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那由远至近的人影,不是姚神君又是谁?
折玉揉揉眉心,抬眸间,便下意识唤出声:“神——”
“......嗯?”
一根凉凉的手指按在她的唇上,折玉瞬间咽声。
她睁大眼眸,看着眼前人双颊红晕,一身酒气的模样,徒然清醒过来。
姚月的视线在她的眉目流连,见人僵在原地不动,轻轻一哼,竟半跪在地上,把头埋到了折玉膝上,抱住她。
“...你怎么才来。”
她闷声呢喃,手像是一团轻云般环住她的小腿,道:“我好想你。”
墨发与衣袍相触碰,夜里看不分明。
李折玉的手悬在她的发丝上,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鼻端的梅香再次袭来,此刻如此浓烈,猝不及防。
她干笑一声,垂眼说:“神君……是在想宁尊主么?”
闻言,姚月缓缓抬头,冲她弯起眉眼,眸中的水色晕染开来。
她小声嘟囔了句:“...什么?”
夜色朦胧,映入眼帘的脸美的惑人,一颦一笑间,温温柔柔,偏偏脸颊的血色潋滟而绮丽,似乎世间再也没有一幅画,比面前这人更为清绝动人。
“......没什么。”
李折玉偏开头,喉头微动,声音也哑了些。
她的手僵硬地放在身侧,五指紧握成拳,但过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抬手,指尖按在姚月的眼尾处。
——那里氤氲着淡淡薄红,看起来极为脆弱。
“神君,您醉了。”
李折玉凑近她,面无表情道。
元道境也会醉么?
李折玉好奇想了想,只觉得眼前的一切荒唐地像是一场梦。
等到神君苏醒,会不会将她的手砍去?
她笑了笑,还是没有勇气,将这几个月以来,梦中所见,那更为轻薄冒犯的行为变成现实。
毕竟……都是一场梦。
李折玉垂下眼。
夜里生冷,这里,是在河道中央的一处雅亭内,更是凉风簌簌,周围的水色亮着银光,偶尔轻轻泛动。
她看向不远处的一块青石。
“镜湖?”
原来还是在青城。
看这天色,应该已是戌时了。
李折玉蹙眉,姚神君此刻醉得神志不清,还是要找家客栈,让她先休息一晚。
想到这里,她就要扶起人来,带着姚月御剑而行,但丹田中平稳的灵气,却让她面容一怔。
不仅如此,李折玉突然意识到,此时此刻,她全身的筋脉润泽通透,识海清明无比,竟隐隐浮现出强烈的道气波动来。
是......
是姚神君为她压制的寒疾?
只有元道境的功法,才能将那阴寒的冷气平顺到如此程度。
耳边传来一声轻弱气音。
李折玉闻声侧头,见姚月垂着眼睫,不知道在喃喃自语些什么。她耐心地给人换了个姿势,就要御剑离开此地,却被一只手不期然按住肩头,将她压向身后冰冷的圆柱。
随之,一抹温软直接怼在了她的唇瓣上。
李折玉僵住了。
她眨眨眼,感觉四肢百骸都在发烫。
随之,两只手指骤然钳制住姚月的下巴,毫不怜惜地将人推离一寸。
李折玉定定看着她,心绪如麻。
可眼前的仙尊似乎毫不在意。
女人低低一笑,轻轻舔了一下唇,水色盈亮,脸颊垂落的乌发如瀑倾泻,还颇有些乖觉地附在折玉手腕上。
“......亲到了。”她说。
小声说完,姚月闭上眼睛,瞬间失去了意识,气息轻柔而绵长。
反应过来的李折玉:“......”
醉过去了?
一股隐秘的情愫燎原般蔓延,烧得她心尖颤栗,可面前的罪魁祸首却丝毫不觉。
“神君?”
折玉不死心地又唤了一句。
夜色愈深。
银月隐入云中。
雅亭中,李折玉学着梦里的语调,忽而开口,怔然启唇吐出两个字。
“时......生。”
第194章 唤名
“怀黎...怀黎......”
