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得什么傻话。”叶璟明有些不好意思,抿唇笑一下,“我生得这个样子,哪个眼神不好的姑娘才看得上我啊。”
他一摸下巴,才发觉面孔上那副伪装早早蹭掉了。
唐云峥目不转睛看着他,笑吟吟道:“我呀我呀。”
“但我眼神可好使了,你们中原有句话,叫慧眼识珠,我早早就挑中你了,比她们都早一步,如今可不许有哪个不长眼的再来沾边。”
叶璟明眼眸微弯:“傻子,只有你了。”
唐云峥一把将他抱了起来,叶璟明两手圈着他的后颈,低下身,与他鼻梁相撞。
唐云峥目光一瞬不瞬:“不止有我,但以后只能是我。”
他仰起头,将叶璟明欲言又止的话和微张的唇瓣一齐含进嘴里,叶璟明肩头一瑟,闭上了眼,长睫动情地颤动,与他亲密又热切地相吻。
第79章 出头
桃娘近来的日子过得无比惬意,她平日也无甚事干,大冬天的穿了件石榴红的扣身短袄,里头的珠白汗衣堪堪拉到胸前,一手晃着小扇,一手弄着珠钗,一步一荡,但凡路上遇着个人,都要听她将这几日的故事从头到尾说上一遍。
楼里人人都知道有位深藏不露的江湖侠客一掷千金买了她一夜。
桃娘今日又百无聊赖地坐在石凳上,与楼里姐妹们一道吃茶。说是一道,人家压根没请她,她脸皮厚,一屁股落了坐,先捻了两块云片糕进嘴,又说点心齁嗓子,连灌下三杯小种红茶,旁的花娘直怪她粗野,她也不在乎,呸出一口茶渣,张口又要讲她的故事。
花娘们翻个白眼,嘘声一片,都道耳朵起了老茧了。
桃娘翘起指头,对着她们鼻子指了一圈:“你们就是嫉妒呗。”
花娘纷纷鄙夷,小人得势啊,小人得势。
身后响起一道冷飕飕的声音:“嫉妒什么?”
桃娘惊住,脸色一僵,她对来人显然是熟识的。别的花娘脸色也不好看,一齐退后开来,都有些畏惧的意思。
桃娘僵硬转过头:“哟,金爷,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这位金爷算是楼里的常客了,他身材魁梧,一脸横肉,是个实打实的练家子,他在道上有些名气,黑白两路都吃得开,平日里出手也阔绰,但楼里的花娘瞧见他只有躲远的份儿。
因他恶名在外,重色重欲,平日里嗜好虐待床伴,从他塌上下来的女子,没有不躺上十天半月的,据说也死过一个两个,被上头给压下来了。
花娘往日也不敢沾染他,桃娘今日被他逮着了,暗暗叫苦,捂着肚子道月事来了,疼得慌,欠一欠身便着急开溜。
金爷冷哼两声,长臂一伸,就将她捞了回来。
他重重捏一把她的柳腰:“我见你在这儿露个胸脯谈笑风生好一会儿了,可不像是不舒服的样子,你敢骗我?”
他一伸爪便在她腰上落下了伤,桃娘被他捏得银牙紧咬,她白了脸,面上还要哄着他说:“奴家哪敢骗您呐,奴家今日属实是身子不适,伺候不了您了,金爷高抬贵手,再移步到别处看看?”
金爷钳制住她,长长嗅一口她鬓上花簪的香,狞笑道:“你身子好不好,随我回房叫我mo/一把便知道了,再说,桃娘,我当日花的银子,足够shui/ni/三次了,哪有拿了钱却不认账的道理。”
桃娘在他身上吃过瘪,因她人缘不好,无人告诉她金爷的险恶,她那日见钱眼开便扑上去,一夜过后,险些把命搭在了chuang/上。
但买她三夜,这实属无稽之谈,金爷蛮横无理,她也不敢顶嘴,只好讨饶道:“不瞒爷说,我屋内今日还有其他男人,他早早买下了我,奴家福薄,一个人实在伺候不了两位爷。”
她这一提,金爷更强横了,他不觉得能买下桃娘这等货色的恩客能有多少能耐,他胜负欲一起,今日还就非桃娘不可。
“那就把他扫地出门,先伺候好我。”他勒令道,拧了一把桃娘躲闪的臀,“带我去你房里,我倒要看看谁敢同我抢一个女人?”
桃娘哀叫一声,四周无人敢上前替她出头,这次到底是躲不过去了,她被金爷半扯半抱,一路推搡进房里。
金爷一路沾着便宜,急色地将她往屋里攘,房门刚一闭上,便将她狠狠惯在门板上,上嘴就啃。
桃娘疼得面色发白,隔着他的肩怯怯叫了一声:“停,停一下,金爷,我实在不想做,我不想啊……”
“金爷,金爷,还有人在。”
身后的两人被他们突然的动静惊了一下,相视一眼,面面相觑。
叶璟明和唐云峥坐在屋内,本是在等桃娘回来,问她些话,期间唐云峥还有些吃味地在同他拌嘴,结果金爷和桃娘就这么闭眼推搡着闯进来了。
金爷置若罔闻,粗暴地扒开她衣裳,喘着粗气道:“有什么人,有你的男人!”
