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奚弯起眼睛,与有荣焉:“谢谢大家。”
柏奚心念一动,拉了一下缰绳,牧民停下来,柏奚和节目组交涉了一下,节目组面色迟疑:“这……主要是裴总那里,我们不好交代。”
柏奚又说了几句话,大概是她来负责。
牧民听女导演的,放开了缰绳,挽到了柏奚手中。
-她该不会是……
-卧槽
节目组挑选的都是性格温驯的马,柏奚俯身耳语两句,抚了抚马儿修长的脖子,便纵马出了队伍。
御马完全掩盖了她腿脚的不便,驾轻就熟的马术引得苏眉月在身后尖叫。
裴宴卿一个人跑远了,又绕圈跑回来,迎面撞见柏奚的身影。
她皱眉:“你……”
柏奚提前抢话道:“我会骑慢一点,很久没骑马了,我想放松一下,好不好?”
裴宴卿紧锁的眉头一点一点抹平,浅浅一道,说:“有不舒服要说。”
“好。”
裴宴卿驱马掉头,和柏奚并肩,两匹马慢慢朝远处走去。
柏奚逐渐适应左腿的发力,踩着马镫渐渐提速,她并不冒进,裴宴卿观察着她,配合地提到同一速度,并适时提醒。
“我没事。”柏奚最后提了一次速度,耳边的风声起来了。
裴宴卿依旧和她并肩而行,墨发散落在身后,纵马驰骋过草原。
她们各自穿的衣服不仅具有地域特色,而且红白在电视剧里是经典配色,像是在现实目睹一场短暂的穿越。
-白袍圣女和魔教妖女谁懂?
-懂,已经脑补八百集,进展到大结局HE
-嗑不到的有难了
-合理怀疑节目组有内部人士,给大家谋福利
-这下真成红尘作伴、潇潇洒洒了
-两位演员在这part真是如鱼得水,苏首席等人还在玛卡巴卡
-那也得是正经演员,现在光靠近景特效大头的马戏还少吗?
-柏奚·年轻演员的清流,伤好速速接戏
柏奚左脚感到乏力的第一时间便放慢速度,马儿踏步回了队伍,牧民重新牵住她放下来的缰绳。
裴宴卿对此感到欣慰。
柏奚的腿不行,但她很行,剩下的时间她也不走远了,骑马围着柏奚绕圈子。
-裴姐尊嘟很像那种开屏的孔雀
-她是不是没发现今天自己有点兴奋
-从早上柏奚换了这身衣服她就不对劲
-我记得她讲过单方面对柏奚有好感,就是从柳牧导演那里看到了柏奚的剧照,一见钟情
-那个时候柏奚还不认识她
-我懂了,所以她又兴奋又害羞的,相当于见到了当年还不认识她的初恋
-攻心计都用上了,节目组为了这对真是煞费苦心
裴宴卿或许意识到了,明知是节目组故意为之还是往里跳了,她没办法拒绝二十岁拍第一部戏的柏奚,就算给她一万次反悔的机会,她也会选择一次次重复遇见她,向她求婚。
柏奚也感受到了,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今天的裴宴卿格外温柔。旅途即将终结,她究竟是选择了自己,还是做最后的补偿?
一行六人晚上在草原上举行篝火晚宴,肉串炙烤流油,盛放在底部用蜡烛加热的烤盘里,摆明要促膝长谈的架势。
苏眉月彻底被节目组收买为卧底,充当主持人。
主持人手边一个纸盒,开口仅容一只手伸进去,道:“节目组安排了一些小游戏。由我来抽,决定玩什么,各位没意见吧?”
无人异议。
苏眉月出手果断,捞了张纸条,读出来上面的字:“国王游戏。”
节目组迅速送上扑克牌,按照人数分配。
六人抽完,苏眉月哈哈一笑,说:“我是国王。”
国王可以指定场上任意两个人完成任务,苏眉月毫不犹豫地指了裴宴卿和柏奚。
裴宴卿挑眉,不以为意。
不就是另类大冒险吗,她和柏奚有什么不能做的?
苏眉月想了想,对裴宴卿道:“你亲她一下。”她本来想说接吻,但怕惹怒裴宴卿,退而求其次。
裴宴卿勾唇,眼神分明写着:就这?
