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是水源处捡到的晶莹剔透的石头。
第五天是从青到红渐变的树叶。
第六天是孔雀掉下来五颜六色的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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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羊后来仔细想了想,发现自己的确不知道花神需要什么。
所以只要是自己看到会开心的东西,全部全部,都想送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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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花神洛春发现,他新搭的架子快被稀奇古怪的礼物装满了。
他又得重新建一个,不免有点头疼,只好再次起早叫住小羊。
“你好,不用再给我礼物啦。”他哭笑不得,尝试将语气再放缓些,“谢谢你的好意,但实在是太多,我快没有地方放了。”
小羊叼着一截树枝,树枝顶端挂着一串红通通的果,是他早上捡了老斑鸠不要的。
他把树枝放在窗台上,绒毛软绵绵的,眼睛乌黑透亮,对着花神迷茫地眨了眨:“......您不喜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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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春不知道怎么回答他。
他装作若无其事地与阮绵对视,心中却无端生了些内疚感。
小羊送来零零碎碎的东西,他确实是不太需要的。
但这只小羊每天很早来,丢了东西就跑,洛春又是位喜欢在冬天偷懒的花神,因此往往日上三竿醒来,面对门前静静躺着的礼物,既不好意思白白拿走,置之不理又觉得对不住小羊的心意。
况且帕帕恰山谷晚上下一场雨,这些花了精力收集起来的东西恐怕不出半小时就会被浪费掉。
所以洛春将萤火虫养在了后院,蘑菇留下来种植,石头放上木架子,树叶塑封后留作书签,孔雀的毛实在没好意思要,又放回了孔雀的家门前。
至于这一截小树枝,他已经在开始下意识地想,要用什么样的花瓶装着才好看。
“啊,这个......”洛春下意识地转移了视线,耳朵尖有点泛粉,“...也不能说是非常喜欢吧。”
他指尖捻碎发梢,想找说辞让小羊把这些东西再拿回去,但是对方已经先一步开口。
“那太好啦!”阮绵很开心地笑起来,全身的软毛都在摇晃,“您没有讨厌我!”
他张着嘴傻乐了一会儿,在原地绕了两圈,每次跳起来都会将四肢抻平打直,好像在短暂地飞行。
他跳了几步后突然收住腿,猛地意识到自己这样得意忘形的模样可能会让洛春心烦,表情一瞬间变得有些谨慎。
他连退两步,紧张兮兮地缩着脖子:“那!那我、我就先走了!”
洛春还没来得及说话,小羊已经一溜烟就跑远了,只剩下声音远远地传来:“明天我也早早地来见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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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春拿他简直没办法。
他唤也唤不住,无奈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被动陷入这场社交。
他觉得每次都让小羊来送礼实在是太不好,于是捏着下巴思考明天要给小羊准备什么小饼干。
次日洛春特意起了个大早,从天没亮就开始等。
然而很可惜,这天小羊食言了。
第3章 可不可以下次洗干净了再给你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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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春大概算过时间,知道小羊通常会在六点时出现,于是这一天从四点醒来,从五点开始等待,为的是能恰到好处若无其事地和他道声早安。
可是这天等到日上三竿,小羊也没有来。
洛春抱着巧克力小饼干站在窗前,心里有些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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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他昨天还特地花时间查了,小羊可不可以吃巧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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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日落西山时分,门外传来重重的敲门声。
洛春三两步跨过去,开门的动作一顿,欲盖弥彰地理了下头发,缓缓吐气让自己没那么迫不及待,再露出笑容握住门把手。
然而打开门后,看见的却只有那位说话很不讨喜的友人。
友人笑嘻嘻地朝他嘚瑟:“怎么样,我这次干得很好吧,知道敲门了。”
洛春默默把门拉上了。
“干啥呢!这么不乐意见到我?”友人一把把门推开,大声控诉,“我这么不受待见呢?”
洛春知道自己表情应该很糟糕,也不准备再去管理,直接把失望写在脸上。
他叹口气,错身准备让友人进来,但抬眼便愣住了。
太阳透不过厚重的雾,只能把天际线染成黯淡的昏黄色。
小羊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在那里的,逆着光看过去,只剩下一个仓促的剪影。
他顺着路沿边上走,走得缓慢且小心,好像是在害怕留下自己的脚印。
等他走近了洛春才看清,他还叼了自己曾经送过去的编织篮子,只是篮子已经破破烂烂,小羊叼得很勉强。
他一只腿受伤了,全身的毛又脏又乱打了结,还不知道从哪里蹭了满背的苍耳。
小羊一直低着头走路,直到快靠近洛春门前那棵红枫树才停下来,抬起头与洛春对上眼时,明显看见他向后退了一步。
吧嗒,那只残破的篮子落到地上,里面的咕噜噜滚出来个破罐子。
小羊愣愣地与他对望。
不知道是不是天气有点冷,阮绵全身都在颤抖,好一会儿才怯怯地开口:“我......”
