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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南朝手足无措，他也没想到能把人弄哭了。夏遥哭起来真的很惹人疼，眼睛眨巴眨巴地泛亮光，像是刚学会哭，总喘不上气儿似的。
“怎么哭成这样？”林南朝看他哭也难受，像有人揪着他的心脏，拧出一滩酸水来。
夏遥小狗般地摇了下脑袋，咳了两声：“南朝哥哥…你去…就是为了给我…拍这个视频吗？”
主观来说是的，但怕夏遥心里过意不去，他回：“这不是还看了场画展吗？不哭了。”
“就是听你说，你爸爸不喜欢你，我想应该不可能。”老实说，林南朝向夏崇风道出自己身份时，夏崇风那幅泰然自若的样子着实把他吓了一跳。
他怕夏遥猜的是对的，夏崇风真的不在意，那来这一趟就不是给夏遥惊喜了，而是在赤裸裸地看别人的疤。
幸好结果不差。
“怎么…不可能…”
林南朝抬手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因为夏崇风说你是——全世界最惹人爱的漂亮宝宝啊，不会有人讨厌你的。”
“我不…漂亮…”
“行呢，那就是小帅哥。”林南朝发觉自己真是太不会说话了，只会愚钝地再一次说，“不哭了，想不想喝水？”
“……不渴。”夏遥很不乐意让林南朝看见自己哭，他从小到大哭的次数两只手都数的过来，为什么偏偏在他面前忍不住露出这幅丑的不行的样子，一个劲儿地往旁边角落钻。
“别再往那边躲了——”话音未落，夏遥头重重磕到了桌角，连带着桌上的电脑都震了震。
夏遥吃痛地“嘶”了声，林南朝又想笑又着急，声音发着颤笑：“过来让我看看。”
夏遥乖乖地挪过去。
他头发太密，林南朝寻拨好一会，冰凉的指尖轻摁住了那块小包：“好像肿了啊……头晕不晕？”
“没那么严重。”夏遥情绪缓过来了，就是说话还有点断断续续的不利索，带着哼泣：“林南朝。”
这栋房子很宽敞，夏遥准备得还不全面，整个房屋显得冷冷清清的。这一角落也不过只有一张桌子，两个依偎的少年，但夏遥就是觉得心被填得很满。
“嗯？”
“你没发现你对我太好了吗……这些事闻可都不会为我做，已经……”
——已经超出了朋友的范围了。
林南朝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用哄人的语气：“谁让你这么讨人喜欢？好了好了，别再哭了，饿不饿啊，比完赛有没有吃饭？”
夏遥摇了摇头，比起吃饭他更在意哭这件事：“我平时不爱哭的，你不要因为这一次对我刻板印象。”
“好好好。”林南朝真是有点没辙了，哄人怎么这么难啊，他内心苦道。
但比起这个他还是不想看到夏遥哭，这人哭起来太让人揪心了，和电影里哭戏很牛逼的演员爆发出的渲染力有的一拼。
林南朝环顾四周也没找着纸巾盒，只能用手背轻轻揩去了他脸侧的泪痕：“你不是说要给我东西？再哭下去怕是要忘了吧。”
夏遥哭得眼睛发红，他把头埋得更低，林南朝的手和他隔开了一段距离后，夏遥捂住脸，手心用力地来回摩挲，把眼泪都擦干。
他抬起头看向挂钟，是快到时间了。夏遥有些无措地问：“你可不可以等我一会，我去洗把脸。”
林南朝点头：“好。”
因为盘腿坐的姿势太久，夏遥起身得又快，腿麻得如同一万只虫豸在小腿上爬，一个没站稳又差点跌坐回去，林南朝及时搀扶住了，“腿麻吗？要不我陪你去洗手间？”
“不用，你在这等我就好。”夏遥回绝得很快，林南朝也没再说什么。
等夏遥回到楼下，林南朝正在电脑上打字，他放轻脚步，看清了屏幕上的标题——庆城租房咨询。
去庆城房子肯定是不用愁，傅荣的学生们都有住的地方，再不济可以邀请林南朝到自己家住，就是可能时不时和白卉羽打个照面有点尴尬……
越想越受不了，什么时候实现财富自由？给他甩个一千万银行卡、房产证什么的……能不能直接包养林南朝？
夏遥很不争气地拍了下自己的大腿。
林南朝听到动静合上电脑，回头看夏遥一副怒己不争的模样：“怎么了？”
洗个脸还把自己洗生气了？
“没，你转过去。”夏遥说。
林南朝不知道缘由但还是照做，下一秒视野漆黑，夏遥刚冲过水的掌心泛着凉意，覆在他的眼上。
