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植物动物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土吗?
可是舒雁子鼻间问到的东西没有任何错漏,确确实实是普通的泥土味道。
混杂着水汽、植物根茎,还有动物排泄物。
其实不难闻。
既然土地没有问题的话……
舒雁子抬头,看着明媚的阳光。
阳光刺眼,舒雁子很快低下头。
舒雁子低头快步走。
“嗯,你干什么?”季飞池尤为关心唯一的小孩子。
舒雁子不回答,只管往前走。
植物园的植物生长得枝繁叶茂,舒雁子小小一个,很快在季飞池的视野里消失了。
植物园虽大,但终归有边界。
避开所有人,舒雁子靠近了植物园的边缘。
她看见透明的玻璃,和玻璃外暖洋洋的阳光。玻璃上倒映着她和植物的身影。
好不真实。
舒雁子果断伸手,原本光洁平整的玻璃瞬间掀起涟漪,水样的纹路呈现在玻璃倒影上。
这哪里是什么玻璃呀,分明只是一块大型的幕布而已。投影其上,实施转变的画面足以以假乱真。
舒雁子掀开幕布。
幕布下面,是被全然封死的墙壁,漆黑、混乱。
舒雁子把幕布放下,好像这样就能假装自己生活在有光的世界。
玻璃是假的是投影,那阳光也是假的。
对嘛,舒雁子想,他们这里是第九层,哪里来的那么大一块儿玻璃穹顶呢。
精神干扰的源头出在光。
不再粉饰太平,舒雁子一把将幕布扯开。幕布嘶啦一声,从中间被截断。
巨大的声响引来其他人的关注。
卷耳忙使唤着男高F给他拖过去。
只见植物园边缘,上半是美丽的景象,下半是混杂了投影与脏乱墙壁的奇怪样子。
即使是最迟钝的何亦可也反应了过来:
什么玻璃什么天光都是骗人的,他们从始至终都被困在没有窗户没有出路的建筑中。
何亦可突然想起来,他们是从电梯里面来到此处的。
不知道为何——估计是精神干扰的原因——他竟然忘记了自己处于“第九层”,以为自己来到了植物园。
现下舒雁子把遮掩的幕布揭开,消除了一部分精神干扰。
大家自然而然回想起真实的处境。
能够自如行动的几人同仇敌忾,很快把四面的幕布扯下,只剩下最上边的“太阳”——大家拿它毫无办法。
有“太阳”的上边看着像天堂,相对应的,下面决赛圈选手们呆着的地方,就像是地狱。
“太阳”太高了。
哪怕全员采用叠罗汉的方式也不能上去。
赵书华到有个好想法。
他期盼地看着何亦可。
何亦可只感到一阵恶寒,抱紧自己的工具箱,缩在卷耳身后。
直觉有时候比任何东西都有用,但何亦可的直觉没能拯救他亲爱的工具箱。
他亲爱的工具箱被赵书华以不容置喙的态度拿走,何亦可想阻止,但舒雁子劝他大局为重。
何亦可眼睁睁看着赵书华对他的恋人为所欲为。
赵书华打开了他恋人的身躯,赵书华肆意地打探他恋人的内部,赵书华对他的恋人大肆评价。
最后,赵书华从工具箱里拿出了一柄螺丝刀。
螺丝刀是何亦可最喜欢的工具,也是陪伴何亦可最久的爱妃。
何亦可从二手市场淘到的海薇玛小姐。
它的身躯是那么圆润光滑,一眼就被何亦可挑中。那灰扑扑的外表没能遮掩海薇玛小姐完美的线条,何亦可把她带回了家。
何亦可钻研机械的时候、何亦可修复古老机器的时候,都是海薇玛陪着他。
海薇玛起到的作用是任何人都无法替代的。何亦可每每午夜梦醒,总是要和螺丝刀一起枕在枕头上才能安然入睡。
螺丝刀,何亦可的守护天使,何亦可的安眠神药。
“你别用海薇玛小姐,她还是个孩子,她的工龄还有很久很久,”何亦可眼泪汪汪,“换一个吧求你了……”
海薇玛小姐——何亦可脱口而出对螺丝刀的爱称。
但赵书华找来找去就只找到这么个好用的、适合投标枪的工具。
“何亦可,一把螺丝刀而已。”赵书华着实不懂何亦可的脑回路。
难道一柄螺丝刀还能比摆脱精神干扰这件事情要重要吗?
说着,赵书华不顾何亦可的阻拦,迈腿,后仰,手发力!
一举将螺丝刀投掷出!
