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被冷醒的。
叶想困难地坐起身,偏头看看床边两盆炭,仍然觉得浑身冰冷,身体僵硬,血液似乎冻住,低头看手,指尖青白好无血色。
她想骂人,于是低声道:“MD。”
房里却突然有人轻咳:“……咳。”
惊吓之余,叶想在房间内四处张望,同时还记得要换一个合适的称呼,“江……侯……兄长?”
信安侯靠坐在外间的软木榻上,临着窗口,窗外是枯树,窗内是美人,美人一手拿书,一手捧杯,杯中茶水无半丝热气,如同他的语气,“洗漱穿衣?”
“哦。”
旁边的置物架上挂了件新衣裳,昨天换下的衣裳已经不见了。新衣裳颜色素净雅致,厚实保暖,用的料子也很好。
这样画风的衣服,显然不是“风花雪月”的风格。
叶想这么想着,瞟了眼信安侯,突然就酸了。
他本身骨架比普通女子大一些,个子很高,身上还不长肉,天生的衣架子,穿起长袍来更显飘逸,显得整个人又修长又好看,搭着低调大气的藏青色,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沉稳霸气。
这女人不怕冷么,穿这么少?
对比自己臃肿的厚衣服……她想把衣服丢了。
两人相对无言,漠然半晌。
“昨夜,我同慕清歌商量了一些事情。”信安侯主动挑起话题,“你明日寅时出发……”
“叩叩叩。”院门被敲响,不巧打断了他的话。
有小厮送来食盒,说是五殿下吩咐从外头酒楼特意买来,打开后发现是一整盒的素菜。绿油油的。
显然五殿下只考虑到某人挑食,忘了还有个某人的女侍需要照顾……?
“吃。”信安侯端着一张僵硬的脸,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叶想的脸可比菜都绿,实在没什么胃口,“刚你说……慕?是谁?”
“……是五殿下。”
怎么还直呼其名呢?不过……慕清……歌?
叶想沉默了会儿,觉得五殿下的名字很能占人便宜,接着问:“你不吃肉么?”
信安侯顿了顿,回答:“不习惯油腻。”
“你家高门显贵,不让你吃肉?”
高门显贵为什么要吃肉?信安侯思考许久,回答道:“自小清修,粗茶淡饭吃惯了。”
……不对,怎么是习惯吃粗茶淡饭?前两集不才说自己挑嘴吗?
叶想嘴角含笑,瞥他几眼问:“兄长是自小养在和尚庙里么?”
“……不是。”
“道观?”
“……并不是。”
叶想撇嘴,继续问:“尼姑庵?”
水准很低的玩笑话没有获得回应,但看着他安静吃饭没有起半丝波澜的模样,叶想……她就很服气。
吃完这顿早午饭,信安侯摸兜开始掏东西。
第一样东西,用帕子仔细包着,放在叶想前面。
她不知道该不该打开。
“这是你的簪子。”沉吟两秒,信安侯解释道:“追杀你的那些人,目的似乎是它。”
叶想不太明白。
“具体的缘由还在查。这……簪子你要自己拿着,还是让我保管?”
……这是一个正经严肃的问题。叶想决定打开帕子看看。
那是一只玄色簪子,看着像是什么金属,也不怎么好看,像是乱打出来的铁簪子。
“这簪子是我的?”看着像是男人用的吧,也不怎么值钱的感觉,还不如信安侯头上的青玉簪呢。
信安侯没说话。
叶想把它包好,递过去,“于我而言是个烫手山芋,你替我保管吧?”
他深深地看叶想一眼,“可,事情结束后,再交还给你。”
旋即他拿出两支手指粗的长筒,“这是信号弹。遇到危险第一时间拉引线,这边的出口对着天上即可。”
又掏出一把圆滚的弹珠,有七八个,“这是迷药弹,用力砸在地上即可。”
“这是袖箭,里面有六支箭,这里是开关……”
“这是解毒丸……”
“铁软甲……”
东西掏光,信安侯看一眼窗外,眉头皱的更紧,弯腰从小腿上取下绑着的匕首,“你可能已经不记得武功怎么用了,但是身体本能应该还存在,若有反抗的机会……你从前轻功不错,遇到危险记得使劲儿跑。”
叶想抿着嘴角,逐一翻看摸索这些东西,突然鼻子一酸,红了眼,“谢谢你。”
叶想捂住自己的姨母心感动死了——这个口是心非嘴硬心软的二狗子……
见她泪珠唰唰往下掉,信安侯摸摸兜,有掏出一张帕子。
“……”他兜里到底还有多少东西?