桃娘眼睁睁看着身前一柄飞旋的剑鞘天降,吓得一下闭上了眼,剑鞘一把打开了金爷作乱的手。
金爷右手登时发麻,他气急败坏丢开桃娘,暴怒地转身。
剑鞘在半空旋了一旋,稳稳回到叶璟明手上。
叶璟明冷目一挑:“她说她不愿意,你又何必强人所难。”
金爷抬头,愣了一下,目光打量二人一圈,最后落在滑倒在地的桃娘身上:“你还真有本事啊,屋里藏了两个男人?”
桃娘也不知房里怎会多出一个人来,她噙着一双泪眼,看着房里这个普鲁男子,不论相貌或气场,他看起来都非凡俗之辈。
金爷自然也有所察觉,他话是对叶璟明说的,眼睛却始终盯着唐云峥:“一个下贱东西罢了,我管她愿不愿意的,我又不是没给钱,万人骑的女人,也敢开口提条件了?能伺候得了两位客人,那是她的福气。”
桃娘自知低下,闻言仍不免耻辱地往后缩了又缩,不敢去看身前几人。
金爷是会看人的,他话里辱了桃娘一嘴,又抬了叶璟明二人的身价,但叶璟明显然不吃这套。
他对他反感至极:“青楼女子就不能有自己的气性和选择吗?你粗蛮无理,不拿人当人看,又想强占人家,一逞兽欲,你大不如楼里这些花娘,岂敢一口一个下贱!”
他不吃敬酒,言辞锋利,金爷面上挂不住,破口大骂起来:“你是哪门哪派,哪个道上的,也敢拿我和这种下贱的妓子相提比伦?娼妓就是娼妓,只配给人踩着头践踏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儿,你再多说一句,我就叫你走不出这思归楼!”
叶璟明听得怒从心起,手边狼吟被牵动得一颤。
他不欲动手打人,强自按下怒意:“我与你没什么好说的,你给桃娘道歉,然后滚出这里!”
他说罢,起身去扶战战栗栗的桃娘,金爷早按耐不住,趁他近前,挥出腰间的短刀朝他劈头砍下。
金爷:“我给她道歉,你们是什么东西,给你一点颜色,就敢在我面前造次,你且看你出不出得去这门!”
叶璟明皱眉,移步躲开,他挥掌向前,要拿他七寸。
唐云峥出手快他一步,抽出叶璟明的狼吟,剑未至,剑光先至,一举挑开了砍下来的短刀,狼吟锋利无比,吹发可断,剑气直将金爷的胳膊割出血痕来。
他在后方看了这半会,早就不满叶璟明为桃娘出头了,于是这气直接撒在了金爷的身上,他想了想,仗剑一顶,剑锋划破金爷的半张脸,金爷倏然一闭眼,从歡骨到眉头,留下了一道深长的血口。
他睨金爷一眼:“我瞧你这话说得也挺没脸没皮的,那这张脸不要也罢,这么一看,倒还顺眼一些。”
金爷后知后觉捂着面颊,疼得叫出声来,他两眼一红,气急攻心,挥刀便朝他冲过来。
唐云峥与他过了十招都不到,浑厚的内力灌满狼吟满身,直接将他手里的短刀齐齐斩断。
金爷看着手里一截碎铁,猝不及防地低头,唐云峥飞身一踢,再接一脚,他双膝一阵剧痛,转眼便与断刀一齐跪倒在地上。
唐云峥是第一次使用狼吟,身手如此流畅优美,叶璟明在旁看了片刻,心痒起来,心说下次定要与他尽情酣战一番。
唐云峥抓起金爷的领子扔到桃娘面前,淡淡说道:“照他的意思,给她道歉,然后赶紧滚。”
金爷知道碰上个硬茬,他使了全力,对方却完全游刃有余,未消的杀意悬在头顶,他哪还硬气得起来。
他一脸是血,狼狈地抬头看着桃娘,桃娘惧怕地往叶璟明身后躲了躲。
唐云峥本来就没有多少耐性,他将金爷踹倒在地,一脚踩在他的头上。
他懒懒道:“不会说话?那就磕头吧。”
桃娘闻言慌忙摇头,叶璟明轻声对她道:“你别怕。”
金爷屈辱得往地上深深磕了三个响头,叶璟明冷声说道:“道歉!”
金爷一咬牙:“对不起姑奶奶,对不起姑奶奶,对不起姑奶奶……”
叶璟明勾了勾唇,桃娘拉了拉他的袖口,小声说够了。
她碰上叶璟明的一瞬,那个持剑的普鲁男人回头锐利扫过一眼,桃娘蓦得惊住。
只威慑的一眼,便叫她如坠冰窟,她心里哀叫,今日是犯了什么霉星。
她讷讷不敢再动。
桃娘不再计较,叶璟明将金爷赶出了门去,临走时道,自己与桃娘是姐弟关系,倘使金爷日后敢来报复寻仇,找桃娘的麻烦,便要打落他一颗牙去。
金爷嘴上答应,脚底抹油,忙不迭逃走。桃娘神情恍惚,只道金爷今日栽了跟头,日后怕是没有好果子吃。
叶璟明安慰她,他若还敢欺负你,你用红隼传信与我就是了,我教你用,我必前来与你解围。
唐云峥在旁听着,脸色微沉,别过头轻哼一声:“红隼是这样用的吗?”
