路希法尔并不喜欢人类,主动来人类世界的次数都不多。人类被圣殿保护,像苍蝇一样烦人的血猎就出自这里。
但论最烦的,就是那个总喜欢假死重来的圣殿之子。
“我也不喜欢太阳。”鸦透听完之后一本正经跟他说,“我喜欢月亮。”
路希法尔失笑。
他们当时住的只是普通的古堡,那时路希法尔就在盘算成为首领进入庄园中心时应该怎么规划,“喜欢月亮的话,等会儿给你做一个月亮。”
“只属于我的吗?”鸦透问。
“只属于你的。”路希法尔补充,“挂在古堡上给你一个人看。”
鸦透歪头:“那不就成月光城堡了。”
“嗯,到时候专门给你做一个,想叫什么叫什么。”
鸦透看上去很喜欢这里,起码吃的东西越来越多。眼睛亮晶晶地冲他笑,乖乖地喊他“哥哥”的时候,路希法尔想人类世界倒也没有那么讨厌。
当时血族内斗,能出来的机会并不多,但路希法尔基本上每月都会带着鸦透来一趟,等到人类世界天亮了之后再回去。
小孩在前面蹦蹦跳跳拿兔子灯,在摊位上看来看去,路希法尔就跟在后面替他付钱。
相比较拥有无限生命的血族,人类的寿命短到可怜。那些人类最喜欢拍一些情情爱爱的电影,路希法尔跟在鸦透身后帮他兜底时偶尔会看见旁边的影院的预告,有着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名字和在路希法尔看来难以理解的剧情。
差点掉眼泪的鸦透把眼泪憋回去,不敢承认看电影的时候有些感动。他就站在占卜屋里捏着手,拉了拉路希法尔的衣服,盯着他无声询问为什么。
“很傻。”
那部电影故事情节无非就是两个主角之间的时间差,未来的遇见了过去的,两个不同时间线相交的人在某个瞬间碰见,爱上彼此之后又因为时间分开。在过去时间线的那人想尽所有办法想找到自己的爱人,却怎么也无法找到,甚至为了得到那人的一点线索主动朝死对头求和,却依旧务所收获。电影最后的极致be才是让情侣落泪的关键。
路希法尔当然没办法理解,“血族拥有无限的生命,再大的时间差也能抹平。”
长发随意扎起,路希法尔穿着人类世界的衣服,想到什么嗤笑一声。
那人疯魔般满世界找可以重逢的方法,他无法理解,也确定自己不可能会做。
一直坐在水晶球面前的女巫笑了一声,不知道是善意的笑还是对他这番话的不屑。
路希法尔蹙眉,却并未出声回复。
鸦透这才想起自己为什么来这里。
他什么都不记得,偶尔脑海中会想起什么但很快又会消失,心脏有隐隐的下坠感,鸦透意识到自己可能忘记了一段很重要的记忆。听说这里有一家很灵的占卜店,所以想过来碰碰运气,说不定提到几个关键词他就能想起来一些东西。
紫色的水晶球倒映在鸦透眼中,女巫盯着他看了半晌,手指点了点桌面。
“你的结果很难看透。”
鸦透茫然,“啊”了一声。
女巫继续道:“但不用太担心,事情马上就会迎来转机,你也不会一直困在原地。”
“可能是突然想清楚了什么事情,也可能是在某个时刻离开这里。”
(.*)
第422章 回溯(5)1.5更
拥有无限生命的种族,最擅长的就是等待
这是鸦透从天上掉下来的第三个月。
血族内战进入白热化阶段,路希法尔经常一连消失十几天,然后在某一个晚上出现在鸦透身边,将手上的血腥洗干净之后轻轻触碰鸦透的额头。
其实血族世界没有严格意义上的晚上。他们不喜欢阳光,只在黑夜下出现,血族世界也是常年没有光亮,所以鸦透只能用自己什么时候睡觉来区分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
他每个地方都不像血族,喜欢人类的食物,需要定时睡觉不然就犯困,唯有在喜欢月光上和血族达成一致。
纯血血族的体温很低,和温热的皮肤接触时感觉尤其明显。
有时候在路希法尔靠过来时,鸦透就会醒来。
“醒了?”这里没有灯,路希法尔声音很低,手指下意识想收回去,但看见鸦透脸上的泪痕时又停了下来,“抱歉。”
他先是为了不小心吵醒鸦透这件事道歉,即使他已经非常小心。随后一点点把鸦透脸上的泪水擦干净,尤其是眼角位置,“怎么哭了?”
“是做噩梦了吗?”