“这他吗是只羊啊?”友人突然发出一声惊叹打断小羊说话,“我以为这是哪里的泥巴怪成精了!”
阮绵吓得一抖,畏惧地缩着脚,下一刻就想逃走。
但是他后腿受了伤,在发力的瞬间痂口便崩开,阮绵疼得一哆嗦,猝不及防地跪倒在地上。
洛春也正是抓住此刻机会,冲上前去扶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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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既视感的场景再次浮现,阮绵再一次被动落入了花神的怀里。
他能感受到洛春的掌心,干燥且温暖,和自己完全不一样。
他脑袋已经宕机了,看着对方干净的衣摆,这才回过神来,讷讷地想提醒他别被自己弄脏了,便听见洛春冷淡地说:
“你快走吧。”
阮绵的瞳孔不受控地收缩了一下。
在即将迈入冬天的晚上,穿过树林的冷风能将他全部淹没,明明身体的所有知觉都快消失了,但唯一鼻尖的酸意抑制不住地上涌。
绵长的余韵从胸腔扩散,阮绵需要花一些时间来适应心尖的酸涩,半晌才温顺地点点头,准备离开。
但在他准备起身的一瞬间,便感受到洛春落在他身上的手微微用力,半强硬地按住了他。
那位友人骂骂咧咧地提着石子走了,路过他时还愤愤地哼了一声。
洛春便捂住小羊的耳朵,不让他听见这些抱怨,等到友人走远后手掌才缓慢上移,轻而缓地落在阮绵头上。
“我没有在说你。”他的声音听来有些抱歉,尾音拖得有些长,慢慢地告诉他,“你......”
“你和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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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春看到狼狈的小羊时,心里是有些紧张的。
担心、不安、难受,诸如此类的负面情绪一瞬间迸发,已经驱动着他朝小羊的方向迈几步,且很想冲上去问问小羊这是怎么了,是被谁欺负成这样的吗。
但是他既觉得自己没什么立场,又担心冒然行动会再次把小羊吓跑。
就在他组织措辞时,便被自己那少根筋的缺德朋友便抢了话。
洛春本来心中就有气,不知觉间迁怒了朋友,语气稍重了一些。
而他一低头看见小羊因害怕而抖动的耳朵,便知道对方会错了意。
洛春更加懊恼,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一边想着要记得向友人道歉,一边揉着小羊的脑袋轻声细语地哄他:
“你吃小饼干吗?巧克力味的,我昨天只查到小羊可以吃,但不知道小羊喜不喜欢。”
他说:“我这边有糖水,有暖和的火炉,有运气很好挑选到的很甜的瓜,还有踩上去很舒服的毛毯。”
“......你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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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羊本来是答应的。
与其说是答应,不如说他脑袋已经放空,懵懂地看着花神与自己靠得很近,手指搭在自己乱糟糟的毛上。
说来惭愧,阮绵其实是一只很喜欢被抚摸的小羊。
他喜欢被靠近、抚摸、拥抱,一切人类用来表达善意的举动他都很喜欢,遇上心情好的时候,还会指导人类怎么摸他会比较舒服。
可他想告诉花神自己现在脏脏臭臭的,可不可以留着等自己下次洗干净了再给他摸。
但是他刚才叫了太久,又受了寒,一时间没能发出声音来。
于是他便被半推半哄地带到了洛春家门口,直到那缕暖黄的灯光落到他身上,阮绵才猛地回神,小幅度地挣扎起来。
他不敢动得太厉害,生怕把花神身上蹭脏了。
但是他抗拒的情绪过于明显,导致洛春不由地先放开他。
“你不想进去吗?”洛春有一点失落,但是很好地藏了起来,依然以温和的语气同他协商,“你的伤口需要处理一下,再洗个澡,会舒服很多哦。”
小羊愣愣地站在台阶处,一动也不敢动,好一会儿才点点头,然后摇摇头。
洛春看他微垂下头,唇张合了三次,直到最后一次才发出声音,微弱到要弓下腰来才能听清。
他说:“洗了毛毛都会黏在脸和身上。”
“我就不好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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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绵始终认为,干净和蓬松是维持小羊开心的秘诀。
他有点难过,他总感觉自己还没来得及告诉花神这个秘诀,便已经给他留下不好的印象了。
他刚才从门缝中看见了,花神的家里很大很安静,和他经常躺的树窝不一样,有蛋壳白的吊灯,橘黄色的沙发,浅棕纹的地板,玄关处还有一盏小小的熏香。
