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司予的错觉,他总觉得女人离开前最后看向“王强”的那一眼中,似乎带着某种怨毒的情绪。
而众人看着被胶布粘在一起的“王强”,觉得没人能愉快得起来。
好在“王强”进到放映厅后就又重新安静了下去,挑了个远离众人的角度窝着,不像是打算伤人的样子。
赵呈看看“王强”,又看看秦夺,吞了口口水,有些讨好地问道:“秦哥,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秦夺的气场太强,而且看上去又总是一副从容不迫、成竹在胸的模样,此话一出,众人的眼睛纷纷探照灯般看向了他。
他目光在四下里轻轻一扫,言简意赅:“想要活着离开这里,最关键的有两点,一是保管好自己的身份牌,二是言行举止必须和自己身份牌上的‘身份’相符。此外,见证者需要在规定时间内还原出这个世界的故事剧情,并以特定的方式呈现出来。
“刚刚NPC说,五天后我们要表演话剧,那么这次的规定时间应该就是五天,而呈现方式,则是话剧。”
陈偲偲有些害怕地问了一句:“那要是……五天后我们没能还原出故事剧情呢?会怎么样?”
秦夺看了她一眼,淡声道:“会死。”
放映厅里又沉默了下去,过了一会儿,一旁的赵呈弱弱地举了下手:“秦哥,我能问一句吗?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现在再和这群人解释病毒协会,未免太过麻烦,秦夺掐头去尾,只解释道:“我不是第一次被卷进异世界。”
此言一出,众人的眼睛里顿时重新燃起了光——既然有人活着从这种鬼地方出去过,那就说明他们并非一点希望也没有。
“可是……”陈偲偲问出了关键点,“我们拿到的身份牌几乎都是绳子、文件夹之类的东西,要怎么扮演才不会ooc呢?”
“ooc”的意思就是人的行为举止不符合角色本身,但要让一个人去符合这些物品,听上去本就天方夜谭。
大概是察觉到了秦夺的不耐烦,司予终于良心发现了一次,没再坐在一旁看热闹。
他悠悠开口,好听的声音顿时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唔,我猜,我们需要扮演的应该并不是物体本身,而是物体背后的象征意义吧?”
见众人都看了过来,司予眨了眨眼,继续道:“比如说呢,监控的象征意义是监视、记录,那么这位秦夺先生要做的,应该就是将眼前看见的一切记录下来。而那边那位……裂开了的‘货车’先生,则象征着交通运输工具,大概率要帮我们传送东西。”
提起王强,众人的脸色都不大好看,只有司予面色如常。像是想起了什么,他弯起眼睛,又补充了一句:“对了,之前来晚了,没来得及做自我介绍。我叫司予,身份是绿色信号灯。”
他说着,看向了秦夺:“秦先生,我刚才说的对吗?”
秦夺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漠然地点了下头,接道:“现在看来,我们之中最容易ooc的其实是‘女人’,因为人类的可能性太多,指向性太弱;其次是绳子,绳子的用途太广泛,一时间不好确定。”
他还没来得及接着往下说,就被司予抢去了话头:“这么说起来,我倒是有个想法。我的身份牌是绿灯,象征着允许,很容易扮演。我自诩演技不错,不知道刘先生或者陈小姐,你们有没有谁有意愿跟我交换一下/身份牌呢?”
秦夺意外地看了司予一眼,没想到这个“危险分子”会那么好心。随后率先开口道:“‘女人’跟我换。”
毕竟“女人”这张身份牌比“绳子”未知度更高,也更容易ooc。
陈偲偲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身份牌,又抬起头看了二人一眼,有些犹豫。
一来她并不确定身份牌是不是真的可以交换,这背后会不会有什么秦夺没有告诉她的陷阱;二来,要是她手里这张身份牌真的更危险,那秦夺和司予好心帮她,会不会反而被这张牌给害了。
刘寸也不想把自己手里的身份牌换出去。
防人之心不可无,何况是在这种地方。在他看来,没有人会好心到愿意替别人去死,这两个人这么积极地想要跟他换身份牌,肯定有问题。
毕竟他手里这张身份牌可是在场唯一的“人”,比其他那些天马行空的玩意儿好演多了。
女人么,不就说话掐着嗓子,走路扭两步的事儿。
见他们两人犹豫不决,司予也不打算强求。他们进来时外面正是黄昏,虽然剧院里看不到屋外,但也能猜出现在外面天已经黑了。
他正想说不行的话就先回房间吧,就在这时,角落里突然传来了一阵怪声,像是某种被粘住的东西想要强行运作。
“嘶啦……喀啦……”
司予下意识回过头,就见几米之外一直没有动静的“王强”突然发了疯一般,直挺挺地朝一旁的张书倩撞了过来!