信安侯宽慰道:“……明天寅时出发,坐船要走八九天。”
正在擤鼻涕的叶想心里一抖,掐指算:子丑寅卯……
凌晨三四点?这大冬天的,天都没亮吧?
“会不会太早了点。”叶想试探着问。
信安侯沉默着没回答,反倒是拿出一饼茶,随手掰出一块来,两指一摁碾成茶末,随手丢进壶里,手法粗暴。
叶想看得颇为无语:“哪有你这么煮茶的?”
他瞥她,回答了前一个问题,“你该睡尽管睡,不会叫醒你。”
的确,她睡着之后跟死了一般,他们直接当货搬走更方便些。这么想着,叶想不知道为何有些害羞。
侯爷拿起书翻看,叶想看了下书名——醒梦录。
叶想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她喝不出这泡茶好不好,但是味道很符合她的口味。
冰凉的水里夹带这一丝淡淡的茶味。
她没有事情做,于是从半开的窗口往外看,望一望灰蒙蒙的天,瞅一瞅枯黄的树……
然后收拾一下桌上奇奇怪怪的防身武器,看着它们,看着看着,突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江二侯爷。”
这是什么称呼,信安侯凝目瞅着她。
叶想脸上挂着伤心,“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没告诉我?”
他眼睛微微睁大,迅速地摇头。十分典型的心虚反应。
叶想观察得仔细,心头蹭一下冒起火来,“你要是不想带着我就直说,我知道我给你带来了很多麻烦……”
对哦,这具身体带着这么大的麻烦,她有啥资格跟救命恩人发火……叶想突然泄了气,半晌不知道说什么的好。
信安侯挑挑眉,显然没料到叶想是这个反应,反倒是松了口气,“你误会了。我没有这样想过。”
叶想愣了一愣。
“离开全州之后,一直有人跟踪我们,小玉昨天去探,确定了跟之前刺杀你的是同一批人。我安排了一个替身,今晚她会过来接替你,你只管……歇息,我会派人护送你回京,只不过,我们需要分两路走。”
叶想思索后,明白了他的计划,于是适当的关心了一句:“你会很危险吗?”
“谈不上危险。”他淡淡然的样子有点欠扁,“只是在收拾人的时侯不想分心照顾你。”
这就让人很难受了。
我知道我是累赘,但是你说话客气点不行么?
叶想躲回到床上抱起枕头,不知道咋了,就是很委屈,胸口酸酸涩涩的。
“我只要一直睡觉就行了?会有人把我运出去?”
“是的。”
“方法不能跟我说吗?”
“……”
最后,信安侯还是说了:“五殿下每年回家都会带半船物产,你可以随船走。”
叶想委屈地咬枕头,“你想把我塞箱子里?”
“额,不是……但这主意不错。”
叶想绝望。
“要多久才能安全?”我要自由。
“这一次除了计划剿灭他们,我还安排了替身假死,给你换一个身份生活。其他暂时不说,我能护你性命无虞。但会花费一些时间筹划。”
……唔。
叶想探头去偷偷看他。
他……不,是她,她靠坐软塌,捧着书依然一副安闲自在的模样。
一个女孩子帅成这样,让别的男孩子怎么活?
有人敲门进来,带进来一股药味,“信安侯,药来了。”
药……啊。
这二狗子其实长得一点都不好看。
叶想躲进被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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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想还记得那碗药的滋味,很难喝,混着奇异的酸甜味。
她喝不惯。
而且这药是带着催眠效果的,刚喝完大白天的就睡着了。
睡醒后只觉得天旋地转,一是因为低血糖,二是因为晕船了。
叶想勉强喝下两口粥,瘫在温暖的被窝里不愿动弹,怨念炸裂。
小黑面无表情地收拾好碗筷,在房间角落坐着瞪叶想。
写着一脸的生人莫近。
“……”叶想依稀还记得他是个和善、体贴、温柔的人设,怎么他们主仆只要面对自己就黑着脸?
