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来了。”女人语气温柔。
柏ⓨⓗ奚这才回过头,让自己的神情保持平静无波。
“裴小姐。”
女人扶着玄关,弯腰换鞋的动作一顿,扬起唇角道:“柏小姐,晚上好。”
“……晚上好。”柏奚几不可察地抿住唇。
是她要这样的距离,可她突然又不满足这样而已。
尤其是经过白天的亲密以后,她多希望自己就是剧本里的“妹妹”,可以肆无忌惮地向“姐姐”索取。
“我去洗澡了。”
“好。”
裴宴卿转身进卧室,一袭黑色缎面的吊带鱼尾裙,细细的肩带根本遮不住后背的蝴蝶骨,鱼骨褶皱性感,小腿笔直纤细,随着她的走动空气中暗香浮动。
她的背影消失在主卧门后。
柏奚把手里的毛毯抓得更紧了。
她关掉投影仪,也进了卧室。
洗过澡,抹玫瑰身体乳,换上纯白色的小吊带,抱着枕头,敲开裴宴卿的房间门。
“姐姐,我晚上可以和你一起睡吗?”
裴宴卿被眼前的旖旎情景晃了一下神,本能地吞咽了一下。
女人沉默片刻,最终还是决定不要在钢丝绳上跳舞。
毕竟,她又不是真的性冷淡。
孤女寡女,同床共枕,很容易出事。
裴宴卿温和道:“之前不是说分房睡吗?我会给你盖被子的。”
“可是,姐姐……”
柏奚咬了咬唇,主动上前抱住她,枕头落在地上。
穿着睡衣的裴宴卿再次和柏奚紧紧相抵,熟悉的战栗自接触的地方蔓延开,裴宴卿在千钧一发之际,艰难地将出口的声音忍了回去。
柏奚在她耳边软声道:“我想和姐姐一起睡。”
裴宴卿全身发麻,两只手举起来不敢碰她,说:“你先……放开我。”
柏奚抱得更紧了,甚至开始像白天一样蹭她的脖颈,呢喃自语。
“姐姐……姐姐……”
“柏奚!”裴宴卿气息不稳道。
再让她这么蹭下去,柳下惠也把持不住。
裴宴卿恐吓她道:“姐姐要生气了,先放开,有话慢慢说。”
即使剧本里,“妹妹”也是听“姐姐”话的,由爱故生怖。
柏奚松开了手,怯怯地看着她。
裴宴卿一下又心软起来。
她捡起地上的枕头,柔声劝道:“你都这么大了,不应该再缠着姐姐睡觉了。知道吗?”
“可是之前不都是和姐姐一起睡的吗?”柏奚加了新设定。
“……”裴宴卿见招拆招,淡道,“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谁家姐妹二十多岁还睡一起的?”
“那又怎么样?”
裴宴卿哑然。
趁她出神的瞬间,柏奚越过她进了房门,掀开被角迅速把自己塞进了女人的被窝里。
反应过来的裴宴卿追上来:“你……”
得寸进尺的柏奚:“姐姐把枕头给我。”
裴宴卿下意识递给她,柏奚枕着自己的枕头,睡着她的床,闭上了眼睛。
裴宴卿:“……”
柏奚闭着眼装睡,裴宴卿隔着被子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喊她的名字,对方坚持不睁眼。
裴宴卿只得道:“你可以睡这里,但我们得约法三章。”
柏奚遮到鼻尖的被沿滑落到脖颈,琥珀色眼瞳清亮地看向她。
“哪三章?”