尽管身体已经缩水严重,但“王强”的动作却一反常态地无比迅速。千钧一发之际,一旁的秦夺一把拉开张书倩,下一瞬就见“王强”狠狠朝着刚刚她站的地方冲了过去,随着一声巨响,径直砸到了墙上!
墙上的白/粉簌簌掉落,“王强”不知用了多大的力气,额头已经撞烂了墙面,一缕缕鲜血顺着雪白的墙面往下淌。
他那张被胶带裹起来的、仿佛被擦去了五官的脸已经陷进墙里、被砸得稀烂,可他居然还没有停下,扭动着支离破碎的身体,似乎还想再撞一次。
然而还没来得及把那颗脑袋从墙里拔/出来,就被秦夺直接一记手刀从后颈处劈晕了过去。
直到确认“王强”没了动静,张书倩才惊恐万分地看着这个浑身是血的怪物,声音发颤:“他……他这是怎么了?”
司予那对秀净的眉毛难得地拧了起来:“……刚刚我的推测出错了。”
货车除了交通运输工具之外,还有一重用途是他们都没有想到的。
——杀人凶器。
就在这时,一道低沉的声音从身旁传来:“不是你的问题。”
司予回过头,见秦夺站在一旁:“货车能撞人致死不属于常理推断,这个世界的剧情线应该和车祸有关。”
他说着,弯下腰去,拖麻袋一般拎起“王强”的后衣领:“先找个房间把这‘货车’锁起来吧,以防他一会儿又暴起伤人。”
他一边说,一边拖着“王强”往外走,走到放映厅门口时,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回过头,眸光微沉:“对了,我之前介绍规则时有一点忘记说了——见证者之间禁止自相残杀,否则,你可能会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
剧院二楼有不少空着的单人间,应该就是之前的黑衣女人为他们“准备”的。
秦夺随便找了个房间,把“王强”往里一扔后反锁了房门。
二楼的走道昏暗狭长,仿佛一眼看不到尽头。两盏灯之间的间隔很长,十盏灯里还有九盏是坏的,接触不良似的忽闪忽灭,比直接黑下去还瘆人。
除了位置,这里的每一个房间的布局和摆设都一模一样。众人站在楼梯口,合计了一下后,为了让吴安宇符合其“名牌表”身份牌所象征的金钱与权利,决定让他第一个选房间。
走廊墙上挂钟的时针一点点向九靠近,吴安宇选好房间,一边符合身份地假装嫌弃着这里的房间又破又小,一边走了进去。
剩下的人也都随机分配好后,秦夺特意嘱咐了一句“注意安全,提高警惕”,大家便各自回了房间。
司予的房间在走廊的最前端,和关着“王强”的那间只有一墙之隔。
房间里和走廊上都铺着一层厚实的地毯,脚踩上去一点声响也没有。一片寂静里,突然有人敲了敲门。
司予抬起眼,听到秦夺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我可以进来么?”
他早就猜到对方会来找自己,勾起唇角,好整以暇地给人开了门。
司予自己个子并不矮,但或许是骨肉纤薄的缘故,并不能够像秦夺那样带给人压迫感。
他悠然舒适地往床边一坐,像是完全把这儿当作了自己家:“随便坐吧。”
房间陈设简单,空间不算大,但也算不上逼仄。厚实的棕红色窗帘安静垂落在暗色地毯上,靠窗的老旧木柜上摆着一盏台灯,此刻正散发着昏黄幽暗的光。
秦夺并没有坐。他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司予,垂下眼问:“你为什么来这儿?”
司予微微一愣,好笑道:“这个问题不该是我问你么?毕竟这可是我的房间。”
秦夺往后靠坐在床头柜上,手指有节奏地一下下轻敲着桌面,开门见山:“车祸发生的时候,我第一时间强调了所有人不要靠近现场,何况正常人面对这种命案时,第一反应大多是退避,只有你一个人冲了过来。
“你和死者并不认识,除了知道规则,故意想被卷入这个事件,我想不到别的原因。”
他一双烟灰色的眼紧紧盯着司予,像是想从这副堪称惊艳的五官里找到蛛丝马迹。司予故作讶异地同他对视,语气不解:“故意?秦先生的意思是,我故意把自己弄到这个鬼地方等死吗?”
秦夺并不吃这一套,声音里似乎带着点嘲讽:“以你的智商和身手,最后谁会死还不一定,不是么?”
