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林南朝读书的时候不是没被吹捧过,但他对好看一直没个概念。从夏遥嘴里说出来,他更不知道怎么回了,一时沉默无声。
“算了吧,娱乐圈哪是我想进就能进的。”林南朝回道。
夏遥“嘿嘿”笑了几声,语气里满是天真:“我有点人脉,要不我帮你介绍介绍?”
林南朝只当他是玩笑话,展颜笑道:“那你替我试试水?”
“我才不,我最讨厌娱乐圈那些虚情假意的东西了。”夏遥立马就拉下脸了,认真又严肃地和他说,“明星人设都是假的,资源也从来不是靠实力就能拿的,反正不公平得很。”
“那你还要给我介绍人脉啊,这会不觉得不公平了?”
夏遥一怔,他还真忘了。只是刚才恍惚看见他侧脸时,下意识的反应就是他去当明星肯定很受欢迎。
“说的也是。”夏遥朝他眨了眨眼,“那我们还是一起画画吧,画画多好,是吧?”
林南朝点头,说:“电影开始了。”
一开始播放的是一些幕后工作人员和主配角名单,等划到最后,镜头闪黑了一下,而后开始慢慢变得清晰。
电影封面那栋单元楼比夏遥想象的还要旧。阳台上挂着腊肉,略微泛黄的白布鞋包着纸巾被晾在一边。有刚起床在外面漱口的,有大清早便吵架的夫妻,把什么东西翻倒一地,震出轰乱声响。
由远及近,由上及下的拍摄手法,最后定格在从一楼台阶拐角出现的女人,正是白卉羽饰演的一位已婚妇女。
“韩韩,今天超市的鸡蛋打八折,快去抢!”一个刚从外面骑车回来的女人朝她喊着,看样子也是这栋单元楼的住户。
“噢,好!谢谢啊。”
……
生活爱情片么?林南朝觉得这片子的拍摄手法有点眼熟,和《再见,姚佳》那部很像,连滤镜都是泛雾面的哑色。
刚刚开头一闪而过的导演是谁?林南朝凭记忆回想,好像也是《再见,姚佳》的导演刘敏。
是白卉羽的母亲,在圈内也蛮有名,只不过白卉羽退圈后,她也慢慢淡出大众视野了,仿佛做这个职业只是为了自己女儿。
林南朝本以为这部影片会有些不一样,一直看到结局,他也没瞧出什么新水花儿来。
和《再见,姚佳》是相似的基调,先扬后抑,先甜后苦。
唯一不同的,大概是姚佳清醒地知道自己深陷爱情牢笼,所以最后选择离婚。《灰色七月》里的韩韩结婚后发现与自己所幻想的爱情有所偏离,但因为已经有了孩子,到最后迫于无奈接受了这样糟糕的婚姻。
影片标注的上映时间是1999年。
《灰色七月》要晚一年。
是因为成名之作给她带来了流量,趁机再多拍几部同类型的片子么……?
这个想法在林南朝脑海迅速过了一遍,又被他很快否决了,流量这东西来得快去得快,一年时间足够让很多新人在这个圈子站稳脚跟。
“好了啊,接下来我写几个词,大家画的画里一定要包含三个及以上,不需要和电影里一模一样,但得能让人认出来,南朝,把灯开起来。”
“好。”
他走到一旁按下两个主灯的开关,画室瞬间通明。林南朝这才注意到夏遥在发呆,在灯开的那一刹那被刺了眼,似乎很不舒服地揉了揉。
傅荣在电脑上打字,荧幕跟着显现出来——
长裙,戒指,婚纱,枫叶,雨,……
林南朝看完,心里大概有了画面。
但他有点忐忑,前几日的绘画练习都是有参照物的,今天这就全凭自己模糊的观影记忆了。
上一次画一幅完完整整的油画,好像还是毕设作品。
“南朝,你跟我过来。”傅荣的声音将他从思绪里拉回,林南朝应了一声,抬腿跟了上去。
出门后他回头瞥了一眼夏遥,神情很淡,看上去意兴阑珊。
……这部电影看得太压抑了?林南朝心里这样想,麻木地跨着步子。
第18章 P-Ⅰ-11
傅荣带他来到自己的房间,林南朝站在门口停了一下,不解道:“老师?”
“进来。”傅荣朝他揽手,“你就在我这房间画。”
林南朝沉吟不决,问:“为什么?”