鸦透坐起来,任由路希法尔替自己擦眼泪,“……不知道。”
他其实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在掉眼泪,他也不记得有什么事能让他伤心,包括睡着的时候有没有做梦他也不清楚。他的记忆是完全空白的,就算有时候会偶尔想起来什么,也会很快消失。
后来他学聪明了,随时带着一个小本子在身上,只要想到什么就立刻记下来。
但后来发现这样也没有什么用。
因为从他刻意想记下一些什么东西时,那些画面反倒不经常出现了,一连过了一两个月,他的本子上也没有出现什么特别有用的信息。只是偶尔在提笔记录时间的时候,鸦透会盯着写下的日期发呆。
冥冥中有声音跟他说,他在这里待得太久了。
这个世界上没有鸦透存在过的痕迹,他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也不知道会不会一直这样下去。
对于上次女巫说的那个结果,他等了两个月,却仍旧不明白“也不会一直困在原地”是什么意思。
好在这里很暗,加上他实在太困,坐起来之后脑袋一点点的,就算有一肚子的顾虑,此时也没法表现出来。
这时候的血族幼崽才是最可爱的,抑制不住自己想要睡觉的欲望,但又要打起精神来跟他说话。在听到路希法尔喊他“呀呀”的时候,努力抬起头冲他“嗯嗯”两声。
路希法尔曲起手摸索了一会儿少年的脸蛋,应该是想说些什么。
血族除了主动休眠之外,不需要长时间的睡眠,那些棺材摆在那儿大多时候都是血族用来装的。
鸦透是一个喜欢睡觉的血族幼崽,这一点路希法尔清楚,毕竟幼崽成长期需要这些的是应该的。
但最近这段时间,鸦透睡着的时间正不断增加。
“再等等我。”路希法尔轻声道,“不会太久的。”
鸦透茫然:“?”
黑暗里只有鸦透自己的呼吸声,路希法尔几乎完全隐藏进了黑暗里,良久之后他开口:
“睡吧。”
……
鸦透觉得后来那段时间里,路希法尔把他看得更紧了。
会有医生模样的血族进来查看他的身体,在检查了一堆确认没有任何问题之后,路希法尔仍旧没有任何放松下来的意思。
古堡里的老管家围着他转,有时鸦透从梦中醒来,还可以看见坐在他脑袋边上的黑猫。
黑猫拥有碧绿色的眼睛,是路希法尔在三百岁时选择的血宠。
听说当时路希法尔和他打了一天一夜,最后黑尾灵猫才选择臣服。而此时,这只猫代替路希法尔留下,在鸦透睁开眼时凑过来闻了闻他的气息,确定没问题之后又舔了舔他。
天仍旧是黑的,鸦透睡着之前天也是黑的,所以他不清楚自己到底睡了多久。只不过从掉在地上的玻璃杯,以及此时正好进来查看情况的管家惊喜的眼神以及颤动的双眸中可以得知,他应该睡了很长一段时间。
但具体多长不知道,因为在路希法尔那儿,只要自己一天不跟他联系,路希法尔就觉得过了漫长的一个世纪。
一大帮人都围在鸦透边上,尤其是路希法尔,他连一句“哥哥”都还没来得及喊就被抱进怀里。
“……我睡了多长时间呀?”
路希法尔:“三天。”
“……”
鸦透想,那确实挺长的了。
好几个亲王挤在他的房间里,七嘴八舌问他难不难受,怎么睡了这么长时间。鸦透也是从他们那儿知道了那天晚上路希法尔跟他说的“再等等我”是什么意思。
原本需要两个月才能完全攻下的西部板块,被路希法尔硬生生压缩到了一个月。
他不断压缩时间,想扫清外界的一切障碍,阻断任何波及到鸦透的可能。
这同时也代表着,路希法尔离血族首领更近了一步,他或许会在刚成年时就走到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
他会成为最年轻的王。
路希法尔全程坐在鸦透身边,握着他的手没有说话。
鸦透见过他张扬的模样,也见过他绞杀血猎的场景,黑夜下的血族还染着血,却没有一滴是他的。他几乎很少见路希法尔会失态,就像此时那只没有握住他的手臂青筋暴起,眸中露出事态无法掌控的无力。
“哥哥。”
鸦透在其他人都出去之后喊了一声路希法尔,慢吞吞蹭过去在他的身边坐下,将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
“……现在还困吗?”路希法尔问。
其实依旧很困,但鸦透此时摇摇头,“我刚醒呢,怎么会困呢?”
