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劫后余生的狂喜让陈偲偲浑身一软,又哭又笑地差点原地滑了下去。
紧接着,房门被缓缓打开。
陈偲偲满怀希望地看了过去,下一秒,她的脸色登时变得惨白无比。
打开的门背后,没有五官的白衣女鬼站在那,那张一片空白的脸似乎还在诡异地发笑。
下一瞬,她猛地伸出了手——
“绳、子。”
-
知道今晚大概率会出事,秦夺一直没睡,留意着外面的动静。
为了避免引起注意,他的房间里没有开灯,黑压压地一片。走廊里挂钟的滴答声透过门板传过来,循环往复地走着。
过了不知道多久,规律而充满节奏感的滴答声中,混进了一点其他细微的声响。
那声音窸窸窣窣,越来越近,四下里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见,但秦夺还是听了出来。
有东西进了他的房间。
那东西走走停停,最后停在了秦夺的床边。
秦夺在黑暗中悄无声息地睁开眼,随后猛地起身,啪地一声按开了床头的灯。
——他的床边站了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大概是听到他开灯,那人缓缓转过了身。
昏黄的灯光照亮了一张没有五官的脸。
秦夺注意到,男人的手腕上戴着一块名牌表。
秦夺看着那块名牌表,先发制人地开口,语气还算得上彬彬有礼:“这位先生半夜来我房间,有何贵干么?”
男人骤然逼近,几乎快要贴到了秦夺脸上,随后秦夺才听到一个声音问:“你是监控?”
和这么一张平滑得像是鸡蛋白般的脸近距离接触,难免会让人不适,可秦夺却没有移开目光,而是平静地看着对方,点了点头道:“是。”
“你都看到了些什么?”
明明连眼睛都没有,但秦夺却有一种正在被对方死死盯着看的感觉,那目光像一条黏腻的蛇,仿佛一旦他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就会被当场撕碎。
秦夺想了想,不答反问:“您希望我看到什么?”
那人似乎愣了一下,脸颊那光滑的肉蠕动起来,扯出一个诡异的凹陷弧度,像是在笑。
“好好回想一下……你看到的是绿灯还是红灯呢?”
“我只是个监控,先生。”秦夺面不改色地回道,“无论我看到了什么都不重要,因为监控记录的内容,是可以被人为修改、剪辑的,这不取决于我。”
下一秒,秦夺耳畔响起了不加掩饰的、充满恶意的笑声。
“嘻嘻嘻……你说的对。”像是对他的答案感到满意,名牌表男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肩,“真可惜,这样的话……我就不能拿走你的脸了。”
秦夺低着头没有说话,房间里的灯忽然灭了下去,一切又恢复了黑暗,随后黑暗中传来了男人离开的声响。
消失前,秦夺听到那阵幽幽的声音告诫自己:“记住了,你看到的是红灯。”
-
司予靠在门旁边的墙上,垂眼把玩着手里的身份牌。
他的直觉一向很准,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今晚出事的人大概率会是陈偲偲。
这个女孩一直表现的比她的同伴张书倩要更勇敢坚强,也一直在积极地想要寻找活下去的线索,司予对她印象不差。
如果她真的出事了的话……他可是会很遗憾的。
毕竟司予能看出来,一开始她拒绝跟自己和秦夺换身份牌,有一部分也是因为担心会连累他们。
“铛——”
象征半点的钟声响了一下。
已经凌晨两点半了。
司予有些莫名的烦躁,心里无端升起一股非常不好的预感,他将手搭在门把手上,干脆利落地开了门,向外走去。
走廊里一切如常,每一个房间都房门紧闭,既没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也没有出现昨晚那样明显的血腥味。
司予的目光在走廊里扫了一圈,最后很轻地落在了陈偲偲的207房门。
……唔,大半夜闯进女孩的卧室,估计会被当做变态抓起来吧。
他一边想,一边有些好笑地弯了弯眼睛,随后毫不在意地抬起腿,一脚踹上了207的房门。
砰——!
