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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峰有样学样，睡得比他还香，甚至打起来了呼噜。
全班同学盯着讲台两侧睡姿一致的两个人，以及一边憨厚的呼噜声，忽然察觉到了一丝困意。
物理老师气坏了，一手啪啪啪拍讲台：“都给我醒醒！”
拍桌子的声音离得太近，林竹惊得一下弹起身来，眼神还有些困意朦胧。
冯峰干脆被吓出来一句响亮的卧槽，在一片笑声中直接被撵到了班门口罚站。
至于另一个……物理老师瞪着他：“林竹是吧？”
他抹抹脸：“是。”
“我说这脸看着眼生呢，平时上我课没抬过头吧？！”
林竹睡得脑子里一团浆糊，点头：“对，怪不得我看您也眼生。”
底下有人吭哧吭哧地又憋着笑了，被一眼瞪了回去。
物理老师收回视线，看着林竹冷笑一声：“跟我皮？”
他一手指了指黑板上投影的一道题，说：“过来，做这个题，做不出来今天开始，上我的课一个周别想进教室门。”
冯峰趴在门口凑热闹：“没用老师！今天赵哥刚罚他去五班蹭一星期课呢！”
“五班？五班也是我教的！我说不让进谁敢放他进去！”物理老师一瞪眼，“你给我老实站好，再折腾马上叫你家长！”
等这边老实了，他才扭头去看林竹：“给你五分钟。”
从老师开口他让做题开始，林竹就已经在依据黑板上几个公式翻教材书了。
这节课讲的磁场结合加速度的实际应用，不算很难。
五六七班都是重点中学中的重点班，基本上拉出来一个学生，身上都带着一斤重的荣誉证书。
就连后排那些混日子的兄弟，手里也攥着些钢琴绘画体育认证等级奖，就等着高考结束出国镀金。
在学霸们充足的脑细胞支持下，老师们平时讲课也只是为了帮他们捋顺思路，很少会多说基础上的东西。
所以，班上的人大多会在新课的提前一周预习资料。
但林竹偏不。
一是懒，二，志不在此。
他站起身，用最后几秒钟把几个公式间的逻辑联系在脑海匆匆梳理一遍，推开书，捏起根粉笔，折断。
尽管不喜欢，但物理老师也是知道林竹大名的。
打架、偏科、学霸、学渣，都是他。
物理英语从来严重拖后腿，数学化学永远一骑绝尘的顶尖，导致总成绩始终不温不火，班里一二十名，校百名。
也怨不得英语老师天天找他麻烦。
办公室老师提起他，都是一脸恨铁不成钢，这人要是真肯努努力，把偏的那几科稍微提上去，估计再成个江来星那样的没问题。
奈何正主死活不干。
催他就装死，偶尔逼急了能往前猛一跳到班里五六名，可再下一次考试就又掉了回去。
物理老师瞪着他的后脑勺，像是要瞪出朵花来。
林竹显然是刚看的书，连几个基础的公式都写的“结结巴巴”。
可思路却极为简洁明了，甚至省去了教材书上两个绕了些远路的步骤，找了一个巧点求出摩擦力，顺利做了出来。
等人放下粉笔坐回座位上，物理老师还在瞪着他。
林竹倒是不在意，他嫌弃地看了眼自己的手，扭头管旁边的女生借了张湿巾，慢吞吞地擦着手指上的粉笔灰。
底下的人却不知道他连预习都没预习现场解的题目，没什么大反应。
除了有几个人还在理解着他变了公式的摩擦力求导。
物理老师不情不愿地咳了一声，手指扣了扣黑板：“那我就顺着这个答案讲了……”
三分钟后，林竹再次昏昏欲睡。
好不容易熬过了一天的课，放学铃声响，他刚要拎着书包走人，就听到冯峰兴奋的声音：“竹子！走！咱们去五班看看！”
他这才想起来今天的事还没完，皱眉放下书包，看了看旁边几个跃跃欲试的男生：“去这么多人？我也没多少东西啊。”
冯峰笑了：“你当是真为了搬桌子，我们的主要目的是给你撑场子！”
“少废话。”林竹一手把书包扔给他，“拿着。”
他搬起桌子，从前门直接走了。
“哎哎哎等等我们啊！”
后面几个男生迅速跟了过去。
大概是江来星也提前和自己的人打好了招呼，放学了有五六分钟，五班后排的几个男生一个没走。