“第一,仅限今晚一次;第二,不能像刚才那样蹭我,老实睡觉;第三……我待会想到再和你说。”
“成交。”柏奚狡黠地眨了眨眼睛,说,“我只是想和姐姐睡觉而已。”
裴宴卿轻哼一声。
“你最好是。”
柏奚笑笑。
ⓨⓗ裴宴卿伸手揉了揉她的长发,出去倒了杯水回来,放在她那边的床头柜,以免她半夜口渴。
“关灯了。”女人温柔知会了一声,关掉了主卧最后一盏床头灯。
“晚安。”
“姐姐晚安。”
黑暗里失去视觉,其他的感官会愈发清晰。
裴宴卿独居惯了,枕边的一缕呼吸都存在感强烈,何况躺的还是她的心上人。
她闭上眼睛,努力忽略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让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睡觉上。
夜风拂动树林,沙沙声成了催眠的曲调。
半梦半醒间,屋子里响起窸窣的动静,裴宴卿一半意识沉沦,右手规矩搭在小腹,气息均匀绵长。
小腿忽然触上一阵热意。
时节仍未出暑,裴宴卿本能地将腿挪开,远离热源。
柏奚:“……”
过了一会儿,枕边的女人呼吸声更轻了,想是睡得更熟。柏奚侧过身子,抱住了对方纤细的腰肢,额头抵着女人的肩膀。
丝绸布料凉滑,柏奚鬼使神差地拉下她肩头衣料,埋首亲了亲。
她借着昏暗的光线眼神一遍一遍描绘枕边女人的轮廓,往上又亲了一下她柔滑的下巴,安心地合眼入睡。
天亮前又下了一场雨,带来了清新潮湿的空气。
被生物钟准时叫醒的裴宴卿迷迷蒙蒙地醒来,颈窝一阵细微的痒意,屈起的右手也一阵酸疼,似乎被什么东西枕了一晚上。
裴宴卿睁开迷离的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乌黑的后脑勺。
柏奚整个人窝在她的怀里,睡颜恬静。
卷翘的长睫毛根根分明,鼻梁往下,微张的红唇,呼吸一下一下吐在自己的锁骨上,又暖又热。
女人柔和了眉眼,低头在她发顶亲了亲。
忍着手臂的酸痛,保持原来的睡姿,闭上了眼睛。
直到闹钟响起。
裴宴卿第一时间关闭了闹钟,怀里的少女皱了皱眉头,女人指腹轻柔按上她的眉间,抚平了不悦的峰谷,轻手轻脚地起床,去外面的卫生间洗漱。
柏奚在裴宴卿离开不久后就醒了。
身边还残留着女人的体温,她把手掌贴在上面。
一寸一寸地冰凉下来,彻底冷透之前,裴宴卿回来了。
她刚洗过脸,挂着未干的水珠,白里透红,像雪地里盛开的芍药。
身上披着睡袍,长发松松地挽起,颈项修长,比平时多了几分明艳。
“你醒了?”裴宴卿走过来,伸手握住她被子外面的那只手,道,“怎么又这么冷?”
“吹了会空调。”柏奚乖乖将手收进被子里。
裴宴卿进盥洗室拿面巾纸,柏奚躺在床上叫她:“裴宴卿……姐姐。”
女人回过头,弯着眸含笑。
“怎么了?”
“没什么。”柏奚想:自己似乎渐渐演不下去了。
裴小姐、裴老师、姐姐,她在这几个称呼里来回切换,唯独没有裴宴卿姐姐这种叫法。
自以为可以将现实与剧本分得清晰,进可攻退可守,最终还是沉溺于真实的温柔。
她所渴望的,终究不是那个虚幻的影子。
是眼前这个顶着她妻子名号的人,是裴宴卿。
裴宴卿收拾完毕,俯身在她额头落下一吻,道:“早上起晚了,我点了外卖,你要不要起来一起吃?我帮你把衣服拿过来?”
“不用了,我回房洗漱就好。谢谢裴老师。”
柏奚掀被下床,冲女人微微点头后,开门进了对面的房间。
裴宴卿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站在原地轻声重复了一遍:“裴老师?”
女人慢慢勾起唇角。
不叫她裴小姐了,这算是进步吗?
*
柏奚洗漱用了比平时更长的时间,出来的时候桌上已经摆好了外卖,叫的是一家港式早茶。
柏奚在桌边坐下来,表情先是一怔,过后如常。
裴宴卿道:“我母亲年轻时在香港待过几年,回来后对早茶念念不忘,我偶尔会跟着她吃。”
柏奚点头:“我知道。”
“嗯?”
