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不念愈加意外,这少年尚未承认罪行,听来其中有些曲折,封含清却似急着将杀人凶手这顶帽子扣到他头上,以便快速打发走花子蹊一般。可这样一来,他又何必发密函邀诸多正派中人来此,他为的不是剿除魔教吗?因何此时反而不动手了?真是自相矛盾。
不止南宫不念一头雾水,看不懂封含清的所作所为,在场的诸多派门也是甚为不解。那少年哭道:“师尊,我没有与唐小赢私斗,他的死和我没有关系啊,师尊……”
他哭得这般伤心,封含清却不为所动,正派中便有一派掌门于心不忍,道:“封阁主,我们诸多同道应你之邀,不正是为诛灭魔教余孽而来的吗?此时面对这魔教中人,何必委曲求全,牺牲令徒?”
封含清面色骤变:“应我之邀?封某近日都在闭关,几时邀过诸位到摘星阁?”
第154章 差之毫厘
不是封含清?南宫不念吃了一惊。适才那掌门诧异道:“封阁主,不是你寄出密信,说魔教欲于今日血洗摘星阁,向诸派求助?”
封含清顿了顿,深吸了口气,摇头道:“封某并未写这样的信。今日诸位至摘星阁,封某尚且不解,原来如此。定是有人模仿封某笔迹,伪造信函,欺骗诸位。”
众人哗然:“什么?!信是假的?谁冒充封阁主写这样的信,目的是什么?”
有人偷瞄花子蹊:“不会是魔教吧?”
又有人道:“魔教要是真准备对摘星阁动手,怎会提前将我们召来?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有人猜道:“可能是……是想将我们一网打尽!”
立即又有人反驳:“可这里只有血溶渡者一人,不见魔教兵马,好像也不是这么回事吧?”
……
议论声阵阵,却断不出个所以然。封含清道:“诸位同修,虽不知此人欺骗诸位的目的为何,可使出这般手段,总不是正人君子。诸位还是先行下山,离开摘星阁,以免中了此人诡计。”
那诸多正派深以为然,便要离去,封含清又对花子蹊道:“血溶渡者,今日正派众人聚集在此,非我之故。我无意与你为敌,令弟之事,若你仍心有疑虑,日后我定当尽力,将此事原委调查清楚。”
南宫不念听得啧啧称奇,这番话从谁嘴里说出都不奇怪,唯独不能是封含清。他恨透了魔教中人,如今这般伏低做小,实属奇闻。若是往常,他应该振臂一呼,直接与花子蹊开打才是。花子蹊武功虽高,但只有一人,如何抵挡得住正道这么多人?而今这么好的机会送到手边,封含清却不要。
回想起今日自封含清出现在这里,他的种种言辞举止,似乎都是想让聚在摘星阁里的人尽快离开,无论是正是邪。他……究竟在怕什么?
花子蹊尚未答话,那正道众人之中,忽然有人高声道:“是你?!你竟然是封阁主?!”
本欲离开的众人听到这声问话,齐齐止住步子,看向那呼喊之人。那人从一侧穿过人群,朝封含清走近,眼里尽是惊愕之色:“真的是你!”
正派众人又涌入了殿内,封含清扫向那人,面色有一瞬微变:“不知阁下是何人?封某应当未曾见过。”
南宫不念去看那人,只见是一名年约弱冠的道长,着道袍,佩长剑,不知所属哪门哪派。那道长忽地抽出长剑,未说一句便向封含清刺来:“受死吧!”
封含清闪身一避,灵气随即从长袍下挥出。那道长以剑格挡,却难以招架,被击出数丈远,落向人群。
封含清怒道:“何处来的奸佞之徒,竟敢行刺于我?!”说着便又朝他击出一道灵气。
那道长武艺平平,却敢当众行刺,不知有何深仇大恨?若他被封含清这束灵流击中,恐怕再也没有机会开口了。南宫不念眼疾手快,霎时拉了那道长一把,躲过这一击。
那道长从地上爬起来,尚不忘对南宫不念道了个谢。封含清目色愈加阴戾,看向南宫不念:“你因何护着他?难道你们是同谋?”
南宫不念不禁笑了一下,正想回答,一抬眸间,见白千雪正朝他看来,他连忙侧身避过这道目光,回答也迟了。萧云霓便道:“封阁主,这是我师弟,一时情急罢了,不是什么同谋。”
那道长哈哈大笑:“同谋?我有何同谋?今日若非是凑巧来摘星阁,我尚不知你这杀人凶手竟做上了摘星阁的掌门!”
封含清周身灵气翻腾:“一派胡言!我根本不认识你!”
见他似是又要出手,苦量禅师道:“封阁主,这位道长既指证你,不如让他说明原委,若有误会,也可彼此解释清楚。”
封含清道:“禅师,此等阴险小人,惯会蛊惑人心……”
那道长打断道:“你若是光明磊落,为何不敢让我说?!”