“老师听说你大学的时候有些心理问题?”傅荣的口吻慎之又慎,听上去特别怕伤害了少年人的自尊心似的,语调轻柔又缓慢,“南朝,我去问过你们老师你的家庭情况,是父母那件事给你打击不小吧?”
林南朝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傅荣继续说道:“要从壳子里走出来,所以我们慢慢来,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坐在这画,效果可能会好些。”
这也太照顾他了……其实林南朝已经不会像大学那会那么失态。
但傅荣都这样说了,他也不好拒绝:“好,谢谢老师。”
傅荣点头:“老师去卧室洗漱一下,不打扰你吧?”
“不打扰。”
屋子里似乎是点了香,像是庭院里冬日暖松的味道,还挺有格调。
林南朝坐在画架前,把要画的几个元素布局好。
他要画的是韩韩和丈夫热恋的那一段时期,枫林枝丫延伸至天,像是燃烧出一道晚霞。韩韩接受了丈夫的求婚,周遭的枫叶被风吹得扑扑簇响,纵横交错地挂在枝干上。
那男人笑得木然又动情,将戒指套在韩韩手上时,仿佛拥有了整个世界。
林南朝脑海边回想边下笔,调成橙红的颜料“啪”一下地甩在画布上,大范围地铺成底色,而后用其他颜色零星点缀在上。
林南朝其实更擅长画景和氛围,在画女主角前还有点担心,怕自己画不出自己满意的效果,毁了整幅画。
但有如助攻一般,他意外地画得很顺……并且在画的时候还勾起了一丝熟悉感。
好像和谁有点像?
但他一时半会没想出来,每次快要有一个答案时,又有跟线缠绕过来打断他的思路。
“南朝,怎么样?”傅荣从浴室走出来,穿了件很单薄的浴衣,他摘了眼镜后总习惯眯着眼看。
“还可以。”
傅荣走到桌前戴上眼镜,指尖悬在空中,在他画布上方绕了一圈:“这里色彩的饱和度是不是太鲜艳了?而且整幅画的明暗程度不太明显,画的表现力不足,给人的视觉冲击感就不强,在调整一下试试?”
“好。”
“行,那你画着,老师去看看遥遥浩昊他们。”
林南朝点点头。等他再把注意力调回画上的时候,脑子里全是傅荣的最后那句话。
遥遥……
傅老师好像很喜欢这么叫他……跟个小宝宝一样。
窗外的蝉鸣叫得越发喧烈,傅老师这屋子的香似乎是有安神作用,在收尾的时候林南朝竟有些困。
林南朝收好东西,朝画室走去,正巧碰上了傅荣和张浩昊。
“画好了啊?”
“嗯,我就放在您房间了,反正也是要给您看的。”
他还想要不要和张浩昊打个招呼,就见他头也不回地朝傅荣房间进去了。
林南朝便问:“夏遥还在画室吗?”
“他半小时前就画完了,说要回房间睡觉。”
“行,那您早点睡。”
*
深夜十一点,林南朝躺在床上翻看手机。
夏遥在前半个小时发了条朋友圈——【谁在约我出去看电影我就跟谁绝交。】
林南朝:“……”
看来是自己多想了,压抑估计也是因为太困。亏自己画画的时候还想着这小少爷几回,毕竟难得看他冷脸,还真以为他不高兴了。
但转念一想,这条朋友圈似乎看着火气也挺大,不高兴是因为被男主角气到了,还是被这样无奈又不得不趋于现实的结局感到烦躁?
林南朝发现自己挺奇怪的,和夏遥明明没认识多久,但就是不希望他不高兴,总觉得他那样的性子就该天天跟朵向日葵一样……以至于他琢磨着要不要明天去菜市场买些红薯,炸成饼给他吃。
或者带他去绿环道那一块散散心?
叮——手机上方显示有一条新的微博推送消息,铃响的片刻林南朝缓缓回了神。
【@三浪:吴和获得二等奖,并说明今后会更加努力,记者采访对于自己这次的结局是否满意,吴和称近几年状态不是很好,可能再也无法达到四年前的高度。】
林南朝脸色变得难看,衬得肤色更加冷白,那双琥珀色的浅眸似乎也慢慢变得阴鸷。
明明都屏蔽了关于他的所有消息,为什么还是给他推送了?
