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琴酒会要求自己穿警校制服,这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警校生身份;难怪琴酒会故意在“普通人”二五仔眼线面前和自己见面,这是为了制造目击证人;难怪琴酒会一反常态地让自己一个人去找目标, 甚至故意在镜头前叫破自己的名字, 这当然就是为了现在这一刻——
让自己在摄像机面前,以警校生的身份犯下无法饶恕的血案, 听从组织的命令,将眼前有可能帮助警方揭露组织罪行的男子,亲手杀死!
只要自己这样做了, 那么这一段录像就将是组织掌控自己最好的武器。只要这段视频还被掌握在组织手里, 自己都绝不可能有任何一丝立场上的摇摆。
因为视频中已经明明白白地记录了,明田信还在警校时期,就已经完全听命于组织,甚至为了从警方手中保护组织的信息不泄露, 就连杀害污点证人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
琴酒透过挡风玻璃, 欣赏着明田信站在空地上震惊无措的样子,冷笑声被收录进特制的话筒,同时也传到明田信的耳朵里。
“真是可笑啊。在明知道警方正在全力寻找眼前的这只老鼠的情况下, 作为组织精心打造并送入警校卧底的你,当然会不惜一切地阻挠警方的办案进程,暗中销毁任何有可能给组织带来威胁的证据。因为你是组织培养出来的卧底西拉,也就只有愚蠢的警方会相信你只是一个普通的警校生明田信。”
琴酒是故意的!他就是故意在一遍遍强调明田信的身份立场, 以留的后手也足以让明田信完全不敢生出改换阵营的心思。
如果明田信真的只是一个误入歧途的普通人的话,那么如果说从前的他还有暗中转投警方的可能, 那么从录下这段视频起,他就再也没有这样的退路了。
初夏的天气温暖宜人,然而明田信却觉得心中一阵阵地发寒。
果然,就连自己实验体的身份都不足以让组织放心,组织竟然还要用这种手段来控制自己吗?
对于组织来说,想要毁掉一个天赋绝佳,前途大好的警校新生,简直不要太容易。而组织也同样不需要一个心思还没有被牢牢控制住的年轻警察作为卧底。
所以为了让明田信能够更老实好用一些,同时为组织效命的立场也更加坚定一些,琴酒当然会选择用这样的方法,加强对外放出去的卧底的控制。
不过明田信相信,这种直接针对于自己这个特殊实验体的任务,琴酒应该没胆子直接做决定,所以果然还是boss下的命令吧?
不过看琴酒今天的态度,应该还是试探自己的心性占比更多些,同时也是在提醒自己别太脱跳了。倒是没有丝毫对于自己忠诚的告诫和威胁,想必就连boss和琴酒都根本没有怀疑过自己对组织的忠诚问题。
但是即便是如此“温和”的态度,他们也依然要让明田信轻易地背负起生命的重量。然而明田信除了顺从,难道还能有别的办法吗?
他可以肯定,如果自己现在稍微表现出任何抗拒甚至不满,都会立刻失去卧底警方的资格。虽然不会被琴酒立刻杀死,但是一定会被立即带回实验室,甚至永远失去自主行动的自由。
单手摩挲着手中的枪,明田信竟然低头笑了一下。
该如何选择,难道还是什么需要考虑的事情吗?毕竟,从选择接受卧底任务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有所觉悟了吧。自己有太多的事情没有完成,好友们也在等着自己去拯救呢,怎么可能会在这种时候掉链子?
明田信从容地将枪口抵在手中男子的头部,感受着手中控制住的身体越发颤抖,耳边也似乎传来了低低的哀求声音。明田信的心中猛地掀起波澜,又迅速归于平静。
四年的卧底生涯,已经让他不会在任务的时候心软了。生命的重量,是他所必须背负的。一切牺牲,都是为了能够有真正消灭组织的那一天……
“砰!”
男子无声的倒在地上,有红色的液体飞溅过来,沾染在明田信整洁的警校制服上面,就好像飘落在身上的樱花,虽然美丽,却预示着一朵花的凋零。
有腥臭的味道在空气中快速散开,浓郁得令人作呕。然而明田信此时却麻木得如同一个精致的人偶,只是在脸上扯出一个恰到好处的不悦表情,仿佛是在因为不得不亲手毁掉一个如此恶心的东西而心生不满。
明田信低头看了看身上被沾染了血迹的污渍,只感受到手中的枪很烫,烫得惊人。
琴酒在车里一直仔细观察着明田信的反应,见他虽然惊愕与任务内容,却依然十分配合地动手杀人,心中倒是十分满意的。
他满意于明田信的顺服和识趣,至于在此之外的那些无伤大雅的小情绪,琴酒从来都不将那些无用的东西放在心上。既然是武器,只要用的顺手就够了。谁会在意武器本身是怎么想的呢?
摄像头被收了回去,琴酒简洁地命令道:“上车!”