前几天单独旅行的时候她俩尺度可大多了。
苏眉月:“……”
弹幕齐刷刷痛心疾首。
-苏首席你!
-我恨不得穿进去给她看第七期的回放
-哎呦喂,气得我心脏疼
裴宴卿捞过柏奚的腰,在她唇上蜻蜓点水地亲了一下,不忘嘲笑苏眉月道:“本来我可以亲脸过关的,便宜你了。”
苏眉月气得哇哇大叫。
第二轮抽卡。
苏眉月探头往秦柔手上一瞧,再次哈哈大笑:“又是我们!”
秦柔弯了弯唇。
苏眉月便要提要求,这次她一定要提个大尺度的,被秦柔拦下,秦柔也指了柏奚和裴宴卿。
她还问了节目组,能不能换成真心话。
节目组说可以。
秦柔便问裴宴卿:“你最不能原谅她的一件事是什么?”
裴宴卿看似很平静地回答:“她撞山自杀。”
可她眼底分明没有了半分笑容,唇角也冷峻地往下凝固。
-果然是这件事
-但是答得太简单了,还是摸不着头脑啊
第三轮,国王牌到了商大小姐手里。
商大小姐同样指了裴柏,同样选真心话,继续问道:“你不能原谅她的理由是什么?”
裴宴卿:“……”
弹幕发出爆笑。
-组队吃瓜了属于是
-裴姐:瓜主竟是我自己
-快问快问,我也想知道
-有没有可能其他人都被节目组策反了,联手打破砂锅问到底
旅行至此,裴宴卿的抵触心理没有那么强烈,身边又是那年二十岁的心上人,她努力保持着平常的语气,答道:“我以为我对她很重要,实际我排在很多东西后面,在她的心里,和她追求的事情相比,我永远是第二位,甚至更低。她一次又一次地选择了放弃我,我们俩的感情脆得像纸,不堪一击。即使现在她变了,对我而言,那段婚姻里的爱面目可憎。”
苏眉月满头雾水:“你搁这猜谜呢,听不懂啊。”
弹幕纷纷表示嘴替。
裴宴卿谜语人,不愿直说。
柏奚垂下眼帘。
游戏到第六轮,国王牌又回到了秦柔手中。
秦柔问柏奚:“你同意裴宴卿的说法吗?”
柏奚看了裴宴卿一眼,说:“我……我不知道。”
秦柔柔声道:“你不是这样想的?”
柏奚这次答得很坚定,摇头道:“不是。”
裴宴卿没有抬头,看似不为所动,实际握紧了手里的杯子。
苏眉月插话道:“展开说说呢?”
柏奚果真展开说了,她讲得远比众人想象得要长远和详细,包括裴宴卿,都没有亲耳从她口中听到过从前的事,她只从裴椿那里看过一份资料。
这是柏奚第一次,主动坦然地提起过去,神色平静。
“我五岁的时候,我的妈妈柏灵因旧疾去世,我因为目睹了她的尸体,失去了五岁之前的记忆。这是后来裴老师找到了家里的保姆,她告诉我的。我的表舅和表舅妈,为了侵占我继承的遗产,夺取了我的监护权,趁我失忆冒认我的父母,担心我发现真相,藏起了所有有关柏灵的照片。”
开头寥寥数语,便让众人震惊得说不出话。
-养父母就是宋得昌那两口子吧,藏照片太无耻了吧
-我记得他俩入狱是因为侵占财产,数额这么大也才判了五年,真特么该判死刑
-算计一个小孩子,真有他们的
柏奚道:“我的妈妈应该很爱我,所以即使失忆,我的习惯仍然让我去向表舅妈寻求母爱,喜欢黏着她,她对我很不耐烦,动不动让我不要说话,也讨厌我离她太近,有时候她在客厅看电视,怕我烦她,就把我反锁在房间里。后来她出门打牌,忘记这件事,我饿了一天,晚上在里面敲门她才给我开门,还骂我是哑巴,不会叫。”
这些细节在调查的白纸黑字里都不会有记载,她只存在活生生的记忆和一个人无法磨灭的过去。
裴宴卿眼圈微微泛红。
柏奚的讲述没有停顿,也没有太多的感情。
她曾经有丰富的感情,比常人更细腻,但是都成了刺向自己的利剑,干脆全部抹去。
