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话对谷雨,如同隔靴搔痒毫无用处,他甚至面不改色地顺着魈提溜自己的胳膊又攀了上去。
他理解魈,要是自己面前突然有个小孩冲出来说:“你救了我,我要给你当儿子。”谷雨指不定撸袖子直接上手抽人了。
而魈看似不厌其烦的好脾气,更加坚定了谷雨讹上魈的决心。
“父亲!”谷雨再次用称呼回答问题。
简直油盐不进!
魈从来没遇见过这么难缠的对手,打不得骂不得还甩不掉。
没有办法,魈见谷雨现在攀着自己的胳膊而不是腿,走路解放了,便运用身法向前方的车队疾行,务必把谷雨扔回给甘雨。
说着也怪,赶上车队后,谷雨竟不用人说,自己乖巧地从魈身上下来,跑到了甘雨身边。
看着立马轻松的胳膊,魈有一瞬间的怔松。
深深地望着上一秒还在叫爹,下一秒就忘了他这个爹,拉着小姐姐的裙摆边缘笑盈盈的男孩,魈深切地明白了社会的险恶,即使是孩子也不可轻易松懈。
整理好精神,魈闪身进入暗处,护佑车队。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从原地消失时,谷雨悄悄地看了一眼,旋即再次挂上孩童的稚笑,对甘雨笑道。
甘雨被谷雨突如其来的依赖亲近冲昏了头脑,不过很快反应过来,对谷雨关于魈的询问仅仅透露了些许可以允许常人知晓的事情。
除了刚开始没控制住,说出了魈住在望舒客栈外。
见甘雨开始顾左言他,谷雨明白自己是再问不出什么了。
不过……望舒客栈,够用了。
谷雨熟练地收敛表情,表面上回归了安静乖巧地样子,其实心里的小算盘打得是啪啪作响。
灾民返乡返的并不是自己本来的家乡,因为此次雪灾虽持续时间不长,但降雪量堪称璃月有史以来最大,暴雪将大量民宅掩入雪底,再加上那片区域地势低洼,等开春升温可能会变成一洼池塘无法住人。
所以,璃月七星连夜商议,很快做出决议——在灾区不远处的轻策山按照家庭人口修建新的住宅供灾民居住。
决议下达之后,整个施行过程中最耗费时间的竟然不是施工而是对施工团队的寻找与跟总务司申请资金的扯皮。
一切就绪,数间民房一夜之间拔地而起,依托地势高高在上,免去了再受雨雪的威胁。
而原本仅有几位老人的村子一下子热闹起来,轻策庄仿佛重回了过往的热闹,众人说说笑笑仿佛此地就是自己原来的故乡。
山庄依山傍水风景秀丽,实在是个生活的好去处。
谷雨跟在甘雨身边,听到甘雨与旁人说道:“我要去拜访一下守护此地的仙人,你们先帮百姓们分配居所发放物资,我去去就来。”
“好的,甘雨小姐。”没人拥有异议。
除了谷雨。
他在众人散去,按部就班开始工作后,用力拉了拉甘雨的衣摆。
“仙人是什么?”谷雨扬着脸,那双眼睛在光的映照下通透澄澈。
甘雨顺着谷雨的力道蹲下,柔声道:“仙人是很厉害的人,他们从千年前开始便守护着璃月,如今大多避世不出。”
谷雨伸手戳了戳甘雨的角,疑惑道:“甘雨姐姐也是仙人吗?”
男孩的孟浪引得甘雨连忙去护着,两颊飞霞,有些嗔怒道:“这个不可以随便碰!”
“哦……”谷雨愣了一下,眨眨眼没什么起伏地道歉,“对不起。”
“没关系,下次不可以了哦!”甘雨不知道给谷雨加了什么滤镜,觉得男孩可怜巴巴的,就立马原谅了对方。
“我能跟你一起去吗?”谷雨得到谅解,开始得寸进尺,“去拜访仙人。”
甘雨笑了笑,揉搓了几下谷雨的头发,歉然道:“不好意思啊谷雨,仙人们喜静,大都不喜欢被打扰,我去已是唐突,若带着你恐怕是不太知礼的。”
“好吧,那甘雨姐姐你去吧,我乖乖的,不乱跑。”谷雨也不纠缠,体贴地说道。
“嗯!”甘雨笑着,道别。
嘴上说着不乱跑的谷雨,在甘雨身影隐入竹林后立马躲开工作人员,窜来窜去。
他在找魈。
异于常人的敏锐感知使谷雨一路上都能隐约察觉到有人跟在队伍左右,想想应该就是魈了。
小孩子即使精力旺盛,也耐不住像小狗一样被溜来溜去。
每当谷雨要靠近魈所在地五步范围,魈就会立马移开,躲避谷雨的罪恶之手。如此往复,魈等着谷雨放弃。
但谷雨是那种轻言放弃的人吗?