我很好欺负?
叶想忍不住翻身背对小黑,然鹅他的眼神如芒刺在背。
回想起睡着之前信安侯所有的话,叶想也看不出来有什么问题啊?难道信安侯出事儿了,小黑很担心……
叶想乱七八糟的想了一堆,脑子越来越懵,“小黑。”
小黑嗯一声。
叶想踌躇着,犹豫着,最后还是问了出来,“侯爷他……”
小黑干净利索地回答:“侯爷在丰南港等我们,大概还有半个时辰到港。
“您这次睡了三天了。”大概是她脸上写着不明白,小黑解释:“穆姑娘开的药方,吃了会昏睡很久。”
叶想一滞……
“第一次服药之后,姑娘您睡了五天。”
“……”
“这一次睡了三天。”
“……”
“要洗漱吗?”
“……”叶想瞥了眼小黑,觉得这个小白脸嘴很碎。
比江二狗讨厌多了。
半个时辰后,货船慢慢晃进港口,不久后叶想见到了玉团儿,团儿着一身劲装,带着一身血腥味钻进了叶想所在的狭小舱房。
第7章 寒心鼻酸
玉团儿像是变了个人,没了那种不着调的感觉,还瘦了两圈。
她跟小黑和叶想报了平安,简单问候了几句,然后盯着叶想问:“二爷让我来问你,坐车还是坐船回京?”
选择晕马车,又或选择晕船。
这是人生道路上最艰难的抉择。
叶想犹豫了好久好久,对团儿说:“坐船好一点。”正好在船上不用挪窝。
见玉团儿要走,叶想喊住她,“侯爷怎么样了?”
玉团儿木着脸:“什么怎么样?”
“她有没有受伤?”
“叶姑娘放心,二爷身手很好。”说罢就走了,不知道怎么,小黑也跟着走了,连招呼都没打。
叶想的心沉了下来。
玉团儿的态度转变得太明显。
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她只是觉得很委屈。
一会儿后,叶想轻手轻脚地下床,打开门后一个哆嗦,被冷的寒毛立起,脑子一凉,清醒了不少。
通道里没有人,叶想顺着空气流通的方向摸了出去,鬼鬼祟祟的。
“高兄弟?”背后有扇门打开,那人叫了一声。
叶想转头,见是个壮年男子,身穿制式衣服,衣角缝有“雪月”二字,很明显是五殿下的下属。
叶想沉吟了三秒:“嗯。”
壮年男子劝说她:“小兄弟,外头这么冷,怎么不多穿些衣服。”
小兄弟喊谁?我是你叶阿……姐姐。
经过思考,叶想觉得有什么事情不对,于是压低了嗓子,说:“谢谢,我只是透透气。”
她迫切的需要一面镜子。
壮年男子又劝了几句,叶想微笑摇头并且say no。
叶想扶着墙,软着腿,忍着头晕恶心的晕船反应,别拦着她,她要找镜子!
走着走着,叶想离开了船舱。
船的规模不大,还是一艘载货的货船,船员十数名,船体上刷了个慕字。
这个时代的背景还是挺陌生的。
哪家皇室有姓慕的?五国十代?慕容的倒是有。叶想陷入了深深的疑惑之中。
叶想大体看了看四周,四周大船小船来来往往,天高海阔,港口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叫喊着。
那颗陌生的太阳高高的挂在天空中,炫然刺目。
叶想头晕目眩的看着,觉得鼻子酸酸的,脸上凉凉的。
“喔哟喔——”附近传来船夫吆喝声,叶想顺着声音找了找,发现码头上走来一群高调又显眼的人,其中有个圆溜溜的身影分外熟悉,叶想迅速锁定团儿身旁的人,那人身着黑色披风盖着兜帽的人——那件披风她穿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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