“我是说,令堂主演的那几部香港电影都很经典,《红》还捧回了国内第一座金棕榈最高奖,是华语影坛封神的女演员,谁都知道。”柏奚咬文嚼字,一句话说得略有磕绊。
“令堂?”裴宴卿被逗得笑了下,道,“你要是不想随我叫妈,可以称呼阿姨。”
“好。”
柏奚低头默默吃早餐。
裴宴卿给她夹了一个虾饺皇,随口道:“你也喜欢我妈妈吗?”
裴椿作为唯一一个还活跃在影坛的殿堂级女演员,在演艺圈拥有无数从业者粉丝。华语电影演员,包括男演员在内,无人可出其右。
柏奚说是,还说:“我经常观摩她的电影,内地、香港、国外,几个时期的风格很鲜明,一直在打磨自己的演技。《舟兮》我看了几十遍……”
柏奚不自觉地放下筷子,聊起电影侃侃而谈。
裴宴卿认识她这段时间以来,加起来的话都不如她今天说的多。
“……”
该不会她心目中排名第一最漂亮的女人其实是她妈妈吧?
她选择和自己结婚,也是因为她是裴椿的女儿?
替身竟是我自己?
裴宴卿越想越歪,连忙打住,也打断柏奚:“虾饺要凉了,先吃饭吧。”
“好。”
女人低头戳着碗里的蒸凤爪,假装不经意问起:“你对我妈妈……应该没有超出粉丝以外的感情吧?”
柏奚抬头,茫然地看着她:“什么?”
裴宴卿清了清嗓子,认真地看向她发问。
“意思就是,你不想和她谈恋爱,更不是为了她才进入演艺圈什么的吧?”
柏奚好像听到什么匪夷所思的事,眼睛突然睁大。
“咳咳咳……”
裴宴卿忙起身绕到对面,拍着她的背,连连道歉。
柏奚被虾饺噎住,咳得满脸通红,一只手用力抓着裴宴卿的胳膊,青色的血管在手背若隐若现,延伸至小臂线条。
裴宴卿看着她修长有力的手,可耻地走了一下神。
柏奚好不容易缓过来,眼角都红红的,半靠在裴宴卿怀里。
裴宴卿一只手给她端来水杯。
“是我冒犯了,但你能不能诚实回答我?”
“想不想和你妈妈谈恋爱的那个问题?”
“对。”
柏奚默了默,说:“她大了我三轮。”
裴宴卿执意要问出答案:“所以?”
柏奚头一次觉得眼前的裴宴卿和她想象中的大有出入,这还是那个沉稳自持的姐姐吗?
她不禁罕见地起了捉弄她的心思,故意沉默了许久。
裴宴卿心脏咯噔一下。
“所以你真的?”
“假的。”柏奚第一次发自内心地笑起来,她说,“我不喜欢比我大太多的。”
“六岁多吗?”裴宴卿问。她和柏奚的年龄差刚好六岁。
注视着她的眼神一眨不眨。
女人的目光并不炽热,透着温和,但那温和又带着极强的束缚,像是柔软的网,一旦被粘住,就再也无法逃出生天。
柏奚陷在她怀里,也陷进她目光里,后知后觉无法挣脱。
“我……”她避开女人的视线,不看她的眼,也摆脱了密密的束缚,心脏却仍紧着。
裴宴卿弯腰在她耳边道:“奚奚。”
柏奚像泡在温泉中,白雾弥漫在四周,掩住她的身影,唯有那句轻唤破雾而来,荡开水面的涟漪,让她的心跟着一起泡软。
她紧紧抱住自己,对外面的那道声音说:“我不知道。”
池边响起脚步声,雾中有一个女人的影子慢慢清晰。
“奚奚。”
“不要!”柏奚闭着眼。
不要再靠近了。
裴宴卿放开了她,新鲜空气取代雪香和梅香涌入口鼻,心脏从狂跳中平复,柏奚睁开了眼睛。
裴宴卿坐在她对面,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梦境。
柏奚看向自己的手,掌心似乎留着女人胳膊的体温,手边的水剩下半杯,还有裴宴卿给她擦咳出来的眼泪所留下的纸巾。
不是梦。
“待会我要去公司,孟山月今天应该会打电话给你,安排新的工作。”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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