回到车里的时候,明田信就已经熟练地收敛好了自己的全部情绪,脸上也重新带上了专属于小迷弟的崇拜和信赖。他甚至还仗着琴酒的纵容当场抱怨起来。
“大周末的把我叫出来,连琴酒大哥都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我还以为是多有趣的任务呢,结果就这?一只早就该死的老鼠?也太扫兴了吧。”
明田信冰蓝色的眼睛望向琴酒,本该冷色调的瞳孔中,此时因为太过热切而显得比以往更加明亮生动。他的尾音微微上挑,剔透的嗓音因为故意的上扬而显得更加亲昵。
“所以,琴酒大哥,你这次过来看我,除了要给我录那个蠢兮兮的视频之外,难道就没有其他什么事情了吗?”
琴酒斜眼看他:“你以为我有什么事?”
明田信哼唧一声,然后立刻凑了过去,露出一副带着讨好的笑容,说道:“琴酒大哥,好不容易才见到一次,有没有什么有意思的任务?带我去带我去!”
琴酒熟练地伸手按住凑过来的蓝色脑袋往后一推。
明田信看似动作随意,实际上一直在用余光偷偷观察琴酒的反应。在注意到琴酒虽然看上去很嫌弃,但身体却没有任何想要拉开距离的躲闪动作之后,明田信心里立刻就有了把握。
既然已经跟着琴酒出来了,而且还承受了这么严重的精神伤害,那这次如果不从琴酒身上敲下来点儿什么好处,简直对不起自己出的那一身冷汗!
更何况,身为对组织“忠心耿耿又身兼要职”的实验体外加卧底,无故被组织拉来进行这种过分的任务,怎么可能没有什么表示?
必须让组织出点儿血才行,比如把整个东京的情报网或者行动指挥权分一部分给自己之类的。不过,得是在不能引起琴酒警惕的情况下,那看来就只能从相处四年而未崩塌的同事关系上入手了?
明田信故意动作夸张地摔回座位里,然后用双手捂着被按过的位置,呜嗷嗷直叫唤。
“呜哇哇琴酒大哥好无情啊,我的心都被你摔碎了!”
琴酒强忍怒意,警告道:“西拉!”
明田信立刻噤声,委屈地看了琴酒一眼,这才低下头恹恹地妥协道:“好吧,连个玩笑都不能开,明明那么久都没有见到琴酒大哥了嘛。那如果琴酒大哥送我个什么礼物的话,我就原谅你了。”
明田信语气和神态都亲近极了,心中却是不住地冷笑。让琴酒这个高冷直男送礼?开什么玩笑!分明是想要借着琴酒的名义,从组织和boss手里要好处!
明田信相信琴酒不会听不懂自己的意思,但是作为琴酒名正言顺的下属,明田信得好处就是他琴酒得好处。而且这次的理由这么充分,相信琴酒也会很乐意给boss当这个传声筒。
然而在场真的有其他人听不懂啊!
“刺啦——”
疾驰的车子瞬间在道路上划出了一道蛇形的轮胎印。
伏特加满头冷汗地重新调整好方向盘,紧接着就在琴酒警告的眼神下打了个哆嗦。
伏特加立刻道歉,然后更加小心地看路,心里却是从未有过的荒诞。和琴酒搭档这么多年,他还从未见过有人胆敢像明田信这样,明目张胆地冲着琴酒讨要礼物的。
特别是还用的那么离谱的理由——原谅琴酒?
开玩笑的吧?谁给的胆子,不要命了?
几年没见,这个被设拉子操控着的实验体,居然已经疯成这个样子了吗?
这么离谱的脑回路,如果放在任何一个脑子正常的组织成员身上,是绝对不会有胆子说出口的吧!就算说这种疯话的人是西拉,大哥他也是绝对不会允许——
“礼物?呵呵,如果你有这个本事的话。”琴酒冷笑着回答。
绝对不会允许有人这么冒犯——什么?等等,难道大哥他真的答应了?
伏特加震惊得差点儿再次没握紧方向盘,多亏了有琴酒之前的眼神恐吓,才让他在震惊到怀疑人生的情况下也依然保持了车身的稳定。
脑子转了好一会儿,伏特加才反应过来琴酒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随后就是不可置信。有条件限制的礼物,那也是礼物好么!
只不过是在基地里封闭式教导了四年的时间而已,难道大哥对西拉的偏爱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吗?
大哥可是组织的顶尖杀手啊,整个日本地区行动组的掌权者,这么冷酷高傲的一个人,居然会答应给一个组织刚刚外放的实验体、一个混进警方的卧底——送——礼——物?
第89章
琴酒曾经给任何人送过礼物吗?反正和琴酒搭档这么多年, 伏特加是从来没有看到过。
倒是送人一颗子弹去见上帝还差不多。
也就是坐在后排的那个好命的实验体有这个待遇了。也不知道西拉这家伙到底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不让能让大哥这么另眼相待。真是幸运到让人嫉妒啊!