207房间的木门狠狠砸到墙上,走廊里闹鬼的光投进房间,司予一看就看见了角落里的场景。
一个没有五官的女人正用一根绳子勒在陈偲偲的脖子上,后者面色涨得紫红,眼珠暴突,已经失去了反抗的能力,只是在生理性地抽搐着。
同一时间,司予看到了陈偲偲外套兜里露出一角的身份牌。
没人看清看清他是怎样行动的,下一瞬两人的身份牌已经发生了调换,随后他袖口里的银光一闪,套在陈偲偲脖颈上的绳子应声断开,一道细细的血线溅上了他白皙的脸庞。
陈偲偲脱力地倒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咳了起来。
而她身后的女鬼同样倒了下去,被割开的喉咙咕咕地往外涌着鲜血,将那一身白衣染红了一大片。
见那破碎的喉咙里居然还能发出嘶哑的“喀喀”声,司予面色冷淡地又往她胸口捅了一刀。
这下那女鬼才彻底死透了。
秦夺刚应付完名牌表男人,就听到外面传来了动静,他当即打开房间门,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司予穿着里面那件贴身的米色针织衫,提着刀静静站在207房间里。他脚边倒着两个人,一个是捂着脖子咳得满脸是泪的陈偲偲,另一个,则是刚死于司予刀下的无脸女鬼。
而司予脸上鲜红的血痕映着那白皙到近乎透明的皮肤,眼里的冷雾烟水似的铺开,垂下的眼睫正平静地看向手上仍在滴血的刀刃。
走廊里的灯倏地一闪。
灯光重新亮起的那刻,他抬起手,漫不经心地抹去眼角的血滴。随后抬起眼来,隔着一条走廊对上了秦夺的目光。
短暂的一顿后,他似乎轻轻笑了一下。
那笑容并不像以往一样温和,映着眼下的血红,看上去那样冷厉,让人触目惊心。
却带着一股暴力的美感。
片刻的四目相对,秦夺移开了目光。
他快步走进207房间,打开灯后,蹲下/身去给弓起身子的陈偲偲顺气。
大约过了两分钟,陈偲偲终于咳得不那么厉害了。她抬起眼,看到司予杵着膝盖弯下腰来,温柔地笑着问她:“好点了吗?”
如果不是脸上还沾着血,陈偲偲几乎会怀疑刚刚她垂死一线时,面无表情地提刀杀人的那个人并不是他。
她后怕而又感激地点了点头,哑声道:“……谢谢。”
“不客气。”司予倒了杯温水给她,“先喝口水吧。”
秦夺扶着她坐到床沿,等她稍微缓过来一些后,才问:“刚刚发生了什么?”
陈偲偲脸色一白,低头又看了一眼地上女鬼的尸体后,才深吸了一口气,握着手里的纸杯缓缓复述了之前发生的一切。
秦夺听完,皱起眉看向司予。
“你跟她换了身份牌?”
“嗯。”司予靠着墙,将手里把玩的身份牌给秦夺看了一眼。
上面的身份赫然已经变成了“绳子”。
之前拿到“绳子”身份牌的陈偲偲因为ooc被NPC找上了门,然而在司予杀死找上门的NPC后,并没有新的NPC再出现。
按照秦夺经历过多个病毒世界的经验来看,这是很奇怪的。既然NPC已经锁定了ooc的“绳子”,那么不论这张身份牌到谁手里,拿到这张身份牌的玩家都会继续被锁定,随后抹除身份。
更何况司予杀死了NPC,这本身就是违背世界法则的。
——只有一种情况下例外。
交换身份牌后,成为绳子的司予没有再ooc。
他的所有行为,包括杀死NPC在内,都在世界法则允许的范围之中。
也就是说。
——身份牌上所谓的“绳子”和之前的“货车”一样,既不是连接的工具,也不是捆绑的用品。
就像白衣女鬼企图用绳子勒死陈偲偲。
身份牌上写着的“绳子”,其实也是杀人凶器。
第8章 两件凶器
大概是因为昨晚回房间前,秦夺专门提醒过可能会出事,第二天大家都起了个大早,所有人脸上都挂着一对青黑的眼圈。
张书倩六点不到就来敲了陈偲偲的门,确认她没事后才松了口气。
而同样容易ooc的刘寸也平安无事地活了下来,昨晚出乎意料地没有减员,是个惊险刺激的平安夜。
早晨六点四十,所有人齐聚在餐厅,各自讲述了一遍昨晚的经历。
“……我被那个女鬼拉进了房间,快被绳子勒死时,司予进来救了我。”陈偲偲说着,再次感激地看向司予,“他一眼看出了‘绳子’是凶器,和我交换了身份牌后,杀死了那个女鬼。”
众人闻言,看向司予的眼神顿时都变得十分微妙。
从外表上看去,他整个人温和而又无害,甚至带着一股易碎的脆弱感,虽然之前遇到任何事他都表现得很淡然,但还是很难从陈偲偲的叙述中,想象出昨晚他提刀杀鬼的画面。
半晌后,赵呈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对司予的称呼已经带上了“哥”字:“我操,这也太恐怖了……不过予哥你也太牛逼了,你都不害怕的吗?”