他的手被圈在路希法尔手里,没有等到路希法尔的回答,歪头去看他在干什么的时候,却被路希法尔捂住了眼睛。
“呀呀。”
冰凉的手掌覆在鸦透眼睛上,鸦透看不清此时路希法尔的模样,只能听清他在喊自己名字时声音比之前要沙哑了很多。
应该不是他的错觉。
路希法尔现在情绪很不好,甚至有些失态,这和鸦透了解到的他完全不同。
“你之前说想穿睡衣,但我们当时去没有找到。”
尤其是第五位亲王,他是最早归顺的一批,对鸦透一个“崽崽”一个“崽崽”叫,去人类世界做任务时天天看睡衣。延续了血族一贯的审美,兔子小猫的都不要,偏偏要什么小蝙蝠。
鸦透想了想:“我也不是非要穿睡衣的,只是这里有点冷,睡觉的话可以穿点别的厚衣服。”
“还有人想做骷髅灯给你挂着,但我记得呀呀好像不喜欢骷髅。”
甚至在第一个月晚上醒来时看见第五亲王带回来的一个骷髅架子,吓得一直跟在他们后边。
鸦透:“我现在不怕了。”
“怕也没事。”路希法尔的声音依旧很哑,“只要哥哥在,你就不会出事。”
其实路希法尔想说的不是这个。
“呀呀,等外面安全之后,我们再去一趟人类世界吧。”他喃喃道,压着声音说着他真正想说的话。
去买鸦透喜欢的睡衣,去买不是骷髅的正常台灯,去人类世界看他们没有看过的风景。
鸦透被捂着眼睛,却能感觉到有视线落在他身上。
他说:“好呀。”
……
自那天之后,路希法尔布局速度更快了。有些在几位亲王看来极其冒险、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围剿方式,路希法尔眼都没眨一下就办了。
路希法尔经常会在鸦透睡觉时坐在他身边一整夜,直到确认鸦透醒过来之后才离开。就算他不在,也会是那只黑猫守在鸦透身边。
原本挺高冷一只猫,跟鸦透待了这么长时间之后,也会主动往他怀里钻,拿头蹭鸦透的脸。
有时候鸦透都会怀疑这到底是谁的血宠。
除了黑猫亲他,还有第一位亲王的那只银渐层,晚上也会偷偷溜到他旁边睡觉。
在所有亲王中,第一不止是排序,更是实力。行踪成谜,只知道名字和性别,关于第一位亲王的一切信息都是秘密。
在成王的路上,她被看作是最大的阻碍。
同她神出鬼没的作风一样,她的行事风格极其难琢磨,就比如她在路希法尔举行成年礼的那天,公开宣布自己归属于路希法尔旗下。
“我不是为你而来。”外貌年轻的漂亮女性挑着眉,怀里的银渐层跳下来往鸦透狂奔而去,“我是为了他。”
鸦透也是那时候才知道,第一位亲王的名字叫安薇儿。
路希法尔的成年礼格外高调,只要是有头有脸的高等级血族几乎都被邀请而来。与其说这是生辰聚会,还不如说是各方势力来试探路希法尔实力的机会。
同时,路希法尔也可以反向进行震慑。
意思就是自己掂量掂量,掂量好了就夹着尾巴做人,还想继续挑衅的他不介意用特殊手段使他们消失。
骨子里的嚣张,和绝对实力的自信,这两项在路希法尔身上完美融合。在他确认危险可以摆平之后,他把鸦透带到了所有血族面前。
自此,所有血族便清楚了路希法尔有一个宝贝弟弟,谁不想活了就去动一下鸦透。
而安薇儿就是这时候看见的鸦透。
当她挑着眉说她是为自己而来时,鸦透从她身上察觉到了一点点熟悉感。
鸦透说不清这种熟悉感具体来自于哪里,和见到路希法尔时心脏的触动不同,安薇儿给他的感觉更像是隔了很久没有见过的老朋友。
他肯定,他之前应该是见过安薇儿的。
——或许是在他降落的这条线之前。
突然升起的猜测就像那把打开潘多拉魔盒的钥匙,而安薇儿就是那个转折点,在那天见面之后,脑海中便反反复复浮现很多画面。
他睡着的时间越来越长,从最初的三天,到后来的十天,再到后来的整整一个月。
鸦透每次醒来时路希法尔的状态都不同。在睡了整整两个月之后,路希法尔已经成为了血族的首领。
血族庄园的中心处为他们敞开。
和路希法尔之前说的一样,鸦透住进了属于他的月光城堡。
他从棺材中醒来时,路希法尔坐在他身边,垂着眸拼着手上的月光碎片。
路希法尔想拼成一轮月亮,然后挂在城堡上方。
“很好看。”
他拼得很认真,如果忽视他已经在鸦透房间里待了一个多月,忽视鸦透在说了一句“很好看”之后起伏剧烈的情绪,路希法尔看上去真的习惯了这种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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