不过,既然都已经成了组织的实验体了, 也算不上是什么幸运的家伙就是了。
想到了四年前,西拉的意识完全受到实验员设拉子的精神操控时的那可怕的一幕,伏特加忍不住再次打了个冷战。
疯子!这些从组织实验室里出来的家伙, 一个个的, 全都是疯子!
明田信可不知道,自己四年前为了糊弄住琴酒而临场发挥的一段表演, 居然会给伏特加留下了这么浓重的心理阴影。他此时正稳稳地拿着小迷弟剧本,目光灼灼地看着琴酒,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真的?那真是太好了, 琴酒大哥!我就知道你绝对是最可靠的, 是绝对不会看着我白白吃亏的!”
琴酒立刻朝着后视镜的方向瞥了一眼,冷飕飕地警告道:
“吃亏?哼,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居然敢觉得组织对你的安排是吃亏?难道去警察堆里混了一个月, 还真把脑子也给丢里面了?谁给你的胆子敢对组织的决定挑三拣四!”
然而明田信面对着琴酒突如其来的冷脸, 却是丝毫不怵,他甚至还煞有介事地仰起头,理直气壮道:
“如果是琴酒大哥自己需要那份录像的话, 那让我录多少份都没问题!可既然是给组织的东西,那我当然得抓住机会,替琴酒大哥多要来点儿好处啊。”
说完,明田信还讨好地伸出手, 抓住了琴酒垂在座位侧面的衣摆,撒娇一样地轻轻拽了拽, 见琴酒果然没有表示出更进一步的不悦,他这才心下一松,继而更加自信地说道:
“我得到的礼物当然也就是属于琴酒大哥的礼物,我作为琴酒大哥最忠诚又贴心的可靠下属,帮琴酒大哥朝组织讨要好处,有什么不对?”
说完,明田信敏锐地感觉到,琴酒的心情更好了。他甚至都没有急着把衣摆从明田信手里拽回来,也丝毫没有在意明田信稍显逾越的发言,反而是用一种冷冰冰的警告眼神,威胁性地瞄了旁边的伏特加一眼。
今天已经是第不知道多少次被琴酒警告过的伏特加:“……”
伏特加再次想起了四年前的某一天,自己不过就是老老实实地开个车,就被迫知道了实验员和实验体之间最大的秘密,然后就被大哥威胁。
再后来又是明田信坐在后排,就再一次被迫听到了西拉居然直接忽略了boss的存在,明晃晃地对大哥表忠心,然后再次被大哥威胁。
如今熟悉的一幕又出现了,同样的又是明田信坐在车后排,不过是一个晃神的功夫,居然又一次被迫听到了明田信那简直创死人的带有拉帮结派嫌疑的可怕言论,然后就又一次被大哥威胁了。
凭什么啊!我不过就是想要老老实实开个车啊!这种不忠于组织只忠于大哥的可怕发言,为什么每次都要让我听到啊!
伏特加的心里快要委屈死了,然而迫于旁边坐着的琴酒散发出来的恐怖压力,伏特加却依然只能哆嗦着点点头,老老实实地保证道:“对不起大哥,我刚刚一直在开车,什么都没听到!绝对没听到任何声音!”
琴酒满意地收回视线,重新靠回座位里不再继续施压了。伏特加被琴酒的杀气从头到脚洗礼了一遍,现在全身都是冷汗。直到现在才敢小声呼出一口气,心悸的感觉终于换换退去。
明田信坐在后排,把伏特加的表现看在眼里,并且十分不厚道地发出“嗤嗤”的笑声。十分没有人性。
伏特加:“……”
伏特加攥起了拳头。
好气啊!
西拉这个倒霉的疯子!
要不是这家伙的关系,我又哪里会受到大哥这么恐怖的威胁?
别看他能顺利混进警察队伍,脑子再好使他也是个疯子!死疯子!
活该他被当场实验体!
之后的发展果然不出明田信所料,还不等伏特加把明田信送回警校,琴酒就已经再次收到了boss发来的信息。
明田信在听到手机提示音的第一时间,就再次凑了上来,眼巴巴地看着琴酒,等着他宣布这次boss对自己的补偿结果。
琴酒似乎对于明田信的这种讨好和亲近十分受用,现实故意凉了他一会儿,等到明田信忍不住再次伸手去拽他衣角的时候,才终于大发慈悲地开口:
“西拉,从今天开始,你可以随时调动组织在东京地区的底层成员为你做事,包括没有任务在身的行动组成员,以及部分受到行动组调遣的情报组成员。当然,每次调动之后都必须向我汇报。”
成功了!
明田信兴奋地清呼一声,心中的阴霾终于散开了一些。至少,在这次被组织明明白白算计了之后,自己也总算是有所收获,甚至可以说收获相当的大。
一直以来,因为明田信本身作为实验体的关系,他虽然空有组织重要成员的身份,然而却丝毫没有能与之匹配的权力和势力。这也就造成了明田信直到现在也还没办法插手组织事务的尴尬境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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