“惊喜嘛，理解一下，南朝哥哥，你慢慢起来，我带着你走。”夏遥另一只手握着他的胳膊。
林南朝僵硬地站起身，开玩笑地说：“你不是要把我卖了吧。”
夏遥顺着他的话说：“那应该能卖不少钱。”
林南朝笑道：“你要带我去楼上？所以楼上的灯不是故意忘记关的？”
夏遥一惊，立马换成两只手捂住他的眼睛，指缝贴的死死的，依稀能感受到他的眼睫毛在皮肤上蹭：“你能看见啊？现在呢？”
林南朝其实还是能靠路线猜测到，但夏遥似乎很在意他知道，好像这样就打破了他准备的惊喜，哂笑了会，他用哄人的语气，“好，我看不见了，我跟着你走，你要带我去哪啊？”
夏遥满意了：“你别着急嘛，马上马上，立刻立刻，很快很快……”
敷衍又不敷衍的话，真的有在认真转移某个马上当寿星的注意力。只不过寿星本人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少年慢慢拉入热闹里。
或许还要更早，林南朝早就被夏遥拉进去了。
门被打开，吱扭一声，身后的夏遥用脚关上。这屋子充斥一股浓浓的桂花香，真实到像闻到以前家门口的那棵一样，那次强台风过后，那条街的桂花树少了很多。
夏遥似乎还没有放手的意思，林南朝问：“什么时候让我看啊？这么神秘。”
夏遥贴近，这个距离可以干很多事，他喉结上下滚动了一番，凑到他耳边轻声说，“林南朝，你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实现的愿望啊？”
林南朝发现自己不怎么会去问夏遥的想法，比如现在，夏遥问什么就答什么，根本没发现其实这问题很突兀。
“嗯……发财。”
“那简单得很，你一定能发大财。”夏遥说，“再想一个。”
“那我希望——”林南朝长顿，“夏遥前途似锦，往后大道斑斓吧。”
话音落下，林南朝合着的眼睑上感到一片杂乱的亮，光晕圈圈绕绕好似梵高的画。他缓慢地睁开眼，面前是贴着墙的巨大的荧幕。
画面的色调在林南朝脸上由暗转亮，随着时间不停变换。
荧屏上穿着深浅条纹衬衫的男士开口说：“小朋友们，和南朝哥哥打招呼。”
镜头变向，正对讲台桌，班级里四十多号小学生洪亮的嗓音：“南朝哥哥好！”
作为代表的班长站起身，朗诵了一段提前就准备好的演讲稿：“非常感谢你这几年一直为我们捐赠百余本绘画书籍、作画文具以及这几年比赛的报名费，感谢你为我们山区孩子的小小梦想助一份力。”
紧接着她又报了一长串这几年获奖的名单人选，越说越亢奋，“希望我们都能成为像你一样厉害，一样好的人。祝南朝哥哥，生日快乐，永远开心。”
此时此刻还不知道夏遥准备的惊喜是什么那就是傻子了。他是怎么知道自己生日的……又是怎么联系到这位山区的老师的？
林南朝鼻子一酸，心里一阵绞痛感。这是很久之前，他问节目导演能不能把部分奖金和片酬拿出去捐赠，电视台得知他这个心思，花了价钱宣传他这个行为。
物极必反，有很多人说他营销过度，但退出互联网后，他每季度还是会在自己力所能及的情况下，给这个地区捐款。
“邵羡！你没按开始！！”后期毫无转场衔接，像是赶时间硬合成一段，镜头颤动，夏遥顶着毒辣的日头，面色微红。
“啊啊啊我早说了这玩意儿我不会用啊，再拍一次不就行了！”
随后入耳的是一阵很熟悉的铃声，林南朝听出来了，这是高坪镇初中部的放学曲，这么多年了还没换吗？
“算了我来拍吧……林南朝，你就当我是平行时空的夏遥吧，假设我现在是你的初中同学。”夏遥俏皮地笑了一声。
——如果真是这样……林南朝在心里默默念着。
“南朝啊，是个好孩子，是我们往届的优秀学生嘞！这么多年也不知道他过的怎么样，很少见到他了，你是来为他录生日祝福的啊？好好，老师希望他健康平安就好。”
这是他初中的班主任，林南朝在一次综艺采访中的感谢名单中提到过她。
“好了，现在是另一个平行时空，假设我高中是你画室的同学。”夏遥在镜头里笑弯了眼。
拍摄的内容是采访几位曾经教过林南朝的老师，那家绘画培训这几年越办越好，少不了林南朝的经历宣传，家长们都希望孩子学艺术能有作为。
林南朝在看屏幕，站在身边的夏遥看着林南朝。这个人很会隐藏情绪，全程冷着脸，夏遥才意识到，林南朝独处的模样让他有点陌生，因为在夏遥面前的他多少有点朝气。
