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说说笑笑,来到这茶摊时停了下来,将那头嘶鸣不已、仿佛是在嚷着要罢工的驴拴在茶摊旁的一棵树上,三人便走了进来。
摊主一见这几人,立即满面含笑,上前倒了满满三大碗茶,那几人谢过,边喝茶边闲谈起来。那肤色黝黑的青年道:“今日总算将这些菜卖空了,就是回来得晚了些,等下喝完茶,要快些赶回山上了。”
卖菜?南宫不念微微挑眉,想到此前曾听闻过莽苍山派没落之后,派内弟子难以维持生计,已经开始耕田农作为生,本以为是笑谈,谁料却是真的?
另一青年弟子道:“是要快些了,不然师姐又要不悦,唠叨起来没完。”
那眉目清秀的少年双手托着腮道:“也不知明日要启程去哪里?师姐神秘兮兮的,什么都不说,问白师兄,他也不肯说。”
听到谈及白千雪,南宫不念的手指微微颤抖,那端在手中的茶碗不经意间,居然没有拿稳,翻在了桌上,水花四溅。引得三人纷纷回过头来看他,神色巨变。
那少年看着他们两人,登时跳了起来,惊慌道:“魔魔……魔教教主!”
另两人也是倏然起身,纷纷抽出佩剑,满眼警惕地看着他们。
鬼面郎君见还没歇多久,又要打架,欲哭无泪地站起身,问道:“教主,怎么处理?”
南宫不念皱着眉,还未下命,只见那肥头大耳的摊主忽然蹿到了他们中间,笑容可掬地道:“诸位,君子动口不动手,和气生财啊。”
黑面青年道:“你快让开,刀剑无眼!”
摊主却不以为意地笑道:“天色已晚,三位既是怒气难消,不如多留一段时日,多饮些茶消消火气如何?”
黑面青年不解,道:“你胡说什么?赶紧让开……”
话未说完,那青年忽然感觉一阵眩晕,脚下发软,站都站不稳了,面前这摊主的胖脸变成了好几个,他心下大骇,道:“你……你们是……一伙的……”
摊主却是笑着摇了摇头,轻飘飘地吐出一个字来:“倒。”
那三人便“咕咚咕咚”地倒在了地上,摊主瞥了他们一眼,见没什么动静了,回首对南宫不念行了一礼,声音忽然变得有些苍老:“属下参见教主。”
南宫不念这才明白过来,眼前这位白胖的中年男子哪是什么茶摊摊主,而是易容了的千面妖狐,得知他亲自来莽苍山,特意在这山下等着。他易容的水平实属精湛,让人一点都察觉不出不对。
鬼面郎君吁了口气:“老狐狸,你卖什么关子,怎么不早表明身份?”
千面妖狐看了看那倒在地上的黑面青年,拽着他的胳膊,将他往茶摊里拖去,头也没抬:“三当家,你去把那两个人也拖过来。”
除了那黑面青年外,其余两人的身量都很纤细,鬼面郎君一手拽起一个,拖到茶摊角落。只见千面妖狐正挪开装茶具的箱子,又揭开下方的木板,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他弓着身子,拽着那黑面青年,飞身而下,将人放在了洞里。鬼面郎君见状,也将那剩余两人送入,一边问道:“他们是莽苍山派弟子?”
千面妖狐点了点头,盖好木板,又挪回箱子,方答道:“我昨日就赶过来了,这三人都是莽苍山派弟子,每日都去附近城镇的集市上卖菜。肤色黑些这个排行第九,那个少年排行十三,剩下那个弟子排行十一。他们入门晚些,也难怪教主不相识。”
鬼面郎君“哦”了一声,明白过来:“所以你今日在这儿设茶摊,挖地洞,不光是为了等教主,还计划好了怎么混上莽苍山派吧?”
千面妖狐点点头,对南宫不念道:“教主,他们适才喝的茶里被我下了独门秘方,足够让人睡上一月有余了。我们正好可以易容成这三人的样貌,神不知鬼不觉地混进莽苍山派。”
南宫不念瞄了眼那被木箱压住的地洞,有些担忧道:“一月有余?睡这么久,会不会有事?”
千面妖狐道:“放心吧,教主,莽苍山派虽然今时不如往日,但这些弟子修行尚未松懈,且都是辟过谷的,不会有问题,等他们醒了,自然就会离开。一个月的时间,足够我们动作了,待他们苏醒时,想必我们也早就溜之大吉了。”
作者有话说:
《圣教月报》头版文章:《圣教大危机:我那恋爱脑的教主将神器当定情信物送人了!》作者:玉面郎君(ToT)/~~~
第73章 他的伤口
听千面妖狐如此说道,南宫不念方安下心来,微微点了点头。
鬼面郎君打量着千面妖狐,又扫了一眼这不大的茶摊,纳闷道:“也没见你携带什么易容的工具,要如何易容成那三名莽苍山派弟子的样貌?”