对着一堆如临大敌的视线，林竹倒是没理。
他看了眼江来星的位置，直接把书桌放在了他旁边。
江来星正收拾书包，听见动静，抬头看他一眼，林竹半倚着后门，同样不退让地盯着他。
以此为信号，两马人直接激情昂扬地怼上了，一个对着一个瞪，就等着大战一触即发。
“晚上好。”江来星先开口打了招呼。
五班几个男生同时扭头，一脸懵逼地看他。
眼见对面老大疑似示好，冯峰刚要开口嘲讽，下一秒就听到林竹的声音：“晚上好。”
七班几个：“？？？”
“来的挺早。”江来星说。
林竹点头：“等着回家。”
他摆好东西，从冯峰手里拎过书包，扒拉了下头发：“走吧。”
冯峰：“……啊？”
“不走还在这儿过夜？”林竹斜睨他一眼。
七班有个男生小声说了句靠，凑近问：“我们不是来撑场子的吗？”
林竹拍拍他肩膀：“我又不是住这儿了，就呆一个周，有什么可撑的。”
“可是……”
“别可是了，”林竹从兜里摸了颗口香糖，“喝奶茶吗，我请客。
“喝！”几个人立即忘了来的目的，欢呼着勾肩搭背走了。
五班：“……”
几个人齐刷刷看向角落里坐着的人。
江来星飞快地弯了下嘴角，抬头却没什么表情：“看我干嘛，想喝跟上去啊。”
“……”
“江哥，您看看人家老大。”刘文嫉妒地叹气。
“那你去找他呗。”江来星继续收整着东西。
刘文切了一声：“谁愿意跟着这丑……”
他卡了壳，丑逼两个字实在说不出口，于是咳了一声。
“走了。”江来星笑了一声，拎起书包，转身出门。
第8章
伸手想摸出手机看看时间的时候，江来星才想起来手机早上就被没收了。
他叹了口气，顺势把手揣兜里，帽檐往下按了按，在路边等公交车。
公交站点挨着学校边的商业街，周边KTV网吧饭店奶茶店比比皆是，放完学，不断有学生背着书包嘻嘻哈哈地往里钻。
所以，在这个时间点看见林竹他们几个也并不稀奇。
借着棒球帽压着的余光，江来星这才第一次仔细打量起这位与自己缘分匪浅的同龄人。
林竹正低着头，有一下没一下地咬着奶茶的吸管，看起来有些不耐烦，听着旁边一个小胖墩在说着什么。
他周围还围着其他几个男生，正嬉皮笑脸地打打闹闹，声音也没压着，兴奋地讨论着游戏段位，看起来挺热闹。
江来星有些轻微的近视，在模糊的路灯底下，看不清林竹的表情，只大致觉得，这个人应该不太开心。
他挑了下眉，并不为自己的发现有所波动。
世界上的人这么多，开心与不开心的理由各不相同，别人的事都不必占据心神。
“前方到站——X市第一附属中学，请需要下车的乘客……”
公交到了站，江来星无聊地收回视线，拎着书书包上了车。
“看什么呢竹子？”冯峰晃着奶茶杯子，努力地吸着最后一粒珍珠。
林竹恹恹地回过头：“没什么，看见个长得好像有点熟悉的人。”
旁边的男生哈哈哈笑：“你不是重度脸盲吗，还能记住人？”
林竹目光动了动：大概是这两天跟那个人交集得太过密切，才导致自己竟然对着一个侧影就晃了神。
他却没说什么，拍了拍男生的肩膀：“行了，都这么晚了，再不回家你妈马上就打电话给赵哥。”
几个男生哀嚎一声，这才不情不愿地扭头往公交车站走，边走边聊着今天的作业。
冯峰把书包背好，拉着拉链：“竹子，你家里还有备用手机吗？”
林竹嗯了声：“有，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爸，天天换手机，家里闲置的还有三四个呢。”
“那行，明天保持联系。”
林竹打了个响指：“走了。”
“明天记得发消息啊！”
“知道了。”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多了，林竹进门放下书包换了鞋，先去书房抽屉里挑了个手机，充上电。
洗完澡回来打开手机，果然一堆消息。
先是老林的微信：
--后天到家，有什么想要的？
林竹想了想，回了句没有，又想了想，补了句一路顺风。
那边没有回话，估计已经睡下了。
然后是郑越，小姨竟然还记得婚礼那天坑他上去献花的事，发消息问他挑个什么时间去揽月楼。
