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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墟中灰烟缭绕，脚下是钢筋断墙，唯一的光源是墙根处的绿色荧光标，当然，这点儿光除了吓人以外，起不到任何作用。
沈嚣打开腰间照明，蹲下身搜寻脚下的废墟，从交错的石板砖中找到了一只扭曲的外骨骼手臂。
外骨骼表面被坍塌的天花板压的粉碎，碎肉血块混在一起，里面的骨头也已经断了。
在启动防御模式的情况下，这里的坍塌不可能对外骨骼造成这么大的伤害，所以亚斯是在毫无防备，或者被偷袭的情况下才可能发生这种状况。
沈嚣继续往里深挖，在搬开他脊柱上压着的石板时，终于听到了声音。
“嚣……嚣，你怎么……来了？”亚斯细微的声音被爆炸声所掩盖，若不是沈嚣将精神力外化，怕是连这点声音都听不到。
“别说话，我带你出去。”
“不行了。”亚斯的身体完全动不了，沈嚣往下摸，拿出他胸前的标牌，血条已经到底了，就算把他带出去也撑不到考核结束。
沈嚣停下手上的动作，目光在他破碎的外骨骼上扫了一圈，然后趴到他的耳边轻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亚斯大脑一片空白，用最后的力气回答他的问题，“我跟他们来疏散人员，有人的研究资料落在三楼，卡拉让我去拿，我就去了，回来的时候听到哭声，想到这边查看情况，然后头上……石板掉了下来，我动不，我看到有一个人从楼上下来，我想用启动外骨骼，但不知道怎么的，就是，控制不了……”
说着话音与气息一同消散了灰尘中。
沈嚣起身，转头看了一眼地上的天花板，两处钢筋都有被人为截断的迹象，很明显，有人特意在这里布了局，就等亚斯上钩。
同伴的尸体在脚下，沈嚣心中却没有太多悲伤，他看了一眼倒计时，默默在心里念道：
还剩七分钟，不能让他跑了。
再抬起头时，那双眼睛里已经空得没有一丝情绪，他所看见的是即将被猎杀的目标。
————
十分钟前，科研大楼A区附近救援船上。
距离考核结束还有二十分钟，超拉风小队的三人将所有被困人员转移上救生船，顺利完成考核任务。
加上白天的积分，约瑟尔胸前的积分已经达到了1500，而走在后面的那位迟迟没有露面的队长，积分更是已经突破了两千。
卡拉驾驶着通讯船，准备离开危险地段，却发现来时走的通道被碎石挡住，只好先下船清理。
约瑟尔跟着下船，装出一副坦然的样子拿着通讯仪给“别和我们抢一队”传递错误信息。
路星轨在一旁看着，对自己的计划非常满意。
————
回到现在。
亚瑟和夏游月进入大楼后跟丢了沈嚣，只能按照地图往前摸索，最终在一楼大厅找到了已经没有呼吸的亚斯。
亚瑟气急，立刻拿起通讯器准备兴师问罪，却被夏游月阻止了，考核已经快结束了，再问也问不出什么，当务之急是把亚斯带出去，不能让他留在废墟里烧成灰碳。
而且退一步说，这只是一场考核，不会真的闹出人命，犯不着在这里跟他们硬碰硬，出去后有的是时间收拾他们。
亚瑟忍着火气，和夏游月一起把亚斯带出废墟，整个过程中都没有看见沈嚣。
两人感觉不对劲，却又联系不上他，眼看大火快烧到一楼，没有办法在里面多待，只好先离开大楼。
而在距离他们不足一千米的断墙边，已在享受胜利的约瑟尔和路星轨还在嘲笑两支队伍的愚钝。
作为新生的第一场考核，这一次成绩将会影响到后续班级的划分，路星轨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第一，其他队伍要么是他前进路上的助力，要么就是他销毁的对象，“合作”在这场考核中起不到多大帮助。
两人捧着胜利的果实沾沾自喜，却不知有人站到了他们身后。
“你旁边的人是谁？”
听到声音，约瑟尔动作一滞，在前面清理通道的路星轨也停了下来，两人回头看见沈嚣，脸上闪过惊讶，幸好有面具遮挡才没被看出来。
“你怎么来了，不是说都已经处理好了吗？”约瑟尔皮笑肉不笑地走到他面前。
“不放心，想过来看看。”沈嚣看了一眼救援船，“亚斯在里面吗，怎么不跟你们一起清理。”
约瑟尔被问住了，在他身后的路星轨瞬间想好了措辞，走过去帮他回答，“有个科研人员说资料落在安全屋了，拿不到就不离开，亚斯实在没办，就回去帮他找了，你过来的时候没有看到他吗？”
沈嚣摇了摇头，抬头看向路星轨：“你是谁？”
约瑟尔赶紧介绍，“这是我们队长，之前不是说了吗，他受伤太重，待在上一个任务点没有过来，但发现我们这里能量波动太剧烈，怕我们发生意外，就特意赶过来。”