房间内传来若隐若现的女声,李折玉推门而入,见人已经醒了过来,便端着醒酒汤走到床前。
“神君。”
她垂眼将汤药递过去,却被姚月一把抓住手腕,汤药被打翻,一声脆响后,药就如同一朵黑色的妖花,洒地满地狼藉。
“你有寒疾。”
面前的神君瞥了一眼地上的碎瓷汤药,抬眸间,目光死死地盯着她。
腕处的力道很重,几乎要把骨头捏碎。
李折玉笑了笑,没有流露出丝毫吃痛的模样,似乎毫不在意。
她轻轻扯唇,黛眉隽秀无双,点头道:“弟子确有,是从小染身,旧疾罢了。”
姚月此时衣袍松散,玉冠有些歪斜,她看着女人坦荡的神色,沉沉吐出一口气,忽而放开手坐在床沿,闭上眼,声音淡淡:“......你在骗本座。”
她抬眸,目中锋芒亮如实质,还有一丝几不可察的希冀。
“寒气侵染神魄,没有百年绝不可能......你到底是谁?”
李折玉刚想将地上的狼藉清理,就见银光一闪,地上恢复了素洁。
抬起的手顿在空中,她望着姚月,在那探究的视线下静了好一会儿。
“...神君。”折玉漠然启唇,视线看向空中不知名的一点:“弟子也不知,自己究竟是谁。”
这话说的着实奇怪。
闻言,姚月眸光微动,声音也冷了下来。“你……莫不是在同本座说笑?”
折玉没有应声。
自她有记忆起,每每入梦,便会梦见一位年轻妇人。
她的眉眼极其柔和,却并不羸弱,似枝头的一支玉兰,浅淡,温和。
她喜欢唤她安儿,生气时,又宠溺嗔怪地唤她宁安。
梦里,折玉不知道自己是谁,但她推测,面前的妇人,应是她的母亲不错。
想到这里,女人暗下眸色。
但后来,那场梦就变了。
她感到好冷好冷。
二十年来,她常常做着同一个梦,漫天大雪,路有冻死骨,她看见房屋倒塌,母亲身死,一个孩子.....哭得喘不过气,几乎也要死去,但周围,却没有一个人来帮她。
直到......
李折玉握紧拳头,勉力打断思绪,侧头看向床边的人。
“为何这样看着本座?”姚月疑惑地对上她的视线。
“神君.....您,您相信前世么?”
冷不丁这样一句话。说完,李折玉乌瞳黑如浓墨。
姚月眼尾一弯,忽而干笑一声,敛眸缓声道:“若残魄不散,自是万世不死不灭。”
可那日,她明明眼睁睁看着她的神魄消失在肆虐的道气法则中,最后只剩下一片废墟,不是么?
袖中,姚月五指握紧,骨节泛白。
折玉闻言,似有所悟地点点头。
“原来如此。”
姚月看着她的神态动作,心中愈加颤抖,她倏然抬手,将指尖按在面前人的眉心,把一丝道气探了进去。
——银白的细丝游蛇般在折玉的筋脉游走,竟在一声闷痛声中,闯入她的识海。
“你!”
李折玉瞬间甩开姚月的手,她跌坐在地上,呼吸喘喘。
即使是仙门首座,也断不能如此行事!闯人识海,如同控人命门,是危机修士性命的举动。
折玉忍着剧痛站起来。
她徒然抬眼,盯着姚月一字一顿道:“神君,弟子是做了什么错事么?!”
耳边的声音冷的吓人,姚月冲她温和一笑,摇了摇头,竟柔声开口,说:“没有。”
“那为何——”
“本座只是在疑惑一些事。”
姚月站起走到门前,她的身影被晨光勾勒出浅亮的轮廓,似飘然而去的仙人,长发垂泻,随风而动。
无端清丽。
李折玉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颔首启唇:“神君慢走。”
一声轻笑传来,姚月举袖掩唇,纤细的眼睫亮如浮金。
她将手背到身后,侧眸道:“怎么?这是要赶客?”
