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瑶条件反射地听从了他的话,身份牌在夜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与此同时,司予也将自己的身份牌扔向了她。
他稳稳接住那张代表“手/枪”的身份牌,转身就向着反方向跑去,大群的鬼魂怪物僵硬地停顿了几秒后,毫不犹豫地放弃了夏瑶,转头向他追来!
两分钟后,在那群怪物即将追上司予时,他故技重施,再一次将那张“手/枪”牌扔给了秦夺。
一群怪物就这样被他们遛狗似的溜了几圈,而在“溜怪物”期间,司予也离之前关押他们的那栋牢房大楼越来越近。等到一旁的贺寻杉和夏瑶缓过了那口气,司予也跑到了大楼门前,这次他接过那张“手/枪”牌,却没把它传给任何人,而是拿着那张牌,径直向大楼内跑去!
任泽序忍不住喊道:“司予你去哪!”
“冤有头,债有主。”司予微微侧了一下脸,脚步未停,“一直追着我们几个‘替死鬼’像什么话?我带它们去找它们真正的‘债主’。”
任泽序目瞪口呆,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见司予带着身后飘着的那一大群面目狰狞、浑身鲜血的怪物,毫不停歇地向着楼上跑去!
那场面极其壮观,浓郁的夜色里,无数穿着黑红色囚服的鬼魂如一条燃烧的绸缎般缀在司予身后,它们所经之处,地上一片血痕,像丧尸围城,又像是百鬼夜行。
司予伸手握住上一层的栏杆,足尖悬空,劲瘦的窄腰向上一卷,大衣下摆散开的同时,整个人已经翻上了一层楼,顿时和身后那些怪物拉开了一段距离。他从容自如地上到三楼,身后一连串追着的怪物没有碰到他一根头发丝,而在如愿看到三楼办公室的灯还亮着的时候,司予的嘴角勾起一个笑容。
他一边溜着身后的怪物,一边拖长了调子,轻懒地喊道:“不好啦,有人从禁闭室里逃出来啦。”
枯黑看守原本坐在办公室里,想象着那群不听话的见证者被那些门后放出来的“东西”撕成碎片的画面,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两边咧开。
然而就在他兴奋得难以自抑时,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了某个熟悉的声音。
枯黑看守瞳孔一缩——是那个不停挑事的该死的见证者!
只是……在那么多“东西”的围攻之下,他居然还没死?
枯黑看守一把拉开办公室的大门,本想亲自把这个见证者收拾了,谁知道下一秒,却在过道上骤然对上了无数张血腥腐烂的脸!
那些原本追在司予身后的鬼魂怪物一齐抬起头,空洞的眼眶一动不动地盯着枯黑看守的方向,如同被定格的默片。
几息的时间后,它们突然全都疯了一样,以先前数倍的速度和力量,猛地向着枯黑看守站着的地方蜂拥而去!
枯黑看守甚至连跑都来不及跑,就被一只枯骨上只挂了一点烂肉的手抓住了脚腕,重重跌倒在地。紧接着,无数只鬼手攀上他的身体,利爪獠牙,红白相映。
枯黑看守发出一声非人般的惨叫,很快就被淹没在了怪物的浪潮中。
无数身着囚衣的鬼魂不停地喃喃着:“偿命,偿命……”
“要你偿命……”
声音汇成洪流,像是刀片刮在人的骨头上,寒意砭骨。
枯黑看守本就干瘪褶皱的皮肉被一只只鬼手撕扯而下,哀嚎声不知持续了多久。
最后终于归于沉寂。
而司予早在那群怪物一拥而上的时候,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里。
这群鬼魂今晚已经吃饱喝足,尝到了“债主”的血肉,想来应该不会再像之前那样对他们穷追不舍了。司予顺着楼梯快步走下,却在下到二楼转角时,和众人遇了个正着。
站在最前方的秦夺面色不虞地拉起他的手臂,似乎想要查看之前在禁闭室里被怪物咬伤的地方。司予轻轻将手抽了回来,弯起眼笑道:“留在外面到底还是不太安全,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生出变故。秦部长要严刑拷打也好,要厉声责罚也罢,我们还是先找一个安全点的地方再说吧,好不好?”