“不是腿断了吗？”沈嚣看向路星轨完好无损的外骨骼。
“腿没断，只是外骨骼破损严重，后来误打误撞在通讯塔附近找到了补给站，紧急修复好就过来了，但耗时有些长，到了之后也没帮上什么忙。”路星轨镇定自若地回答。
只要有相应的机器在，修复外骨骼并不困难，沈嚣已经知道真相，自然也不会纠结他话里的逻辑。
路星轨见沈嚣没有怀疑，友善地向他伸出手，“你叫沈嚣对吗，多谢你对我组员的照顾。”
“没什么。”沈嚣没有要与他握手的想法，语调平缓冷淡，“能带我过去找他吗？”
“现在吗？考核都快结束了，再等一会儿就能出去了，没必要再进去找人。”约瑟尔话里有点慌。
“带我去找他。”沈嚣很坚持。
“那我带你去吧，亚斯一个人在里面确实可能会有危险。”路星轨说着说着走到他面前。
沈嚣让出路，让他走在前面带路，自己则跟在后面。
两人迅速出发前往大楼，留下卡拉和约瑟尔清理通道，此时距离考核结束还有五分钟。
第88章
楼上的火势已经蔓延到楼下, 两人从安全通道进入大楼，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浓烟，火舌沿着易燃物一路将残破的空间照亮，原本充满科技感的大厅变成供奉邪典的祭坛, 遍地是衰败与死亡。
“这不是去往安全屋的方向吧。”沈嚣停下脚步问道。
“你不是已经知道都知道了吗, 又何必再装呢。”早在沈嚣将精神力外放的时候，路星轨就已经感受到了那股不同寻常的气息, 高等级alpha的直觉向来是敏锐的, 他猜到有人会过来找他报仇, 但没想到来的人会是一个beta。
路星轨很好奇：“这届新生里没有听说过能将精神力外化的beta, 所以你是怎么做到的。”
“这不重要。”
“哦？所以你这是铁了心要给同伴报仇。”路星轨觉得沈嚣没必要这么较真，“马上就要出去了, 我们可以私下解决，到时候我可以站着不动让你揍一顿，你觉得怎么样。”
沈嚣缓慢转身，隔着护目镜冷冷看着面前一脸玩味的alpha, 他漆黑的瞳孔中倒映着周围的火光, 这本该是愤怒的眼神, 但黑瞳深处却涌现了一股更深的情绪, 瞬间吞没了火焰, 涌出一汪足以吞没一切的黑水。
——杀意
路星轨嘴角凝固, 这是在开玩笑吧, 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beta竟然想杀他一个S级alpha, 还不加掩饰地挑衅他，这不是找死吗？
他本来就是个好战分子, 要不然也不会那么执着于争抢积分，而且在他看来, 学校之所以会设计一场完全陌生的考核，就是默许考生之间相互竞争，这本质上就是一场弱肉强食的比赛，谁拿到的积分多，谁就能获得更好的名次，得到上层的赏识。
何况那些人又不是他亲手杀的，在危险中放松警惕，本身就是一件很致命的事，他只是利用了这一点设了陷阱，归根到底还是他们自己大意，怨不得他。
路星轨继续狡辩：“你不会是想杀我吧，是你的队员先踏进了我的陷阱，才会被压在下面，我只是没有救他而已，总不能把错都怪在我身上吧？”
对于诡辩，沈嚣从来都不屑于听。
“还有三分半。”话音未落，沈嚣倾身而上，一拳砸向路星轨面部。
路星轨见他出招如此直白，当即判断他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而他作为新生里屈指可数能将精神力外化的alpha，自然不把这种攻击放在眼里。
躲过攻击后，路星轨一拳砸向沈嚣的腹部，沈嚣没躲过，捂住腹部的破损处后退到墙根。
两人的外骨骼不在一个完整程度，路星轨打在沈嚣身上的每一下都会透过外骨骼，对他的身体造成极大的冲击。
而且在烟雾环境里作战，外骨骼的呼吸系统非常重要，一旦破损，整个面罩都会报废，路星轨抓住了这一点，之后的每次攻击都会针对沈嚣右侧脖颈处的呼吸装置。
沈嚣等的就是这个，他侧头躲过路星轨的拳头，左手放弃防护，死死抓住他的手腕，接着右手拔出腰间的电容刀，狠狠楔进他的手背。
沙漏在倒计时前破碎，相当于失去了离开考核的选择权，只能等剧情结束或死亡才能离开。
“你要干什么？”路星轨没想到沈嚣的目的是破坏沙漏，可就算把他留在这儿，又能怎么样，凭他这身准备，沈嚣肯定会死在他前面，还不如早点退出去。
沈嚣抓着他的手，将精神力通过缝隙渗透进外骨骼，然后擒上他的整只胳膊用力一扯，“当然是怕你跑了。”