李折玉垂眼,面无表情地开口:“怎敢。”
“你有什么不敢的。”
不远处的人忽然鬼魅似的来到身前,悄无声息,她盯着李折玉乌黑的眼瞳,忽然露出一抹让人心惊的莫名笑意。
“你的胆子,可大的很。”
形状姣好的朱唇再次出现在眼前,刺目而惑人,李折玉忽然转过头去,眼底的暗色转瞬即逝。
“神君受罪。”她轻声道。
姚月一愣,回过神来,当她是在为刚刚的失礼道歉,极其自然地勾起唇,轻快道:“不必,你...算了,此事待本座回宗再谈。”
折玉挑眉,问:“您要去哪儿?”
说完这句话,她反应过来,深觉不妥。
面前的这位,可是掌门都毕恭毕敬的元道大能?她一个小弟子,如何能够随意质问行踪?
思及此,李折玉眨眨眼,指尖蜷了蜷,又说了一句刚刚才说出口的的话,道:“神君慢走。”
姚月笑出声来。
她的视线流连在折玉眉目间,唇瓣如血:“你叫......折玉?”
折玉退后一步,行礼的手还未收回:“回神君,是的,折玉,弟子唤李折玉。”
姚月轻轻点头,面容温雅,道:“和我回宗,有些事,本座定要弄个明白。”
......
月明宗。
山门前,一名守宗弟子见两位女修踏云而来,恭敬行礼,拜道:“神君——”
“免礼。”
姚月落地,周围的道气骤然散去。
女人垂下眼睫,面容被头上精致冷然的玉冠衬得更为清雅。
她语气浅淡,缓声启唇,问道:“白掌门可在?”
她们从青城离开,先是回到了天青宗,想要寻荡尘先祖,但先祖未在宗门,姚月便找来了这里。
这是找先荡尘神君有什么事么?
李折玉跟在身后,暗自想到。
“回神君,我宗掌门一个时辰前,突破天乾境初期,天降雷劫,余波有四散之兆,荡尘先祖已与掌门同行,寻渡劫之地去了。”
“原来如此。”
姚月轻叹一声,抬手捻指,眸中闪过几分了然。
“......多谢。”她放下手。
“不不不......弟子不敢——”
那弟子躬身行礼,动作间不时悄悄看向面前的人。
这姚神君原来还是个温和近人的好脾性?果真是修仙界人人尊崇的大能,修为深不可测,气度也不同凡俗。
还是个......美人。
一旁的弟子有些痴然。
“嗯?”
忽然感到有人在拉她的衣袖,姚月侧头望去。
只见李折玉低首,指尖像是被烫到一般收回,“神君。”她反手摊开,掌心倏然出现一张散发着淡淡金光的黄符。
“弟子刚刚收到了掌门的传音符。”
折玉垂眸,神色掩在如墨的夜色中,让人看不真切。
她淡声启唇,声音在清寂的山脚下传的极远,道:“血窟出事了。”
......
第195章 如何
血窟的大部分妖兽,都死在那场史无前例的鬼气绞杀下。
天下大安已八百多年,即使还有少数存活,妖兽也是藏在血窟最深处,不敢探头,更妄论出世害人。
想到这里,姚月将李折玉掌心的传音符拿起,垂眼看了看。
“神君,我们这是要去血窟么?”
空中,两人的衣袍被吹得猎猎作响,姚月顾及折玉的肉身虚弱,无法承受破空的道法之力,便和她一起御剑而行。
吞噬界主残魄的妖兽刚刚突破天乾境,现在应该在稳定境界,出不了大乱子…
传音符内掌门的忧切似乎再次响起,闻言,姚月没有回李折玉的话,反而略微施加术法,将身后的人瞬间移换到前方。
折玉一个不留神,便发现自己所站的位置变了。
——从剑柄到剑尖。
罡风吹得她眼眶生疼。
“神君!”
她迅速回过头,身后映着满天云雾,入眼的人依旧眉眼清冷,姿态娴雅。
“为何不走平阳道?这条路要翻过几座青峰,甚至还有先前大妖栖息的地方,妖气冲天,实在不是坦途!”折玉疑惑开口。
姚月望着她,忽而一笑,抬手将指尖点在了她的眉间。
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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