千面妖狐摆了摆手,悠然道:“无妨。教主,三当家,你们暂且闭上眼睛。”
二人闻言,便依他所言,闭了眼。须臾间只感觉眼前一道亮光闪过,千面妖狐便道:“可以了,请睁眼吧。”
南宫不念睁开眼,忽然发现他的衣着完全变了,与莽苍山派那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一模一样,连左手的森森白骨都变为一只完好的手了,不觉惊奇,问道:“老狐狸,这是幻术吗?”
边说边抬起眼眸看向对面,却不见千面妖狐,而是适才那面色黝黑的青年,朝他点点头,声音未加掩饰,仍是一副苍老的嗓音:“是,教主,你放心,这是属下的独门绝技,谁也瞧不出是幻术。”
南宫不念再去看鬼面郎君,只见他也已变做青年模样。千面妖狐再次提醒道:“我再重复一遍。教主,你现在是莽苍山派排行十三的弟子,三当家,你排行十一,我排行第九,所以你们要叫我师兄。”
两人点头记下,千面妖狐便去解那头不断嗷嗷嚎叫的驴子,大力朝它甩了几鞭子,那驴子才听了他的话,朝山上慢悠悠地迈着蹄子。南宫不念与鬼面郎君翻上板车,一行三人便在车轮悠悠声中启程了。
时已近秋,莽苍山上层层叠叠的林木红黄相间,艳丽无比,登上半山腰时,镂空白玉门藏在一片红叶之中,只露出两侧的石柱来,驴车穿过石柱,又向前行了半个多时辰,直到夕阳坠下云端,他们才正式进入了莽苍山派。
千面妖狐探路时来过一次,轻车熟路地将驴车引到一片阔野之地旁的厩棚里,多抱了几把草料去喂牠,总算是将嘴堵住了。
鬼面郎君进入角色相当之快,问道:“九师兄,白师兄在何处?”
千面妖狐正要作答,忽然眼眸中一股异色闪过,转瞬即逝,眼角弯成月牙,换做一副憨笑模样,朗声道:“师姐,你来了!”
说话声微抬,仿佛是怕其他两人听不清一般。南宫不念会意,循着他的目光回过头去,只见萧云霓穿着一身水碧色衣衫,正站在他们身后。
她眉心微蹙,似是有些焦急,问道:“怎么此时才回来?”
千面妖狐立即接道:“师姐,今日那镇子上的人不多,我们等了许久才将这一车菜卖空,因此回来得迟了些。”
萧云霓扫了三人一眼:“人不多?怎么偏偏今日的人不多?”说着视线在三人身上犹疑,南宫不念生怕她是发现了什么不对之处,强作镇定。
谁料萧云霓却是微微笑道:“你们三个啊,必定又是想偷懒,听说明日启程,就拖延着不想走。”
南宫不念微微吁了口气,顺势说道:“没有啊,师姐,你又不告诉我们明日去哪里,我们偷得哪门子懒?”
萧云霓轻笑一声,手心握着个宽口的青花小药罐,递给他道:“急什么?明日便知。”
南宫不念接过药罐,问道:“这是?”
萧云霓道:“白师兄左肩先前曾中过我一支毒箭,想必伤口还未全好,十三师弟,你去瞧瞧他伤势如何,将这药用上。”
南宫不念微微蹙眉,听她提起此事,才发觉他竟是如此疏忽,从未想到白千雪的伤还没好。转念之间,他盯着萧云霓,又窃窃自喜起来,露出了一个欣然的笑容。
萧云霓奇怪道:“十三师弟,你在笑什么?”
南宫不念添油加醋,执行起他的通关大计划,撮合萧云霓和白千雪!眉飞色舞地道:“师姐,你貌似很关心白师兄啊!”
萧云霓却剜了他一眼:“此去路远,我是担心白师兄身体有恙,无人保护你们三个草包。”
南宫不念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师姐,你这么说可真是伤我们几个的心。”
萧云霓没搭理他,对其余两人道:“九师弟,你们俩跟我来,该准备明日启程所需之物了。”
千面妖狐与鬼面郎君连连答应,便跟萧云霓离去,只剩南宫不念一人,呆呆地站在厩棚前,面对着那头只顾着吃草料的驴子,头痛不已。
他头痛的原因很简单,就是……他不是十三师弟,也不是钟不念,在上次那段有关莽苍山的幻象里,他也只在其中一座山峰上略作停留,不清楚整个莽苍山派的地形。
他……不认识路,又是顶级路痴,分不清方向,不知该去哪里找白千雪……
他只好随便选了个方向,打算碰碰运气,沿着一条田埂小径,缓缓而去,边走边打量着两边田里耕种的农作物,再次感慨道:原来莽苍山派真的在务农!真的在开荒!
萧云霓作为一款仙侠乙女游戏的绝对女主,如此不走寻常路,不谈恋爱反种田。漫步在田埂上,南宫不念产生了一种错觉,他仿佛不是在仙侠游戏里,也不是在乙女游戏里,而是在一款类似魔法小镇的经营类游戏里!