秦夺目光复杂地看向他,半晌,一言未发地转身向着过道尽头走去。
几人一脸茫然地跟着秦夺,最终去到了他之前的那个看守房间。房间里虽然陈设简单,但和今晚的一系列经历比起来,顿时显得无比温馨,甚至透着一股让人心安的错觉。
一进房间,秦夺就不由分说拉起了司予的衣袖,先前那块被咬伤的皮肉在短短几十分钟内,已经恶化到了一个触目惊心的地步,他抬眼看着眉眼弯弯的司予,真不知道这人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司予莫名心虚地蹭了一下鼻尖。
贺寻杉看到伤口处溃烂发黑的皮肤,忍不住轻轻“啊”了一声:“司先生这是中了尸毒吧?尸毒会不断侵蚀皮肤,得快点处理才行。”
秦夺抬眼看着他:“你知道怎么处理?”
“这个倒是不难,”贺寻杉道,“只要把伤口处的毒血先吸出来,再用新鲜的人血在伤口上浸过一遍,应该就没事了。”
闻言,司予的手臂微微一僵,再对上秦夺的目光时,竟极为罕见地感受到了一丝尴尬。
他将手往回一缩,又将袖子往下一扯,掩耳盗铃地笑道:“不用那么麻烦,我睡一觉就……”
话没说完,便被秦夺不由分说地打断了。
对方微微眯起眼看着他,眸光冷冽,二人对视了一会儿,他重新将司予的袖子捋起,看着那截快烂光了的手臂,皮笑肉不笑道:“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第66章 清创
司予仍然试图挣扎:“我说我睡一觉就好了。”
秦夺简直要被他这幅态度气笑了,正想说点什么,突然意识到,眼下这么多人围在这儿,这人大概是不习惯将伤口展示给这么多人看。
一旦想明白了这一点,此刻再看司予这幅大尾巴狼似的模样,突然就觉得不难理解了起来。
于是啧了一声,决定先暂时放这人一马,松开了他的手臂:“行,你睡。”
司予有点儿意外于秦夺的好说话,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对方补道:“就在这儿睡。”
司予顿了一下,低头笑了起来。
“我这个伤其实真的不要紧,反正就算放着不管,等我们从病毒世界里离开,它也会自己痊愈的。”他云淡风轻地说,“现在的关键是我们只剩了四天的时间,要怎么才能离开这里,我觉得这个问题我们还是先讨论一下比较好。”
“四天要挖地道越狱肯定是来不及的吧?”任泽序问。
“嗯,所以我们应该还有什么重要的世界线线索没能发现。”司予说,“你们之前提到的乱坟岗,能再说详细一点吗?”
任泽序将情况又复述了一遍,司予听后问他:“所以是那堵墙上出现了一扇之前没被发现的门,门后是一片乱坟岗,刚刚那些怪物就是从乱坟岗里出来的?”
任泽序点了点头。
“这么说来的话,那群怪物之所以会出现,应该是因为有人刻意把那扇门打开了,就像揭开了一道封印一样。”司予沉吟片刻,“现在我们还不能确定,那群怪物是不是只有晚上才会出现,到了白天自己又会回去。而这个问题的答案,恐怕要等今夜过后才能揭晓。”
夏瑶余惊未消地问:“那那群怪物还会再找上我们吗?”
“今晚应该暂时不会了。”司予说,“但如果它们明天再次出现的话,我不确定。”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呢?”夏瑶接着问。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大家不必太过担心。这里白天到处都有看守盯着,但我和秦夺现在还处于‘关禁闭’状态,所以明天我们会趁着这个机会再去探探,看看还有没有像乱坟岗那扇大门那样未被发现的空间。
“现在那个枯黑看守已经死了,但还不确定会不会新的NPC补上这个位置。今晚大家都很累了,先回去休息吧,也许很多问题明天就都会得到答案了。”
见他终于说完了,秦夺冷淡地抬起眼,目光从几人脸上一一划过,像是一种无声的催促。任泽序好歹和他共事了几年,当即被一种莫名的直觉击中,扯了扯贺寻杉和夏瑶的袖子:“行,那我们就先走了。”
司予从床沿上起身:“那我也……”
“你留下。”秦夺双眼微眯,语气没有任何余地,“我刚刚不是说了么,你在这儿睡。”
司予:“。”
他有点无奈地和秦夺对视了几秒,还没开口,就听到“砰”地一声,任泽序三人已经飞快地溜了,走之前甚至还贴心地关上了门。
房间里顿时安静了下去,司予忍不住笑了起来:“他们这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个房间里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呢。”
他说着看向秦夺,眼里闪烁着促狭的光:“现在别人都走了……秦先生把我单独留下来,是准备怎么严刑拷打呢?”
谁知秦夺却什么也没做,只低声道:“你睡觉吧。”
“……嗯?”司予没料到他居然真的只是让自己在这儿“睡觉”,不由失笑,“你把我留下来,就只是为了让我在这儿睡觉?”