“类似的事很多,有些事我也记不清了,他们不想应付我,所以送我去上很多课,我花了很长时间来说服自己,天底下就是有不爱自己小孩的父母。没关系,我还是会爱他们。直到几年后,他们有了自己亲生的孩子。他们把所有的爱灌注在这个小孩身上,扮大马给她骑,给她讲故事,把她的摇篮放在卧室里,我只能在一边看着,妹妹笑了他们会给我好脸,妹妹哭了我就会受到打骂。
“小学毕业的暑假,他们带着妹妹全家去外地避暑,一走就是三个月。家里的阿姨半个月后就不来了,从那时起,我学会了做饭。”
柏奚笑起来,过去太久,再重的东西也会变得很轻很轻。
苏眉月抽纸巾抹脸。
裴宴卿捏着玻璃杯的指节用力到泛白,那些很轻的东西,风吹了十年,落到她心上再次变沉,坠得她不住下落。
她不得不暂时别开脸,克制地呼吸。
“我终于明白,他们不爱我,没有任何理由,只是因为我是我,我不是妹妹。”当时的柏奚阻止自己再往深处想,否则她恐怕早已在这种无望中提前自毁,甚至没有机会触摸到身世的真相。
“于是我又想到了一个借口,至少他们愿意花钱培养我,钱也是爱的一种。直到十六岁那年,我偷听到自己的身世,发现他们纸醉金迷的优渥生活都是通过变卖柏灵的珠宝古董得到的,而他们花在我身上的,不过九牛一毛,而那本来是我妈妈留给我的。”
柏奚自嘲一笑,手背按了按自己湿润的眼角。
-太惨了太惨了,孩子不忍心听下去了
-没有爱,钱是羊毛出在羊身上,羊是被圈养的自己
-我被刀子捅穿了
-一个人真的可以经历这么多事还好好活着吗?
-我的柏崽,阿妈好心疼
苏眉月骂了一句脏话,一边流眼泪一边气得浑身都在抖。
“我以为我只是没有了心,不明白它同时造就的还有我的偏执。我求不到爱,于是把爱的幻影投射到我未曾谋面的母亲身上。倘若世上还有一个人爱我,或许是她呢?也只有可能是她了。我想去找她,但我毫无办法。所以当那个机会出现在我面前时,我抓住了。”
柏奚一笔带过了法庭对峙那段,时间线来到大四实习。
“有人向我递了一张名片,我决定进娱乐圈,我不记得母亲所有的事,我至少可以走她走过的路。《雪域南山》播完后我因故被雪藏,裴宴卿帮了我,我们俩就此结了婚。”
苏眉月不知道该不该接这句话,求助的目光看向秦柔。
秦柔一针见血:“所以你们的婚姻是一场交易?她是你用来达成目的的棋子吗?”
观众们卧槽一声。
苏眉月疯狂拽她的袖子。
-秦老板太敢说了
-实不相瞒我心里一个激灵
-但是结婚的时机真的很巧,难道裴仙心中就没有怀疑吗?
-她那么坚决地想离开这段婚姻,有没有这方面的原因?
怀疑是人之常情,裴宴卿当然会有这样的念头,她亲口质问过柏奚,柏奚似乎心存顾忌,没有给她明确的回答。裴宴卿在心中说服自己,不是这样的,柏奚没有把她当棋子,把一切推到命运和造化头上,否则她会更无法面对这段感情,也永远无法原谅她。
她们之间更大的问题掩盖了这个问题,不代表这个问题不重要,柏奚始终欠她一个答案。
秦柔帮她问出了口。
相比上次被提问的猝不及防,几个月后的柏奚可以坦诚地诉说她内心最真实的想法,没有任何伪装。
人是会被自己欺骗的,柏奚的自我防御机制太强,在医院醒来后,她重新接纳这个世界的过程中,也包括漫长的对顽固自我的瓦解和重构。
她否认道:“不是的。”
裴宴卿坐在她身边,眼睑低垂。
柏奚看着她垂下来的眼帘,道:“你向我求婚以后,我考虑了一个多月的时间,你还记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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