“其实也有一点吧,”司予笑了笑,“侥幸而已。”
刘寸的关注点则在另一件事上,他神情复杂地看着司予,问:“你怎么会随身带着刀?”
不知道是不是昨晚的幸存让他对扮演女人有了信心,他此刻的声音尖得像被夹子夹过,司予却全不在意,他从袖口抽出窄刀,解释道:“这个啊……这是我父亲的遗物,随身携带惯了。”
他说着,朝大家弯了弯眼睛:“放心,不会拿来伤人的。”
听到“遗物”两个字,众人都神色怪异地没再多问,只有秦夺的目光从餐桌的那侧投了过来,不轻不重地落在他身上,情绪晦暗不明。
片刻的尴尬后,秦夺重新带回了话题:“昨晚也有NPC来过我的房间。”
“你的房间?”赵呈有些意外,“秦哥你应该没ooc啊?NPC怎么会去你的房间?”
“应该不是因为ooc。”秦夺说,“来我房间的人同样没有脸,手腕上戴着名牌表,他告诉我,作为‘监控’的‘我’只看到了红灯,没有绿灯。”
餐厅里沉默了下去,身为“名牌表”的吴安宇有些慌张地问:“……这是什么意思啊?”
“啊……这样就解释得通了。”司予却突然笑了起来。
“什么解释得通?”陈偲偲问。
“我之前一直觉得很奇怪,为什么身份牌里只有绿灯,没有红灯。现在看来,是因为‘事发’的时候,路口亮的就是绿灯。”司予耐心地解释道,“还记得NPC称我们为什么吗?”
“见证者……我明白了!”陈偲偲思考片刻,仿佛突然开了窍,“我们所有人的身份牌都是这个世界的剧情线里出现过的东西,都从某个角度‘见证’过这个世界的剧情。所以那个带名牌表的人找到秦夺,并告诉他‘只有红灯没有绿灯’,说明曾经有一个位高权重的人修改过监控录像,将事发时真正出现的‘绿灯’变成了‘红灯’!”
司予但笑不语,向她投去了赞许的目光。
陈偲偲对上他的目光,低下头去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现在的问题在于,我们中出现了两件凶器,两具尸体,可两具尸体都是同一张脸。”秦夺的手指有节奏地敲打着桌面,“究竟哪一具尸体才是真正的王岁息?”
话音刚落,他的目光已经落到了赵呈身上。
赵呈作为“法槌”,确实需要更多的独立判断,否则谁也说不好下一个ooc的人,会不会就是他。
赵呈也明白秦夺的意思,他想了想后,试探着开口道:“我觉得……真正的王岁息应该是被货车撞死的。不然的话,为什么戴名牌表的人要专门去把监控的‘绿灯’改成红灯呢?”
“我同意。”吴安宇和陈偲偲附和道。
“唔……不好意思,这位‘法槌’先生,”司予懒懒靠着椅背,弯起眼睛问,“但我有一些不同的意见,您想听听吗?”
“说,”赵呈一挥手道,“你随便说!”
“我个人倾向于认为,真正的‘王岁息’,应该是半夜吊死在我房间里的那位。”司予不紧不慢道,“当时我恰巧多看了尸体两眼,他脖子上的勒痕很深,现在回想起来,像是被人勒死后刻意伪造成上吊自杀的。
“关键在于,尸体身上还有一股酒味。各位还记得前天刚到深红剧院时,NPC给我们看的那段视频吗?”
“记得。”赵呈说,“……但说实话,我当时没太看懂,就觉得挺诡异的。”
好几个人都跟着点了点头。
“那个视频的场景是一场酒局,视频的最后,一个玻璃杯摔碎了,随后混进了尖叫和挣扎声。”司予毫不费力地回忆着,就好像上一秒刚看过那个视频,“我认为那个摔碎的玻璃杯,或许暗示着一场命案。而视频里唯一清晰的那个人,就是王岁息。”
“可是……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具因为车祸而死亡的尸体又该怎么解释呢?”赵呈接着问,“总不可能那具尸体是假的吧?只是用来掩人耳目的?”
“确实不可能,因为见证者中,‘货车’这张身份牌是以凶器的身份真实存在的。而且我们作为‘见证者’,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缔造这个世界的人是希望我们见证这个故事的,一般不太会刻意误导。”司予浅笑着摊了摊手,“所以我解释不了,现在线索还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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