林竹之前挺喜欢揽月楼的那道糖渍玫瑰鱼，这会儿一提也有些馋了，两个人干脆直接定在了明天晚上。
反正到时候在五班上课，随便翘掉就好。
林竹小算盘打得贼响。
把各个图标上的小红点点掉，又把新手机的功能匆匆看了一遍之后，他随便丢在一边，脱鞋上了床。
换了班倒是免去了今天的家庭作业，林竹把腿搭在床架上，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
他卧室正对着落地窗阳台，十二层楼的高度，能轻易就看见几条灯红酒绿铺就的锦带马路，在黑暗中透着喧嚷的繁华。
林竹眯着眼，薄薄的眼皮盖不住通透的夜色，又被灯光耀得模糊。
他放空着想，城市角落边缘里的人生，是不是也这么模糊。
“小江！今天的单子做好没有？”
机房里的计算机有些破旧，仔细看屏幕上还有些灰痕，到处乱扯的电线缠了一地，裹了一地的瓜果碎壳和踩得泥泞的烟灰。
小屋子有些密封，所幸还有扇大窗子开着，才没让屋里被烟味儿浸满。
少年棒球帽下的侧脸干净而精致，映着屏幕盈盈的光，神色冷淡：“好了，正在压缩。”
刘哥走过来，在他计算机前凑近看了一会儿，点头，感慨：“做得不错，两个小时都快赶上人家一天的量了。”
等压缩完成度的进度条拉到百分之百，江来星才关了计算机，站起身：“传好了，我先回去了。”
刘哥点头，又问：“哥请你吃个夜宵？”
“不用了，明天还有课。”江来星拎上书包。
刘哥笑了，拍拍他的肩膀：“得了吧小江，就你这作业也不做、天天钻计算机里的样子，估计成绩还不如当年你哥我呢！”
江来星笑了笑，没说话，顺手带上口罩。
“哎，讲真的，”刘哥咬了下烟蒂，喷出口雾，挥散了，“等你高中毕业就来哥这儿打工吧，看你这技术，少说这个数。”
他比了个数字。
江来星一挑眉：“七万？”
“屁！”刘哥笑骂他一句，“七千。”
他顿了顿：“你也别嫌钱少，现在这个世道，钱也真不好挣。再说，凭你这本事，熬个两三年，万把块也不成问题。”
江来星弯了下眼：“别啊刘哥，我以后可是要考A大的。”
“梦里考去吧。”
刘哥见说服不了他，也就没再坚持，拍拍他的肩膀：“早点儿回家吧，路上小心。”
“行。”
等人出了门，后面才有人半真半假地说：“刘哥，人家不领你情啊。”
刘哥没在意，又吸了口烟，在雾里眯起眼：“小孩儿有想法，跟咱们不一样。”
“有个屁的想法，在钱面前都是孙子。”
那人不屑地骂了句，一顿，又试探着笑着问：“小江不愿意，您看看我怎么样？”
刘哥瞥他一眼，无意味地笑了声，扭头出了门：“先干你的活吧。”
等他走远了，屋里的人才愤恨地骂了句操。
出租屋离兼职的地方有些远，到楼下的时候已经没几户亮着灯的了。
江来星摸黑上了楼，开门开灯，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掏出个备用手机，冲了半天电，才见这破手机摇摇晃晃地闪起光。
他松了口气，把备用卡插上，连结网络。
Q-Q里没几条消息，除了班级小群里偶尔有人讨论几句作业，就没了动静。
江来星手指动了动，点开微信。
--转账4000元。
--这个月的生活费。
--听你们班主任说暑假有个化学竞赛，不要让妈妈失望。
江来星表情没变，没收钱也没回话，直接退了出去。
今天是十五号，刘哥很靠谱，早就把这个月的兼职工资打到了他的私人卡上。
江来星看了看，一共一年零两个月，除去生活费学费等一众开销，他已经攒了近两万三。
银行卡后面的几个零给了他一丝浅淡的安全感。
江来星嘴角弯了弯，又退出来随便点开了朋友圈。
最近显示的一条是三分钟之前，“双木”发了条动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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