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之外,他还一直犯恶心,想吐,什么东西都吃不下,就算吃了也会吐出来,只能靠输营养液维持。
不过是短短一个星期,江寻整个人似乎都消瘦了一圈。
他两辈子都没受过这样的折腾,难受自然是难受的,有时候干脆想着直接死了一了百了,干嘛还要受这些苦。
但看着傅晏礼那张脸,那双泛着红血丝的眼眸,以及众人对他的关心和心疼,他又什么都不想了,只想活下来,能活多久就活多久。
看着原本活蹦乱跳的小儿子变成如今的模样,邓舒不知道有多心疼难受,私底下哭过了很多回。
即便再有钱又有什么用,在病痛面前也无能为力,不能替他分担痛苦。
傅晏礼这段时间很少去公司,工作行程能推的都推了,剩下的则在病房里处理,他差不多一天二十几个小时都守在病房里,陪在江寻身边,亲历亲为无微不至地照顾着他。
傅晏礼的举动,江家人都看在眼里,就连一向看傅晏礼不顺眼的江世渊,看着对方如此尽心尽意地照顾着江寻,心里都有些羞愧。
这注定是一段很难熬的日子。
邓舒忍不住劝傅晏礼,“晏礼,要不你回去休息几天吧,小寻这边还有我们照顾呢。”
傅晏礼的眉宇间隐隐有几分疲倦,但状态并不算差,他谢绝了邓舒的好意。
“不用。”顿了顿,他又哑声补充了句:“只有一直看着他,我才安心。”
邓舒在心里叹气一口气,没有再说什么。
这期间也有不少人来探望过江寻,林简,褚星野,傅老先生和傅老太太……
褚星野过来的时候,江寻刚恶心吐完,脸色惨白惨白的,半阖着眼眸躺在病床上,连呼吸都很微弱。
看到这场景,褚星野顿时就绷不住了,眼睛立刻就红了,眼泪也瞬间冒出来了。
“江寻……呜呜呜,小土豆,你怎么变成现在这样了,前阵子不是还好好的吗……”
这架势,江寻觉得自己快不行了,要看见太奶了。
要不是傅晏礼拦着,大外甥指定得扑上去抱着他哭上一天一夜。
褚星野的眼泪好不容易止住了,眼泪汪汪地看着江寻,哽咽地喊了句:“小土豆,你要赶紧好起来……”
他这话刚一说出口,又有要哭起来的趋势。
傅晏礼没让外甥再次哭嚎,无情地发出了逐客令:“小寻需要休息,别打扰他。”
褚星野虽然心里不满,但顾及到江寻的病情,还是很快离开了。
白敛也来病房里探望过江寻,还带了一束花过来。
他的反应自然不会像褚星野一样夸张,只是待了一会儿就自觉离开了。
江寻那时候还在昏睡着,压根就不知道白敛来过。
最后来的是季云添,不过他的待遇没有褚星野和白敛那么好,因为他连踏进病房的机会都没有。
傅晏礼压根就不让季云添进来,守在病房门口的两个保镖尽职尽责地拦住了他往里走的步伐。
“傅总,你这样做有些不妥吧。”季云添那张过分病态而精致的脸上,没有往日里的假意温和,因为没有那份心情,就连语气里都充斥着几分冷意:“我是寻寻的朋友,你凭什么不让我进去。”
“他不喜欢你。”傅晏礼没有再跟他废话,只是嘱咐了保镖一句不要把人放进来,便转身回了病房。
季云添很轻地冷笑了一声,也没走,直接坐在了走廊边上的长椅前,一直从白天等到了晚上。
江寻白天睡了好几个小时,直到晚上醒来才知道这事。
他此时恢复了一些精神,自己撑着坐起来,就着傅晏礼的手喝了口水,无所谓地说道:“你让他进来吧,没事。”
既然江寻都这么说了,傅晏礼也没反对。
季云添在外面坐了好几个小时,连动都没有动过,他拿起旁边放着的花束,起身走进病房。
在看到江寻此时的模样后,他脸色微微一变,随后抿了抿唇,冲对方露出一个温柔的笑。
“寻寻,你还好吗?”