叶璟明晓得他又醋上了,在袖下轻轻勾了勾他的指头:“锄强扶弱,总归是一桩好事情。”
唐云峥一把反握住他,握了就不放:“用了我的鹰,可就得答应我一件事了。”
叶璟明声音压得不能再低:“晚些再说。”
这些个小动作全落在桃娘眼里,她又打量二人一眼,丝毫没了平日里的轻挑。
她怯怯问叶璟明:“这位是?”
叶璟明方才张嘴,唐云峥指尖在他掌心里重重刮了一下。
叶璟明有些为难,片刻红着脸道:“他是我的,我的……那位心上人。”
第80章 兄妹
桃娘眼中惊诧一闪而过,目光落在叶璟明缠满绷带的颈上,心下感叹,真是人不可貌相啊,数你小子玩得花。
面上还得着急恭维一句:“二位看上去真是般配呀。”
叶璟明神色微妙,唐云峥倒显得比较受用,瞧了她一眼:“你叫桃娘?”
他眼尾还落了方才惩治金爷时溅上的血,这时笑问一句,眸光森然。
桃娘一阵心悸,她混迹欢场多年,哪能不知是被人家正主记恨上了,忙欠身称是。
唐云峥果不其然是要摆她一道的:“你说得对,我和他不久便会离开,方才那杂碎若再来寻事,哪怕红隼日行千里,他也不可能第一时间前来见你。”
他想了想,接上一句:“何况我也不许。”
桃娘赶紧说再不敢劳动二位,叶璟明不满,开口要驳,唐云峥打断了他。
唐云峥:“你最好就是离开这里,永远别再回来。”
桃娘与叶璟明都一阵吃惊,唐云峥继而道:“他手段残忍,如果不死,就一定会前来报复,还是说在这里有人能保得住你?”
桃娘低头:“没有人,奴家已是残花败柳身,老鸨不会为了得罪金爷而留下我,他若来寻仇,我必然落个惨死的下场。”
叶璟明眉头紧锁,他不知自己贸然出手,竟会惹出这样的结果。
“我其实并不在意你是什么下场。”唐云峥口气凉薄,叶璟明斥他一句“云峥”!他转口道,“但家里这位在意,因此没有办法,我会将你赎出思归楼,打点好你的去处,你日后隐姓埋名,别再回来,自然也没人能找你的麻烦。”
桃娘有些不可置信,回过神后,一下跪在地上磕头谢他。
叶璟明忙将她扶起身来,唐云峥扫过一眼,心里很是不悦。
他面上不显,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齿,神情似笑非笑。
“我既解了你的围,又免了你的后顾之忧,保你后半生无忧无虑,你能拿什么来感激我?”
桃娘倒也被问住了,她一身的风月本领,总不能用在两位断袖的身上,她咬紧牙连连叩首:“桃娘自当给二位当牛做马,日后二位就是桃娘的主子,桃娘端茶倒水,任听使唤。”
“不需要,你既不能杀人,也过了以美色诱人的年纪,在我这里你没有任何价值。”唐云峥审视她片刻,有些挑剔,“我不可能为了一件不合格的商品,去花费大量的财物和精力。”
照他以往挑选杀手的眼光看,桃娘确实是极差劲的苗子,他不免埋汰一句。
叶璟明看他一眼,大约知道了他葫芦里买的什么药:“但我们不会言而无信的,桃娘。”
桃娘被他们一番话说得惶惑无比:“我能为二位做些什么,只要能救我出水火,桃娘莫敢不从的。”
唐云峥“啧”了声,揽过叶璟明的肩膀:“你想问什么,现在问吧。”
叶璟明拿出了姜红柳的信物:“桃娘,你可识得这枝发簪的主人?”
一个时辰后,二人在檐下对饮。
姜荼姜靡的出身起底得彻底,是寻常青楼妓子爱上赶考书生的戏码,姜红柳怀上兄妹二人后,便日日盼望书生高中来寻她,她本是楼里有名的花魁,打死不肯落胎,落下被楼里众人嫌弃和唾骂的下场,她积郁成疾,姜荼兄妹在胎里落下病根,姜荼因此生来便带残缺。
她最后也没能等来她的书生,她势单力薄,仍力保兄妹二人在楼里长大,兄妹自幼受尽冷眼,哥哥发育得更是十分畸形,姜红柳在他二人十六岁时完全没有了接客的能力,被老鸨生生打死后,姜荼的心态逐渐疯癫扭曲。
他畸形的身体,又可怜又讨嫌,也因借此残缺的优势,在楼里做了许多恶事,姜靡想过阻止他,最终却拗不过,一齐沦为帮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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