正想着,冷不防撞到了什么,他抬眼看去,嘴巴微微张大了些。那抹熟悉的雪白身影充斥眼帘,南宫不念毫无防备,只觉心起波澜,止不住了。
半晌才醒过神,只见白千雪眉心微蹙,一丝惊诧从眼眸里显露,随即便消逝了,缓缓道:“十三师弟?”
南宫不念连忙朝他颔首,浅浅行礼:“白师兄。”
白千雪顿了顿,垂眸看向他,又道:“你回来了。”
南宫不念点点头:“白师兄,我正要去寻你,没想到就在这里遇到你了,真是太巧了。”
白千雪道:“师弟可是有事?”
南宫不念微抬了一下手中的药罐,还不忘通关大计划:“师姐她担心你的箭伤没好,这不,亲自叮嘱我为师兄上药呢!”
白千雪微微点头,若有所思道:“好,你随我来。”
说完,转身向前而去,他一转身,南宫不念便注意到,白千雪背后,正背着那把收魂伞,外面仍包着他先前为防魔教弟子发现所包的那层青布。
南宫不念跟在他身后,穿过这片田地,便可见屋宇楼阁耸立,条条回廊交错,只是都有些陈旧,想来是莽苍山派没落之后,也没有这笔修缮建筑的钱款了。
在回廊上行了片刻,来到一扇拱门前,白千雪停下脚步,推门而入。
南宫不念抬眸看向拱门前的匾额,只见上面写着“盥园”二字,也没有多想,便随着白千雪进入。走了一段路之后,在他面前出现了一个云雾缭绕的水池,池水边是块块光滑的白玉石,周围所种树木俱是苍松翠柏,绿荫笼罩池上。
旁侧摆放着一扇淡雅屏风,白千雪走入那屏风,月光从翠柏的间隙洒入,映出屏风上的剪影,正在缓缓解着衣带,脱去身上所着衣衫。南宫不念霎时睁大了眼睛,心跳快了许多,双颊微烫,立即转过身,不去瞧那剪影,终于明白过来这“盥园”是个什么所在了。
身后传来水声,南宫不念被惊乱了思绪,白千雪冷冽的声音随着水声传入耳际:“不是要上药吗?”
南宫不念怔愣着转过身,暗自长吁了一口气,心中着实有个疑问,却没有说出口:是要上药,可是上药和泡澡有什么关联吗?
不用多说,这大概又是此游戏的恶俗倾向!他慢悠悠地挪着步子,走到那云烟迷蒙的池水边,便看到白千雪背对着他,倚在白玉石堆砌的池边,露出半个后背来,乌发垂向水中,湿漉漉地散在肩侧,黑白分明。
南宫不念喉头微动,手心不觉已经潮湿,药罐险些滑出手去,他连忙蹲下身子,将药罐放在池边的石头上,旋开盖子,取了一坨药膏在手心匀开。
他微微吸了一口气,将白千雪左肩的发丝撩开,目光随即一凝。那露出的半边肩头让他触目惊心,伤口虽是愈合了,但那箭镞原本就淬过毒,虽说当时他为白千雪将毒解了,但那伤口也要比寻常伤口更为严重,此时仍是红肿一片,丝毫没有消退。
看到这伤口的状况,南宫不念不免动容,当初若非是为了自己,白千雪也不用去遭这个罪了。如此想着,他将药膏涂在那红肿的伤口上,用指腹轻轻按着,药膏的作用大概是冰凉消肿的,丝丝凉意传来,而白千雪的皮肤却微觉灼热,这般冷热掺杂在一起,惹得南宫不念有些心慌意乱。
南宫不念低声问道:“疼吗?”
闻言,白千雪默然地微微摇头。
伤口早已愈合,想必与昔日相比,是不会疼的了,但是那冷箭穿透了整个肩膀,不知那时他该有多痛。
思及此处,南宫不念便觉欠了他一个很大的人情,殷勤地将这左肩后的伤口涂了几遍药后,手指又绕到白千雪身前,将那箭镞穿透后留下的另一侧伤口也涂上药。
另一侧伤口靠近前胸,涂抹了一圈后,白千雪忽地握住他的指尖,道:“多谢,不必了。”
南宫不念低声应了一声,便收回手,将药罐盖好,正欲起身退出,视线无意中便瞥到了放在屏风边上的收魂伞。那屏风就立在水池边,距离他很近,收魂伞更是几乎一伸手就能够到。
瞥了一眼白千雪,见他一直背对自己,想必也不会发觉他的动作,南宫不念便想索性偷偷将收魂伞取回好了,免得心中一直惴惴不安。
如此想着,他便悄悄朝屏风边挪了两步,伸出手即将触碰到那收魂伞时,又停住了。
偷走收魂伞,白千雪很快就会发现是他所为,即使他现在顶着这张莽苍山派十三师弟的脸,但真正的十三师弟只需一月就会苏醒,到时将遇见魔教教主的事说出去,那在白千雪眼中,他岂不是成了言而无信、鸡鸣狗盗之人了?
可是,如此天赐良机,不去把握,若是白千雪真打算联合正派对他做什么,可就悔之晚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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