当然不是。一计不成那便再生一计。
心下微动,累得气喘吁吁的谷雨深吸一口气,把脸憋的通红瘪着嘴就开始掉泪。
那动静,一开始是大珠小珠落玉盘,只有泪水滴滴坠落,很快就变得嘈嘈切切错杂弹,添上了哭腔的嚎叫。
魈站在不远处的树干上,低头看着小团子一样的男孩。
男孩穿着一套灰扑扑的棉袄棉裤,整个人看起来圆滚滚的,露出来的脸蛋白皙透粉,因着掉泪被用粗糙的袖口擦出道道红丝,很刺眼。
受不了的魈挣扎无果,接受命运般从树干上越下,跳到谷雨身边。
咔哒——
靴子落地的声音使谷雨的哭泣停了一下,接着他不再哭嚎,而是委委屈屈地压抑着自己,小声地抽抽嗒嗒。
魈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思绪陷入难题的他再次被男孩扑了满怀。
眼泪鼻涕蹭了他一身。
魈:……
“父亲。”男孩埋在魈肚子里,吸溜着鼻涕,声音闷闷地说道:“你是不是不要我,想丢下我一个孤苦无依的孩子在陌生的地方孤立无援。”
一手漂亮的道德绑架让魈不知如何发言,他开始怀疑自己先前看到的毫不犹豫甩开自己,跟上甘雨的是另一个跟男孩长得一模一样的孩子,不然他是如何理直气壮地说出这种话来的。
真令人费解。
也令人头疼。
“……没有。”
“那是想要我?”
“……不是。”
“呜呜,果然还是想抛弃我。”
“……不是抛弃。”
“对,是遗弃才对!你要遗弃我这个可爱乖巧的男孩!”
“……”帝君大人!!救我!!
山路上的甘雨好像听到了什么,抬头往山庄看了两眼。
而在她身旁的除了一双金眸外通体雪白的女子轻笑出声,“看来这里来了个有趣的孩子,就是不知道在这呆不呆得住啊。”
“白马仙人,这是何意?”甘雨不解的转头问道。
女子笑着摇头,兴味地将食指竖在嘴前,“不可问不可言,一切定数,交由……帝君。”
“帝君?”此轻策庄与帝君有何干系?
没有再回应甘雨,女子伴着浅浅薄雾散入竹林,了无痕迹,徒留一声轻笑绕于山间。
有趣的孩子,改日有机会与他聊聊那尘封的过往吧。
想必他会喜欢,呵呵。
第35章 璃月
魈还是走了,谷雨知道自己留不住对方。
甘雨也走了,她作为璃月七星的秘书有源源不断的事务需要经手。
谷雨被安排与一位孤寡的老婆婆同居。
老婆婆很亲切,唯一的毛病就是总认为谷雨是女孩,致力于让谷雨有个女孩样子。从谷雨进门就开始要求他换上裙子涂上口脂,举止端庄轻言慢语。
谷雨十动然拒,坚决捍卫自己男人的尊严。
这天晚饭后,谷雨为了躲开去屋里给自己翻找她女儿小时候的裙子的老婆婆,麻利地洗完碗就跑了出去,
漫无目的地走着,谷雨走到了轻策庄的门口。
摘下门柱旁的红色果实,谷雨存着当饭后水果的心思,摘下来就往嘴里塞。
果皮又薄又弹,牙齿轻轻一咬便能咬破,内里不是谷雨以为的软软的果肉,而是如鲜嫩竹笋般的爽脆,咔嚓一口,谷雨正打算细嚼慢咽品味一番,一股火灼的痛感从舌尖扩散到整个口腔。
更糟糕的是,谷雨被疼痛激得将那口果实咽了下去。
这下好了,不止口腔,咽喉食道带着胃一串全像被鞭炮炸过。
过于强烈的刺激让谷雨眼睑上翻,手舞足蹈地抓着自己的喉咙乱动,一脚踩空,从山上摔了下去。
滞空的感觉令谷雨意识也停了,浑身都血液倒流,惊恐万分。
他张大着嘴想要喊救命,但被摧残的嗓子发不出一点声响。
这就……结束了吗……?