也许是快要离开这个世界的缘故,江寻连看季云添都顺眼了不少,不过也没什么好脸色就是了。
他嫌弃地皱皱眉,“都说了,别这么恶心地叫我。”
季云添没说话,他坐在病床边,用那双漂亮的眼睛安静地看着江寻,眼眸里的情绪很复杂,温柔和心疼怜惜,几乎不加以掩藏。
江寻实在觉得别扭,“别这么看着我,人你也看到了,现在可以走了。”
听到这话,季云添竟也真的起身了,再开口时,他的嗓音里裹着几分沙哑:“寻寻,你要快点好起来,我不喜欢看到这样的你。”
说罢,他便转身离开了病房。
江寻也就是在这时候觉得,季云添以往说喜欢他,除了逗弄之外,应该是有几分真心的。
不过,他也没把这事放心上。
病房里很快恢复了安静,傅晏礼见江寻的手指甲长长了些,便找来指甲刀细心地帮他修剪着。
江寻靠在床上,安静地看着男人低头专注的侧脸,“你说我的头发什么时候会掉光,我还没尝试过光头造型,一定很不好看。”
第168章 光头江寻
傅晏礼仔细地替江寻修剪完最后一根手指甲,随后把指甲刀放在一边。
男人宽大的掌心握住江寻的手,另一只手方在江寻柔软的头发上揉了揉,看着眼前那张愈发苍白消瘦的脸,一双如墨深沉的眼眸里含着脉脉温情。
“你什么样都好看,宝贝。”
江寻有些受不了地移开视线,他低头看着自己修剪得整齐圆润的指甲,小声嘟囔:“那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我又黑又土,你也觉得好看?”
两人初次见面是在季家举行的慈善晚会上,江寻那时候刚穿过来,皮肤粗糙,而且跟煤炭一样黑,还留着长长的刘海,简直是杀马特,再搭配上一套黑色的西装,就是整个宴会厅里最显眼的黑煤球。
傅晏礼短暂性地沉默了一瞬,随后开口:“你的牙齿很好看。”
黑色的皮肤,笑起来露出两排整齐的白牙齿,傅晏礼当时就被晃了一下,不由在外甥的小订婚对象身上多扫了一眼。
江寻:“……”
傅晏礼很轻地笑了一声,“你当时笑起来也很好看。”
江寻抬脚往男人身上踹去,“你是什么时候对我起了歪心思的?该不会是看我越变越好看了,被我的美色|诱惑了吧?”
傅晏礼顺势圈住那截纤细的脚踝,指腹在皮肉上漫不经心地摩挲着。
“不是。”
在更早之前,傅晏礼就被江寻所吸引了,那时候的江寻像一颗小煤球,古灵精怪活蹦乱跳的,很可爱。
现在是小汤圆,也更可爱了。
只是小汤圆现在生病了,不能跑也不能跳,笑容还是如往常一般,明媚耀眼。
两人坐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江寻的精神又逐渐变差了些,最终实在抵不住倦意,只能被傅晏礼哄着躺下来睡觉。
意识迷迷糊糊之际,他抓住傅晏礼的手,眼皮缓慢地眨动着,低声呢喃了句:“我想丧彪了。”
“等你病好了,就能见到它了。”傅晏礼细心地替江寻掖好被子,顺便关上了病房里的灯,只留下一盏微弱的小夜灯,“乖,睡吧。”
江寻闭上眼睛,很快便睡了过去,但他睡得并不安稳,就连在睡梦中,眉头都是微微蹙起来的。
傅晏礼没离开,一直坐在床边守着。
直到深夜,昏暗的光线下,床上躺着的人终于睡得安稳了些,他才起身往另外的一间房走去。
这间病房的装修其实跟家里没什么不同,拥有三室一厅,布置得温馨舒适,窗明几净。
—
化疗的一个周期是二十一天,到了十几天的时候,江寻的状态也好了许多,不再像刚开始那样难受,胃口也逐渐好了起来,不再恶心呕吐了。
只是无论再怎么精心呵护,他掉下去的肉也没有长起来。
江寻的头发也开始大把大把地掉,没多久就彻底变成了小光头。
当然,江寻光头的模样也依旧好看,完全跟难看这两个字搭不上边,他的脸蛋和头型都很优越,后脑勺圆溜溜的。
江寻没事就天天拿着小镜子照,傅晏礼还以为他是嫌弃自己光头的样子不好看。
实际上他每天都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感叹,心想寻哥果然什么造型都驾驭得了,你小子真帅。
完全忘记了自己因为头发掉得太多,东秃一块西秃一块的时候,因为觉得丑得没眼看,晚上还偷偷躲在被子里抹眼泪掉小珍珠。
傅晏礼哄了半天才哄好,但没过一会儿,江寻又自闭了。
江怀瑾当时看到江寻秃得一块一块的造型,表情差点儿失去了管理。
为此江寻还记恨了江怀瑾好几天,每次便宜哥哥一来,他就没什么好脸色。
这天,江寻照例对着镜子欣赏自己的光头,还上手摸了一把,别说手感还不错。
江怀瑾和林简就是在这时候过来的,刚在一起的小情侣,因为江寻的病情,也没有心思浓情蜜意。
“小寻,你今天感觉怎么样?”