殿内众人纷纷低语。封含清迟疑半晌,阴沉着脸收了灵力。苦量禅师道:“这位道长,你说封阁主是杀人凶手,他杀了何人?道长又是何人?”
那道长咬着牙,浑身微微颤抖:“你们说的封阁主,他是一个恶魔!全寺十三人,只有我一人死里逃生。”
萧云霓道:“寺庙?看阁下装束……”
那道长叹气道:“我原本是释念寺的小沙弥,法号释真,自小便入寺与住持修行佛法。住持心念慈悲,不修武学,只重佛法。谁料在我九岁那年,住持好心收留了一个身受重伤的少年人,”他盯着封含清道,“就是他,就是这个恶魔!他居然恩将仇报,不光抢走本寺秘籍,还杀人灭口!只有我躲在暗处,逃脱一劫。他的脸,到死我都认得!”
“在这之后,我便还俗拜入他门,不修佛法而改修武学,为的就是有朝一日,为住持和全寺的师兄弟报仇!可惜我不是习武的料,武功一直平平,更无缘得见这些一派之主,否则我早就认出这个杀人恶魔来了!这次我恰巧路过摘星阁附近,见许多正派中人纷纷上山,便也一同跟来,本想长长见识,却未料到竟在此处见到了他!哈哈,真是苍天有眼!”
封含清扯着嘴角,略笑了笑:“封某幼时便在摘星阁修炼,所修尽是本门功法,从未染指他派武功。我暂不管你是受何人挑唆,居心为何,也不论你所言之事是否为无稽之谈,姑且将你说的话当做事实,灭你全寺、夺取秘籍之人,并非在下。”
邱寒见此人咄咄逼人,污蔑师尊,道:“你所言分明错漏百出。你说释念寺住持不习武,只修心,那你们一个仅有十几人的小寺庙,又怎会有什么武功秘籍?那是什么稀世秘籍,还需灭了你全寺去抢夺?可见你都是在胡诌。”
释真道:“那秘籍并非本寺之物,而是二十几年前,一位侠士在本寺暂住,被住持佛法所感,将那秘籍赠与住持。十几年前,封含清对敌时受伤,被住持所救,他当年只有十五六岁,因修为不佳,心情郁卒。住持见无法开解他,本觉得与他有些因缘,便好心将那秘籍给他看,希望能对他修行有所助益。谁料他看了之后,就狂性大发,竟然灭我全寺!”
“多年之后,我才知晓,原来当年本寺中无人在意的那本秘籍,在江湖中却是大名鼎鼎,人人为此争得头破血流。”
听到此处,殿内众人都不禁屏息。释真微摇着头,道:“你们应该都猜到了,那秘籍就是……‘醉雪凝冰’。”
若为的是“醉雪凝冰”,封含清为将这天下无敌的秘籍占为己有,杀掉释念寺所有僧侣,就变得合理了起来。殿内众人不由纷纷看向封含清,目光中略带怀疑之色。
封含清沉声问道:“有何凭证?”
释真一怔,道:“你行凶之事,是我亲眼所见,还不足以为证吗?”
封含清泰然自若:“若是这样,岂不是人人都可以无凭无证、空口白牙地指责他人行凶了?”
释真气得双目圆睁。南宫不念忽觉有东西触了他手臂一下,低头看去,楚临正递给他一卷书册。他接过,用袖子掩了去看,见正是白千雪先前受封含清所骗,给他的那册假“醉雪凝冰”。
南宫不念低声道:“前辈,你怎会带这个来?”
楚临轻声回道:“自你受伤以来,我就将它带在身上,以便寻找使你复原之法。若释真所言为实,那这本假秘籍的内容,可能是封含清将真的‘醉雪凝冰’篡改后的。”
南宫不念了然。封含清告诉白千雪这本秘籍乃是摘星阁先人所著的秘术,可以克制邪气,但他仅仅修炼到第二重功法,便险些丧命,哪会有这种克制邪气的秘术?分明是想将他置于死地。
那本假秘籍上的功法究竟为何,连楚临都未曾见过,想要破解也找不到头绪。但若是封含清本就有真的“醉雪凝冰”,只需稍加更改,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原本能化解邪灵之气的功法,在他故意篡改之后,便成了催动真气混乱的杀人利器。
南宫不念望向释真,开口问道:“道长,贵寺中并不以‘醉雪凝冰’为宝,不知你可曾翻阅过这秘籍?”
他一问,所有人便都看向他。释真微顿了顿,道:“你是想问,若我看过这秘籍,为何不修炼此功报仇对吗?”