无计可施,谷雨闭上双眼听天由命。
此刻他有些后悔了,早知自己如此短命,就不去招惹那位少年仙人了,平平给人添了许多麻烦。希望死后自己还能留缕魂魄,允许自己表达歉意。
想想中的巨大冲击没有到来,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带着夜露气息的微凉的怀抱。
心中升起一丝不可思议和异想天开,谷雨睁开眼。
看到的是白色交叉的衣襟,而不是坠着流苏的念珠。
有些失望。
“你看起来很失望呀?”抱着谷雨的人说出了他的心思,带着些许嘲讽,但大多是调笑。
谷雨仰头看去,这位声音轻柔的女人的容貌,遮掩在宽大的斗笠洒下的阴影之下,使人仅能看清他的下巴。
不过那双金色的眼睛倒是还闪烁着微光。
“你是谁?”谷雨操着颗粒感十足的嗓音,平静地说道。
说完在女人的怀里挣扎起来,她穿的蓑衣扎到谷雨了。
女人笑着,看起来没有在意谷雨的无礼,手上却是直接一松,让谷雨摔了个响亮的屁股墩。
“哈哈,不好意思。”女人摊开手,“就叫我……白月如何?”
谷雨被摔疼了,不过很坚强地一声不吭地站起来,都不拍拍自己身上的土,他跟一头小牛犊子似的,气势汹汹地往山上走去,不想理那个奇怪的女人。
白月见状没有出声,双手交叉抱于胸前,倚着一根粗壮的竹子,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第三次看着谷雨从眼前路过,白月忍不住了,“三次了,还要继续试吗?”
谷雨没应声,脚下一顿,继续走。
第四次第五次,白月终于忍不了了,一把拉住谷雨的后衣领,制止了这场看不到头的单人竞走赛。
“哎呀哎呀,我错了,我道歉好不好?”白月蹲到谷雨面前,手指顶起斗笠,终于露出了面容。
出乎意料,很平凡,但又很契合她周身那股缥缈的气质。
盯着白月,谷雨晃晃脑袋,收回差点浸在她那双泛金的瞳孔中的意识,哼了一声坐到了路旁的石头上。然而刚坐下,谷雨就大叫起来,他忘记了自己的屁股差点碎成八瓣。
“噗嗤——!”白月以袖掩面,没忍住声来。在对上谷雨涨红的脸后轻咳一下,故作庄严地输出了一丝仙力,治愈了谷雨的伤痛,包括他把绝云椒椒当水果吃受的伤。
谷雨晃了晃,感觉没事了,才又坐了下来。
“哼!”谷雨扭过头,不去看她。
白月理了理衣服下摆,坐到了谷雨身边,自顾自地说起来,“你喜欢听故事吗?要不要听我讲个故事啊……”
看着高悬的月亮,白月不自觉放缓了语调,“你知道月亮三姐妹吗?……嗯,大概是不知道的,那么有兴趣知道一下吗?”
谷雨偏着头,像是身边的那颗竹笋里饱含着宇宙的真理。
“没兴趣啊……”白月也不恼,“那么夜叉呢?”
谷雨伸手抚摸那颗竹笋,带着些怜惜。
“璃月的护法夜叉也不感兴趣啊,那可是难得的少年仙人呢……”话音未落,白月便感觉自己的胳膊被两只小手紧紧攥住。
顺着那双手看去,对上了谷雨的一脸期待。
“哎呀。”白月坏笑着,“可是我今天更想讲月亮三姐妹的故事,怎么办呢?”
谷雨急了,“我知道,我知道月亮三姐妹的故事,邻居叔叔家里有《竹林月夜》,我看了。”
所以还是讲护法夜叉吧!
白月从谷雨眼中读出来这句话。
“可是,我知道的也不多诶。”白月摸着谷雨的脑壳,“我只知道,他现在孤身一人,恪守着保护璃月的职责,无休无息。”
“……是吗。”谷雨得不到想要的讯息,头也不抬,把白月的手从自己头上扒拉下去,问道:“那你能放我出去了吗?再不回去婆婆要着急了。”
白月把手收回放在腹前,“不急,你能说说你怎么看的那三姐妹吗?”
定定地看着白月,良久,谷雨说道:“我怎么看重要吗?”
“嗯……”白月闻言思索道:“好像也不是很重要,只是觉得你可能会比较有代入感?”
“……我今年七岁。”谷雨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白月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把这个小孩当成了成年人对待,有些怪异。
“……好吧。”白月仰望着那轮明月,又问道:“我很疑惑,你为何要缠着那位夜叉呢?据我观察你已经因为过于靠近他而受到污秽的侵袭了,身体没有哪里不舒服吗?”
问完之后,白月便直接起身,捏了个法诀驱散了笼罩竹林的迷雾,“好吧,你不用回答,路我打开了,你可以回去了。”
按理说谷雨听到能离开,就算不会欢呼,但起码不应该是现在这幅低沉的样子。他坐在原地没动,突然说道:“他哭了,那不是雪,是热的,是泪。”
是因为只救下了一个孩子?还是因为风雪迷了眼?谷雨不知道,但谷雨想弄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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