……四年,好久之前了啊。
一切的开始,是他注意到培训班里有一位比其他同学要矮的男生。很瘦,但不是夏遥那种娇生惯养挑食挑的瘦,看上去更像是因为穷而没能吃到什么有营养的东西。
别人早上一卷加鸡蛋加香肠的饭团,他可能就去买一包五毛钱的干脆面,边嚼边配水喝,吃的有滋有味。
两套衣服换着穿,其中一套还是培训班免费发的班服。但班服大多数人嫌丑,以至于他在人群里显得突出。
吴和,口天吴,和气的和。林南朝记得他是这么和自己介绍的。
后来林南朝带他融入了自己的热闹里。吴和从一开始的内向变得活泼开朗,原本不喜欢他的同学也因为林南朝慢慢开始和他亲近。
四年前的那一场比赛,庆城艺术大赛。
这场其实关注度不高,本质上是一场公益比赛,获得一等奖的可以有三万的奖金。
林南朝吴和跟他说过,家里有一位尿毒症母亲,本身也不是多富裕的家庭,卖了房子才能勉强维持治疗费用。
他是今年刚刚得知这个消息的,父母不想告诉他徒添负担,但吴和还是察觉到了。
苦难和挫折来得猝不及防。
以前会觉得考试不及格是跨不过去的坎,现在轮到了钱包里空空如也的银行卡。
人哪里是在十八岁那一天长大的?
林南朝报名了。
参赛的人不多,得奖难度远远低于一些省级比赛。他不知道的是,吴和也报名参加了。
……
如果自己没有参加那场比赛,爸妈是不是就不会坐那趟飞机了?
如果不是因为自以为是,傻乎乎地对一个讨厌你的人掏心掏肺,最后一无所有的是不是就不是自己了?
心口疼得厉害,林南朝捂着发凉的胸口,那股窒息感又见缝插针般地全盘灌入胸腔。
太阳穴又开始犯疼,像宿醉醒来后的某一个早晨,疼得他额汗涔涔。
咚——咚——
“林南朝。”
“林南朝——”
“林、南、朝——”
“林南朝??”
一声声的呼唤像无形地变成一双手,揉着他发疼的头,林南朝感觉自己将要被抽走的灵魂慢慢归位本体。
是夏遥的声音,见林南朝迟迟不开门,喊到最后有些急了。
林南朝坐起身,胡乱地抽了几张桌上的纸巾,擦了擦脖子闷出的汗。
他开了门,贴在门口的夏遥差点没站稳,见到林南朝松了口气:“你不是在房间吗?喊你你不应?吓我一跳。”
林南朝不是很想把负能量宣泄给他,随口扯了一句:“有没有可能我睡着了?”
确实没想到这一层面的夏遥:“……”
他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总想着林南朝能多回应一下他,比如刚刚,总有种直觉,好像林南朝不回他就是出什么事了一样。
毕竟之前不高兴,不也有深夜跑到天台看星星的前科?
林南朝打破了这份沉默:“找我什么事?”
夏遥顺着台阶下了:“好热。”
“热?”
“嗯,我——”房间空调坏了。
话还没说出口,林南朝手背便贴了过来,覆在夏遥额头上。
林南朝以为他发烧了,想探一下额头的温度。
……怎么还是慢慢升温的?
“是有点烫,着凉了还是什么?”
夏遥感觉自己也有点奇怪,好像连呼出的气都慢慢变热了。
“没着凉,我说热是因为房间空调坏了,我睡着睡着给热醒了。”夏遥解释道,“而且发烧不应该是冷吗?”
林南朝:“……”好像是的。
他把这种低级错误归咎到吴和身上,应该是被他整得脑子不太清醒。
他问:“空调坏了?”
夏遥点头:“嗯,我洗澡的时候随便按了下空调板,还以为开了,结果发现没开,遥控板按了也没反应。”
林南朝说:“可能是电池没电了,明天我去给你买吧。”
夏遥声音弱了下去:“所以……?”
林南朝:“什么?”
见他没领会到自己目的,夏遥也不绕弯子了:“我特别怕热,能不能来你房间睡?”
林南朝掀起一眼,下意识地说了句:“和我一起?两个男人?”
一瞬间,夏遥突然感觉自己凉了。
头顶到脚后跟都麻木了,像脊柱插//入了一根冰柱,让他怔怔地定在原地。
林南朝不会知道自己是gay了吧?
虽然自己没那意思,但夏遥还不清楚林南朝对同性恋这一群体的态度,万一这人恐同呢?他不太想让林南朝讨厌自己。
夏遥故作镇定道:“两个大男人,有什么好奇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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