阮绵觉得,自己要是拥有其中一项,弄脏之后都会悄悄伤心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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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春无奈地笑,耐心地哄他:“没关系的,你很漂亮。”
阮绵愣了一会儿,慢腾腾地抬头看他,耳朵晃了晃。
“你是我见过最可爱的小羊了。”洛春憋着笑,真诚地同他讲,“真的,毛卷卷的,摸起来很舒服,长得很漂亮,很可爱,也很乖。”
阮绵鼻尖抽了抽,仰起脑袋,有些赧然地并拢了脚,但眼睛晶晶亮亮,像仲夏夜繁星遍布的天。
洛春把他的小动作看得一清二楚,故意停顿一下。
“但是哦...我想想看。”洛春余光里看见小羊立即停住了动作,仰起头全神贯注地盯着自己,嗓音里便掺上一点笑,“我觉得干干净净的小羊更漂亮哦。”
阮绵的眼睛很圆,总是湿漉漉的,耳朵尖和鼻尖都染了点粉色,仰着头看人时,总有种在等着被摸摸的错觉。
他保持着仰头的姿势,大脑好像是要等待一段时间反应,然后才慢吞吞地退后几步,默默藏到了草坪边缘:“......那您等我一下下。”
洛春以为是他要跑,正准备上去捏住他,便看见小羊小幅度地摇了起来。
他在尝试把自己身上的苍耳抖下去。
能看得出来他很努力,脸憋得红红的,尾巴不安地摇曳,甚至能感受到有一丝着急。
但是这显然是无用功,小羊在努力尝试之后,检查了一下身上依然黏得很紧的苍耳,动作就此停住。
然后十分茫然的抬头,望向洛春的眼神里只有无助。
于是洛春勾着唇,蹲下.身,张开手臂唤他,像等待小羊扑到自己怀里:
“来吧,阮绵。”
作者有话要说:
小羊有话想说,又有点害羞,所以悄悄告诉我了想让我问一问大家:有没有点那个红红的小心心哇?
第4章 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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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绵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他站在洛春浴室的小板凳上,一动也不敢动,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绒毛变成一团湿润糟糕的泡沫混合物,乱七八糟地贴在身体上。
一点都不蓬松。
阮绵有点难过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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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春察觉到小羊的顾虑有点多。
他在终于成功邀请小羊进屋后,小羊很谨慎地迈开步子,频频回头保证自己的后脚落在了前脚印子上,尽可能避免房间里出现更多脏脏的脚印。
就算洛春告诉他不用在意,小羊还是再三保证自己稍后会认真清理干净。
他见小羊的腿受伤了,不方便自己洗澡,便问可不可以让自己帮忙,协商了很久小羊才难为情地点点头。
于是他在浴室放了张凳子让小羊坐下,小羊绕着板凳转了三圈才敢谨慎地挨着凳子边缘,自此一动不动大气不敢喘,端端正正地任由洛春碰自己。
洛春拿他简直没有办法。
小羊看起来很乖,睫毛卷而细长,温顺地望向地面,有时候被揪疼了也不吭声,只是睫毛会小幅度地颤抖。
“对了,很抱歉之前把您的衣服弄脏了。”拘谨的小羊突然这么说,“还有你的房间,我一会儿会好好打扫干净。”
“没关系的。”洛春正在理着他毛里的苍耳,“不用担心啦,你放轻松。”
他话音落下,房间里又陷入一种奇怪的沉默。
洛春想让他不那么拘束,便与他简单地聊了会天,每次话音落下时小羊都会用力点下头,好像对他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听得很认真。
直到说到他的松鼠朋友后,洛春明显感受到他放松了一点。
“啊,果果会不会还在等我。”阮绵满面愁容地看向窗外,“我答应他会给他留一点蜂蜜的。”
洛春敏锐地抓到了一些关键词,想起来小羊叼来的篮子里,确实好像滚出来一个蜂蜜罐罐。
他斟酌片刻,还是选择用温和的语气问道:“你今天去哪里了呀,是去采蜂蜜了吗?”
小羊突然就不吭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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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绵其实有点不太想提。
他今天本来是很早就出发的,准备去换一点蜂蜜。
帕帕恰山谷的蜜蜂都有点叼,一般要用很好的东西才能够换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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