后面又拍了高坪镇的几个熟人，张姨谷叔，言末王德……他人视角的拍摄结束，视频最后是夏遥一个人的独白，他像是真的从平行时空而来，清嗓道：“林南朝，你看后面。”
林南朝愣了好一会，才问：“我后面？”
“嗯啊。”夏遥按住他的肩，两人一起转身。他看着墙上的时钟，分针绕过一圈，在安静的小屋里说了句，“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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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还有一章。
第54章 P(Ⅱ)-12
上一次幸福到想流泪，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林南朝那一双眼睛里大概能藏很多心事，想哭的情绪也是一样，微微仰头，欲出的眼泪就会自己憋回去，然后眼尾泛起一片水汽，看上去倒像是被谁欺负了。
“准备了多久啊？”林南朝发哑着问。
“不久的，而且有朋友帮忙联系这些人，”夏遥垂下头，“就是有点可惜。”
“怎么可惜了？”林南朝话里明显不赞同的语气。
预定的蛋糕店老板说原材料缺失，预定的花店说正好没有玫瑰，想要悬空而落的彩带也没买找，那些夏遥认为俗气却又确实缺一不可的东西都没能送给林南朝。
想给他的太多，总是觉得不够。
“没有蛋糕，没有蜡烛……时间还是太赶了，我要是早一点知道你生日，一定能更好的。”夏遥说，“不过看了纪录片你有开心一点吗？”
“有。”语言有时候也太轻飘飘了，林南朝又补充，“很、非常。”
“南朝哥哥，这些都是你以前做的事。”夏遥侧过身子和林南朝相视，“以后想到过去不要不开心，你看你做的这些事都非常有意义，有好多人记得你的好，他们都很喜欢你。”
不要总是觉得过去不堪，你回头看看，其实一路繁花锦簇，都是你亲手埋下的种子。
林南朝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他只想看着夏遥，过了好一会才道：“山区的孩子是因为我捐款，老师是觉得我优秀，张姨是从小看着我长大……他们喜欢我都有理由，那你呢？”
——做这些是为了什么？
那时候的林南朝完全没想到这句话说出来在夏遥那里变成了一种‘逼迫’，他感觉自己离某个答案很近了，但又因为自己太笨，总是偏离思绪轨道——总之没敢往情情爱爱那方面想。
他擅长以利益来往的方式思考问题，所以做这些是为了在他身上得到什么也好，是为了满足他什么愿望也好，林南朝希望夏遥得偿所愿——当然他什么都不用做都可以。
“我啊……”夏遥眼神如同悬浮的风，不知在看哪儿，不知该看哪儿，“我希望寿星开心，寿星最大这件事不是全国统一吗。”
林南朝：“不是这样吧。”
夏遥心脏突突跳得很快，又在听到他的下一句话恢复节奏。
“因为你和你爸爸说的一样，是全世界最美好的人……你是吃什么长大的啊？怎么长成这么善良又招人喜欢的？”
夏遥松了口气，但没完全松，那块大石头半悬不落地压在心里，像个未知的灾难。他心说要是你知道我对你的心思是想上床的那种，不知道还能不能达到你的“喜欢”。
“吃……我还没吃。”夏遥心不在焉，回答得像醉话。
林南朝嗤得一声笑了，夏遥呆而不自知的样子真是很可爱：“这房子厨房在哪？家里有准备食材吗？”
夏遥摇了摇头：“不过原先的房主好像在冰箱里留了点。”
“那先委屈一下，这里也点不着外卖，我去看看有没有挂面什么的。”
“你煮吗？”夏遥很认真地问，“你才是寿星，哪有寿星给别人煮的？”
“我煮两人份，我的这份呢是长寿面，你的那份不是，这样行不行？”
夏遥还是很执着：“哪有这样的？”
最后还是林南朝以寿星身份压制住了他。
夏遥一个人坐在客厅等着，茶几上摆着几瓶饮料，他随手拿过来单手开了拉环，送入口的时候才发现这是酒，好苦。
也许难喝的不是酒，酒这么受欢迎，是他心太烦，迁怒到一切不相关的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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