“不是你自己说的么,睡一觉就好了。”秦夺话音里带着些微的嘲意,“我看看你睡一觉起来,能‘好’多少。”
司予:“……”
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今天算是知道了。
“我可以回我自己房间睡的。”他试图和秦夺讲道理,“反正我现在拿的是‘手/枪’牌,住的和这里一样,都是看守房间。”
“不用麻烦。”秦夺双手抱胸,往墙边一倚,“你这个点回夏瑶房间,万一被别的看守看到,会节外生枝。”
“我……”
“行了,别扯别的了,睡吧。”秦夺走到桌边拉开椅子坐下,“放心,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司予有些啼笑皆非:“我霸占了你的床,那你睡哪?”
“这个不用你操心。”
这张床上的枕头和被子都沾染了秦夺的气息,故而也带上了明显的私人意味。司予看着他这副一本正经的模样,不知想到了什么,狭长的眼尾忽然向下一勾,拍了拍床单:“你要不要跟我挤挤?”
秦夺很明显地顿了一下,才说:“不用。”
司予眼里的笑意更深了些,语气微微上挑:“大家都是男的,你紧张什么?”
谁知这次秦夺沉默了两秒后,却蓦地起身,向着床沿走来:“你睡不睡?要是不想睡,我就帮你处理伤口了。”
不知道为什么,司予对清理毒血这件事有着复杂而微妙的抗拒。在秦夺直白而强势的目光中,他终于不再撩闲,无辜地往床上一躺,乖巧道:“睡啊,我这就睡。”
看守房间的床确实要比之前牢房里的舒服很多,和禁闭室里坚硬的木板床比起来,更是天壤之别。他翻了个身,轻轻闭上眼睛,被尸毒侵蚀的手臂一突一突地跳着,隐痛中还有点发麻。
秦夺的呼吸声在他脑海中被无限放大,明明很轻缓,不知为何,此刻在这个房间里却有着无比鲜明的存在感。
司予一点睡意也没有,一旦静下来,脑子里的事就一件接一件地往外跳。
一会儿是四天的最后期限,一会儿是目前他们得到的所有线索,一会儿是季言桉和S10之间的关系……越想越清醒。
为了不让秦夺察觉,他很熟练地放缓了呼吸,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后,门边终于传来“啪嗒”一声轻响,房间里的光线暗了下去。
又静默了两三分钟的时间,他听到秦夺几近于无的脚步声停在了床边,随后这人微微俯身,低声叫了他一句:“司予?”
司予没有反应。
脑子里各种杂乱的思绪被神奇地清了出去,他佯装已经睡熟,突然有些好奇秦夺接下来会做什么。
他从声音分辨出这人应该是蹲下了身,紧接着,他的手臂被对方轻轻握在了手里,袖口一点点上推起。
衣物细微的摩擦声在夜色中格外清晰,针织衫的绒毛划过皮肤,他的肌肉下意识紧绷了起来。
秦夺身上的冷雪气息骤然逼近,司予还来不及做出反应,下一秒,便感到刺痛发麻的伤口处,猝不及防地传来一阵柔软温热的感觉。
黑暗里唇齿的触感十分明显,带着一点刺刺的疼和说不出的痒,像是直接刺激在了神经上。
司予忍不住抖了一下,秦夺一早就知道这人在装睡,恍若未觉地固定住他试图挣动的手臂,犬齿轻轻抵住伤口周边尚且完好的皮肉——
黑红的毒血被清理出来,司予只觉得整条手臂的知觉都集中在了伤口处,触电似的战栗一路传到了头皮。
他终于装不下去:“秦夺,放开我,我没睡……”
秦夺吐掉口中的毒血,用手背抹了一把嘴角,淡声道:“我知道。”
司予还想再说什么,可秦夺没给他这个机会。
他的唇齿间似乎都溢着一股血腥气,语气依旧很淡,嗓音却比之前要低沉了两分:“别乱动,毒血清干净了,自然会放开你。”
司予终于转过了头,微凉的月光下,他细长的眼尾似乎反射着一点儿水光:“……不用清,这血有毒,你不嫌脏的么?”
秦夺掀起眼皮扫了他一眼,总觉得这句话像是话里有话。
见他没什么反应,司予又补充道:“放开我,你把我弄疼了。”
“之前伸手让怪物咬你的时候怎么不知道疼?”秦夺加重了一点唇齿间的力道,终于清理干净了最后一点儿毒血,“忍着点儿,马上就不疼了。”
他说着,毫不犹豫地从司予的枕头下抽出了他的刀,司予刚问完“你要干什么”,就见这人握着刀,干脆利落地在自己的手臂上划开了一道不浅的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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