南宫不念见他误解,正要回答,释真便道:“那时我只有九岁,不通武学,草草看过罢了,记得不全。诸位均是习武之人,必定清楚,这种武功,若错了一星半点,都会造成难以预料的后果,我并不敢依照记忆妄自修炼。”
南宫不念微微一笑:“道长此言甚是。有劳道长,看一看在下手中这本秘籍,是否是‘醉雪凝冰’?”
殿内瞬时静了,人人都看向他手中那本书册,纷纷屏息。释真怔了怔,接过翻看起来,半晌后皱着眉看向他:“这秘籍怎么会在你手上?”
殿内更静了,南宫不念道:“道长是说,这是‘醉雪凝冰’喽?”
释真道:“很相似。但我适才已说过,对这秘籍的内容,我记得并不清楚。”
南宫不念道:“多谢道长。”他转过身,望着封含清,“这本秘籍,便是从封阁主之处而来。”
第155章 寒掌之人
众人喧哗议论,封含清看着南宫不念,眸色一片暗沉,叱道:“你究竟是何人?”
南宫不念没有回答,继续说道:“诸位一定想知道,这秘籍到底是真是假。在下以为,是假的。”他微微停顿,“因为封阁主是绝不会舍得将真的‘醉雪凝冰’送给魔教教主的。”
议论声纷纷中,有人问道:“魔教教主?你是说,你手中这本秘籍,是封阁主送给魔教教主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南宫不念道:“诸位想必都不清楚,魔教教主在一月多前的正邪大战中,是怎样受伤的。”
众人不禁看向白千雪:“不是白少侠所伤吗?”
南宫不念不想提及白千雪,道:“是封阁主设法将这秘籍给魔教教主修炼,他修炼之后,就因真气散乱而重伤了。”
殿内一片窃窃私语:“原来是这样啊。那是封阁主让白千雪用假秘籍骗魔教教主修炼的?我还以为是光明正大地交锋呢,怪不得魔教教主那般怨恨他,还要当众羞辱他、废他武功……”
耳听那交谈之声,南宫不念微微蹙眉,立刻道:“‘醉雪凝冰’本有化解邪气之效,若此秘籍为真,魔教教主是不会受伤的。适才经过这位道长辨认,这假秘籍与‘醉雪凝冰’极为相似。可见,这秘籍便是封阁主依照‘醉雪凝冰’改动后,使其功效相反,才足以让魔教教主重伤的。”
他望向封含清:“封阁主,不知在下说的可对?”
封含清凝视着他,冷冷道:“无稽之谈。依你所言,这秘籍既是给魔教教主之物,怎会在你手上?难道你是魔教中人?”
意料之中的回答,这件事封含清若认了,摘星阁掌门也就不必再做了,何况正派对此事俱是一无所知,他要认了才怪。
南宫不念笑了笑:“魔教被破后,在下捡到的。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此事魔教人尽皆知,在下不过恰巧听闻,封阁主何必言他?”
封含清道:“人尽皆知?岂是要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他硬是不认,倒还真是拿他没办法,南宫不念微微摇头,却见花子蹊向他走近几步,伸出手来。南宫不念便将那假秘籍递向他,他翻了翻,道:“白千雪将此秘籍给南宫修炼,是我亲眼所见。”
听花子蹊提到白千雪,南宫不念不由吸了口气,心道为何还是绕不过他?
封含清一改之前对花子蹊的谦和之态,冷然道:“魔族之人的话,如何可信?”
如此一来,殿内众人便不由纷纷将目光投至白千雪身上。有人藏在人群中,弱弱地道:“那白少侠……应该最清楚此事吧?”
这人一提醒,释真看着众人目光倾注之处,道:“你就是白少侠吗?”
白千雪微微颔首,释真道:“我听说过你,是正道数一数二的少年侠客,你的话他们应该都会相信。你说,那本假秘籍,究竟是不是封含清给你,让你交给魔教教主的?”
封含清冷笑一声,瞥向白千雪:“好,白千雪,你来说。”
南宫不念始终没有去看白千雪,不等他开口,便道:“封阁主,不必为难令徒……”
他尚未说完,忽听白千雪道:“是。”
周遭霎时鸦雀无声,沉默了片刻后,众人惊叹。南宫不念蹙着眉,转身看向白千雪,正迎上他一道幽深的目光。他心内一动,只觉白千雪似乎看穿了他的身份,心道:你这又是何必?
封含清低声道:“白千雪,你竟然……”他顿了片刻,很快敛去面上怒气,“此乃本门私事,封某本不该当众提起,但既然我这弟子执迷不悟,也只好让诸位同修见笑了。”
难道其中还有内情?众人安静下来,听封含清道:“我这弟子对魔教教主南宫不念恋慕多年,任我百般教诲皆不为所动,分不清正邪之别,不惜违逆门规,与他形影不离。甚至还曾私自将那魔教孽种带到摘星阁,暗中厮混,被我发现后,拼死不让我杀他,闹得摘星阁鸡犬不宁!此事阁中弟子尽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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