“我对你的认可表示感谢,但是秦夺先生……”司予看了秦夺片刻,偏头笑了起来,“你是不是也太看得起我了?你对我无缘无故的猜忌和恶意,又有什么原因呢?”
房间里光线暧昧,只有窗台边亮着一豆灯火。秦夺的侧脸轮廓挺拔,眉目隐在灯光的阴影里,让人看不分明。
片刻后,他站直身子,略松了下领口:“无缘无故?你拿去喂猫的那个人是你杀的吧,在抛尸现场被人撞破后还这么说,司予先生装傻的技术似乎也没那么高明。何况在我追捕你的时候,你自己开启过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
他说着顿了顿,弯下腰道:“司予先生,我想请你给我一个解释。”
二人此刻的距离很近,在并不大的封闭房间里,司予闻到他身上有一股冷雪似的清冽香气,淡得几乎稍纵即逝。
半晌,他认输般叹了口气,温声道:“是,那个人确实是我杀的。但是……”
话音未落,他袖口中的窄刀猛然出鞘,清冷的刀光贴着秦夺的眉峰,划出一道流畅的圆弧!
秦夺闪身后退,两人在方寸之间交起了手。司予的身法出乎意料地快且狠,仿佛和他手中的刀浑然一体,带着一股子疯劲。
这疯子一边游刃有余地提刀,一边还语气亲昵地问秦夺:“我杀人抛尸了,所以呢?你要把我送进监狱吗?还是就地正法?”
他说着,竟然还低声笑了起来:“可惜,你做得到吗?”
锵——!
随着最后一个字轻飘飘地落下,赤手空拳的秦夺已经被司予的刀逼到了墙角。
薄而锋利的刀刃贴在他的颈动脉上,手稍稍一抖,就能见血封喉。
司予踮起脚尖,微微向前探身,凑到他耳边,他湿热的呼吸打在秦夺的耳廓上,一时间,竟容易让人生出一种耳鬓厮磨的错觉。
随后秦夺听到他含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之前说谎了吧?这鬼地方根本不禁止见证者互相残杀,怪物们说不定还乐见其成呢。”
他一双眼斜睨着秦夺,因为动手的缘故,眼尾略有发红,像是笼着一层薄雾。接着便见那薄红的眼尾向下一敛,一并连着冰凉的刀刃也往前压了压——
“你猜,我敢不敢在这儿杀了你?”
第4章 两具尸体
二人两相对峙,空气中几乎能闻到剑拔弩张的火/药味。
片刻后,秦夺垂下眼,看着横在自己脖颈前的刀刃。就在司予以为他准备说点什么时,对方手肘突然往他身侧一别,猛地一矮身,滑出了他的攻击范围!
刀刃划开皮肤,渗出一道极细的血痕,然而秦夺却好似全无感觉,第一时间就转身制住了司予的后颈,把人往墙上一按。司予提腿还欲反击,秦夺膝盖往他腿弯处一顶,彻底封锁了他的行动空间。
两人的位置在瞬息之间发生了调转,司予由刀俎变为鱼肉,眼底却浮起了一点微末的笑意。
——从一开始,他想要的就不是武力上的取胜,而是心理上的拿捏。
而想要拿捏秦夺这种人,其实非常简单。
他要先将刀刃架上对方的脖颈,攥住对方的命门;然后再向他示弱,露出自己精心伪装的“软肋”。
如此一来,这种心理上的巨大落差,很容易让人产生掌控感。
进而降低心理防备。
而现在,就是该“示弱”的时候了。
司予的手指在暗中微不可查地一松,“当啷”一声,窄刀掉落在地。
秦夺攥住他的手腕,将人制住后,才淡声开口道:“你明明没想杀我,拿着把刀在这儿张牙舞爪地吓唬谁呢。”
先前交手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了,司予的刀法虽然凌厉,实际上却一点儿杀意也没有。他的手掌往下按了按,问:“司予先生难道是热衷于扮纸老虎?”
司予的手腕象征性地挣了一下,没能挣脱,勾起嘴角哂了一声:“秦先生怎么知道,纸老虎就一定唬不住人呢?”
“行了,你不用跟我扯那些。”秦夺的声音沉而冷,“我只想听实话。”
司予依旧被他摁在墙上,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他好笑地扭了一下手腕:“就用这个姿势说?”
“嗯,就用这个姿势说。”
“……”
确认他是认真的之后,司予有些无奈道:“你把我手弄疼了,可以放手吗?放开我,我就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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