整个过程不到一秒，肩膀处传来剧烈疼痛，路星轨完全没有料到沈嚣的精神力能悄无声息进入他的外骨骼，而他在精神力外化的情况下竟然都没有发现。
这只能说明一件事。
沈嚣对精神力操控的专注力以及精确程度在他之上，可他明明只是个beta，怎么可能会有这种本事？
不等路星轨做出反应，一根坚韧的细丝绕住了他的大臂，紧接一道白光闪过，胳膊在眼前和身体分家了。
路星轨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一切，捂着断裂处慌忙后撤，他想用精神力给伤处止血，但疼痛导致他无法专注控制精神力，只能看着血液往外流淌。
“这里受的伤虽然不会带出去，但疼痛是一样的，死亡前的感觉也是一样的。”沈嚣拿着刀，慢悠悠朝他走过来，声音被空旷的环境放大，在火场中异常清晰。
“亚斯死于脊柱断裂造成的压迫伤，所以他是怎么死了，你就怎么死。”
最后一个字音结束，压迫在路星轨身上的精神力骤然消失，重新回到了沈嚣的掌控中。
精神力外化是一项极其耗费体力的技能，长时间消耗还会对腺体造成压迫，所以在使用过程中要学会收放自如，利用最少的消耗得到出最大的作用。
这是原泽教他的，虽然只是几句片语，但也足够他领会。
而且讨伐才刚刚开始，精神力自然要省着点用。
火焰将两人包围，路星轨被他眼中持续高涨的杀意震慑在原地，才意识到自己招惹上了一尊怎么的煞神。
更可怕的是，大楼里的温度明明在持续升高，却有一股寒凉顺着脊背爬了上来。
路星轨顶着他的气息向后退步，他现在唯一的优势就是对大楼的熟悉程度，只要能逃出去，凭借外骨骼完整的优势，沈嚣肯定追不上来。
思罢，他逼着自己凝聚精神力，启动喷射装置，趁沈嚣还没出手，向上穿过破损的天花板，逃进烈焰之中。
沈嚣抬头，他的视线中没有火焰与障碍，只有一只不知死活、还在试图逃窜的飞蛾。
死得太轻松反而便宜了他，这才是沈嚣破坏沙漏的原因。
从一楼到六楼，炙热的火焰在靠近到沈嚣身边时，自动避开了他，还在燃烧的巨蜂瞪着空洞的眼睛倒在火坑中，像煮烂的万圣节南瓜，散发着不详的气息。
路星轨开启最大马力一路逃窜，但每次回头都能看到一只鬼魅跟在后面，怎么都拉不开距离，后者甚至还能用镭射线攻击他，导致后背的外骨骼破损，烈焰灼热的温度也顺势钻了进去。
科研大楼一共十层，沈嚣自然不会让他从顶层逃出去，在路星轨到达九层的瞬间，瞬移到他的面前，一脚将他踢进燃烧的废墟中，挥出电容刀砍断了他的呼吸设备。
两人旁边正好躺着一具烧焦的巨蜂，恶臭混着一氧化碳涌进嗓子，像往里面塞了一把火炭，刺痛从喉咙一直蔓延到肺部，根本无法呼吸。
微弱的月光透过撞碎的玻璃照了进来，求生本能令路星轨抓住了那一丝月光，他手脚并用朝玻璃爬去，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沈嚣就这么看着，放任他爬到玻璃边上，等他快要摸到边缘时，闪身过去，一脚踩在他的手上。
“啊——”嗓子里发出的叫声嘶哑无力，路星轨瞠目欲裂，嘴唇嗫嚅着吐出几个字。
沈嚣听不见，特意低下了头。
“你会后悔——啊——”
沈嚣还以为他要忏悔自己的罪过，结果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便不再给他说话的机会，抬脚踩断了他的脊柱。
路星轨双眼赤红，充满灰尘的肺部在后背的重力挤压下碎成了烂泥，剩余器官接连遭殃。
剧痛之下，他已经感受不到躯体的存在，正如沈嚣所说了，亚斯怎么死的，他就要他怎么死。
破碎的内脏混着血液从口鼻涌出，卑劣的头颅掉在地上，路星轨就这么在他脚下断了气。
身后的火还在烧，很快尸体就会在火海中化为灰烬，但沈嚣并没有报仇的快感，心情愈加烦躁起来。
“好吵。”
不远处传来一阵靡靡之音，似嗡鸣、似低吼，大楼、地面、树木、空气……都跟着那轻快地节奏震颤着。
蓄电站中的女王蜂完成了进化，顺利突破三阶，这是无数工蜂牺牲的结果，而她也将孕育出能力更强大的巨蜂。
不久之后，一只更精锐的巨蜂部队将向翡翠星发起进攻。
沈嚣站在窗边，静静注视着蓄电站中的能量变化。
明明危险在际，他却感受不到一丝紧迫与压抑，甚至陷入了一种放空。
加厚的透明玻璃中，一枚金色茧正在慢慢剥落，纤长的触须从顶端的裂缝中探了出来，顶端的尖角有节奏地敲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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