“海——薇——玛——小——姐——”
海薇玛小姐跑得比何亦可不舍的哀求要快。
当何亦可一句话说完的时候,海薇玛小姐已经狠狠戳进了人们头顶上的“太阳”。
那也不是太阳,只是人造灯而已。
海薇玛小姐坚硬的身躯碰上灯泡,灯泡直接破裂。
一同破裂的还有何亦可脆弱的心灵。
灯泡破裂,精神干扰危机宣告解除。
只有何亦可受伤的世界达成了——他的海薇玛夫人永远留在了天花板上,和天花板融为一体。
“伤心的话哭一场吧。”舒雁子安慰道。
何亦可才不和这些坏人一起玩,转身找到卷耳,借卷耳身体掩护,开启了嘤嘤哭泣模式。
何亦可觉得自己快心痛到不能呼吸了。
他决定如果有机会的话,一定要给工具箱装个密码锁,除了他自己谁也不能知道密码的那种。
卷耳知道他伤心,叹了口气,把小锥子和凿子放回何亦可手中。
小锥子,何亦可的二老婆,名为乌兹萨嘛。海薇玛小姐不在何亦可身边的时候,乌兹萨嘛总用她柔软的性格温暖何亦可。
小凿子,何亦可的爱人,其名风不静。何亦可无事时喜爱把玩。
说起来,乌兹萨嘛和风不静还是何亦可主动交给卷耳的呢。
何亦可哭得更惨了。
放在平常,何亦可的反应估计只是不舒服一阵子,但受到精神干扰后的他,对工具的占有欲升值到一个顶峰,便成了这副不愿放弃任何一个工具的样子。
卷耳表示理解。
现在“太阳”已经没有了,精神干扰失去光的传播,对人的影响只会越来越小。等精神干扰的效果彻底消退后……卷耳开始期待何亦可彻底摆脱影响后的羞郝模样。
虽然满心伤悲,但何亦可还是好好接过了乌兹萨嘛和风不静……嗯?
握着它俩的卷耳却没有松手。
“卷耳?”何亦可疑惑道。
卷耳想了会儿何亦可的表现。
他太感情用事了,会拖后腿。
卷耳猛地抽回手,把锥子高高举起,对准何亦可的身体。
何亦可没想到他会突然来这么一下,慌乱中后撤重心不稳而被绊倒。骤然降低的身子救了何亦可一命,原本瞄准他心脏的攻击只刺破了他的肩头。
乌兹萨嘛复而被卷耳抽出,丢往另一个方向。
飞行的乌兹萨嘛落地后,把舒雁子的裙摆死死钉在地上。
而凿子风不静被卷耳当锤头使,一下子砸倒了何亦可。
何亦可还有意识,但猛烈的攻击叫他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权,只能眼睁睁看着卷耳的杀意越来越浓厚。
本来卷耳身为残疾人难以挪动身子,何亦可有很大的可能离开,但何亦可却失去了掌管自己身体的能力。
卷耳那一凿子打得太快了。
好在卷耳只是个残疾人。
赵书华一个猛扑压在他身上,为季飞池欧阳旦拖走何亦可争取了时间。
然后赵书华用大家换下来的衣物给卷耳捆了个严严实实。
舒雁子拔乌兹萨嘛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她想卷耳已经被控制住,虽然不知道卷耳发狂的原因,但接下来应当不会有多么严重的事情发生。
天不随人愿。
压在卷耳身上的赵书华变得不对劲。
赵书华抽搐几下,抓起地上的石头,对准卷耳太阳穴砸下去!!
!
病房里,李九林看着第九层堪称闹剧的这一幕,不紧不慢喝了口热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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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幻觉与治病
卷耳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他醒来的时候看见很多人。
那些人一身白大褂,嘴里叽里咕噜说着卷耳听不懂的鸟语。
卷耳记得他之前是在参加什么比赛?为什么会突然来到这个地方?
这里看起来是医院,谁生病了吗?
卷耳观察身边的白大褂,白口罩,白手套。
他们靠近卷耳,他们摩肩接踵而来。
他们有着同样的身形,同样的肌肉弧度,同样危险的气息。
好像巨大的白色海浪。
白色海浪快要吞噬卷耳。
卷耳心知不能被这些人抓住,就往外跑。
外面的天地更广阔,而广阔的天地属于卷耳。
出乎卷耳预料的是,他的双腿仿佛不属于他,不受他控制。卷耳一时没适应无法控制的双腿,猝不及防砸下病床。
白大褂们七手八脚将卷耳束缚住。
“不能让你跑了。”白大褂们收束绳子。
卷耳只茫然地看着自己的腿。
不应该呀。卷耳依稀记得自己曾经飞奔在河边的感受,清晨的阳光和露水是让人开心一整天的魔法。
但不论卷耳记忆里的他自己多么矫健,现在的他就是腿动不了的状态。
绳子紧紧绑缚卷耳的肢体。
算了无所谓,腿动不了而已,卷耳想他还有手。
卷耳把绳子抽出来,借着白大褂当支点,荡秋千一样荡着,他多半也算个身轻如燕。
四肢还有一半可以动,卷耳就相信自己比大部分人强。
卷耳飞快穿梭在白色浪潮里。
到处都是白色,白色的墙,白色的光,白色的走廊。
白大褂来抓他,卷耳就靠着上肢力量这儿扒拉那儿扒拉地跑,实在跑不动了,就用绳子随便捆几个人,或者用刀逼退身边的人。
刀很锋利,那些白大褂吓得要死,没人敢强迫他。
卷耳就继续往前跑。
前方到底有什么?卷耳不记得,他只记得自己好像来到这里,要找东西。
况且,卷耳知道前面有人在等他。
卷耳跑了很久,杀了不知道多少白大褂,染红了不知多大面积的墙壁,他才终于在一片白色中看见其他的颜色。
空白的世界里,一抹亮眼的蓝色倏然出现。
应该说,蓝白条纹的病号服被黑色簇拥着出现。
卷耳眼中看不见其他的颜色,只顾着看那蓝白条纹。
蓝白条纹其实是病号服,而黑色是黑色衣服的保镖。病号服看着好弱小,几乎快要淹死在黑水里。
“喂……”卷耳叫蓝白条纹。
病号服转头看过来,微微蹙眉。
“为什么会放任这种人大吵大闹?”病号服不满地道。
听闻病号服的话,黑衣的保镖们默契围拢卷耳。
卷耳视线里的蓝色越来越少,逐渐被黑衣替代。
“……李……”卷耳不甘心地道。
卷耳一时想不起来自己要说什么。蓝白条纹的名字吗?他认识蓝白条纹吗?
卷耳不记得了。
被遗忘的记忆一点没有留存在他的脑子里。
头痛欲裂。
他挥舞手中的刀,势必要将这群逼近他的黑衣保镖干趴下。
“你清醒一点!!!”
——小孩子的声音清澈如世外铃音,直直刺入卷耳混沌的脑海。
卷耳发觉手下的触觉不太对。他不像按压着身材壮硕黑衣保镖的肌肉,反而像是压着一个普通人。
保镖的身手也不应该这么差,轻易就被卷耳制服。
可是……
卷耳看着身下的人。
确实是黑衣保镖啊。
那个童声又响起:“卷耳。”
谁在叫他?
卷耳怎么看,也只看见黑衣保镖,没能找到小孩子。
小孩子的声音好熟悉。
一股异香窜进他的鼻孔。
好香。
异香逐渐在卷耳闹钟勾勒出舒雁子的轮廓。
随着卷耳慢慢想起“舒雁子”的样子,他面前壮硕的黑衣保镖形象也渐渐退去,变成一个年轻的男大学生。
是赵书华。
再认真一看,乌兹萨嘛正贴紧赵书华的脖颈。
卷耳连忙将乌兹萨嘛扯开,狼狈地同赵书华道歉。
赵书华心有余悸,摆摆手,没说什么。
卷耳抬眼看其他人。
伤的伤,趴的趴,除了舒雁子每一个好的。
“好”指身体意义上的好。
在场人只有舒雁子一人从头到尾保持清醒,没对别人动手。
舒雁子说,他们一群人突然发疯自相残杀:
何亦可杀男高F,男高F杀季飞池,季飞池杀枫镜眉,枫镜眉杀欧阳旦,欧阳旦杀赵书华,赵书华杀卷耳,卷耳四处攀咬。
要是卷耳的目标换成何亦可,就形成一条完整的食物链。
多新鲜呐。
全员恶玉~
舒雁子冷笑看着这群不省心的大人。
什么大人竟然需要小孩子去一个个唤醒哟?哦~是没用的大人哒!
趁着他们发疯的间隙,舒雁子找到了让大家发疯的罪魁祸首——
赛事主办方提供的衣服。
衣服上有独特的香薰味,清清淡淡,沁人心脾。
特殊香薰单闻起镇定心神的作用,但配合刚才的精神干扰光照,产生的化学作用可以让人心神不定,极大可能造成焦虑、暴躁等症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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