“还行。”江寻放下镜子,狐疑地看着从外面走进来的两人,怎么今天都戴帽子了?还是同款不同色的情侣帽?
他挑了挑眉,“你们这是在我面前秀恩爱呢?”
江怀瑾抬手就往自家弟弟光溜溜的脑袋上摸了一把,“手感还真不错。”
江寻一点儿也没客气地拍开他的手,顺便给他投以死亡凝视。
“小兔崽子还记仇呢。”江怀瑾说着,突然把头上戴着的帽子拿了下来,“怎么样?还气吗?”
映入眼帘的同样是一颗圆溜溜的光头,江寻的瞳孔倏然放大了些,还没惊讶完呢,这时候旁边的林简也把帽子拿了下来,同样剃光了头发,顶着光溜溜的脑袋。
林简不自在地摸摸脑袋,这一摸就更加不自在了,他不好意思地抿唇笑了笑,说:“小寻,我们陪你一起光头。”
江怀瑾也冲江寻微微一笑,“怎么样,你哥好看吗?”
江寻:“……”
倒也不必做到这种程度,不过想想还是挺感动的,毕竟不是谁都能接受剃光头的。
江寻硬生生挤出两滴眼泪来,抽了抽鼻子,神情颇为感动,语气哽咽地开口:“你们……这是情侣头吗?”
“……”
就在这时,刚开完网络会议的傅晏礼从另一间房出去,看到的就是三颗光溜溜的卤蛋头,甚至能反光。
他有那么一瞬间怀疑自己的眼睛出问题了,但也只是怔愣了一瞬,傅晏礼面上的神情很快便恢复了平静,若无其事地走过去。
江怀瑾跟他玩笑似的说了句:“傅总,你要不要也剃一个?”
傅晏礼的唇角微微一抿,没吭声,而是看向江寻。
似乎只要江寻点头,他就会毫不犹豫地把头发剃光,加入光头队伍。
“……”江寻嘴角微微一抽,凉飕飕地从嘴里吐出一句话:“不允许。”
这里是医院,不是和尚庙。
他实在没法想象傅晏礼顶着个光头在他眼前晃来晃去的画面。
傅晏礼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倒是褚星野第二天知道了这件事,二话没说也跑出去剃了个光头,还在江寻跟前晃来晃去。
“还是我光头的样子比较好看,小土豆你说是吧?”
江寻也是服了,这有什么好比的?
好几颗光头在他跟前晃悠,简直惨不忍睹,他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光头了。
第一期化疗结束后,江寻的检查结果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终于能出院回家了。
在医院里待了这么久,他都快长蘑菇了。
江寻这次出院回的是江家,傅晏礼这段时间也跟着住在了江家,除了一些必要的工作,他基本都待在江家陪着江寻。
尽管出了院,但江寻还是不能出门,因为他如今身体的免疫力非常低,为了预防感染,不能去人多的地方。
就连住的房间都要每天早上紫外线消毒,还要每天检测血氧,早晚量体温……
虽然麻烦了些,但江寻每天都会配合,只有一件事让他觉得很难受。
那就是日常饮食,每天都吃得非常清淡,什么海鲜,麻辣油炸之类的刺激性食物都不能吃,就连水果都要加热了才能吃。
这一天天的,江寻感觉自己的嘴里都要淡出鸟了,对一个吃货来说简直就是折磨。
刚开始化疗那段时间,他确实一点胃口也没有,但现在情况好转了,就特别想吃垃圾食品。
傍晚,江寻半死不活地躺在房间的沙发上,看着手机里播放的美食视频,火锅,麻辣烫,螺蛳粉……看着看着,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江怀瑾端着晚餐进来,放在茶几上,“吃饭了。”
他扫了眼江寻的手机屏幕,再看看后者一脸渴望的表情,顿时哭笑不得,“别看了,你越看就越惦记,赶紧趁热吃饭。”
江寻挪开视线,看着桌面上摆放着的特意为他定制的营养餐食,清一色的寡淡。
他撇撇嘴,闷声闷气地说了句:“不想吃。”
说完就换了个位置继续半死不活地躺着,他怀里还抱着个丑玩偶,一下一下地揪着玩偶稀疏的头发,连后脑勺都透露着哀怨。
江怀瑾直接把人拉了起来,摁着他的肩膀摆正位置,再把筷子塞进江寻手里。
“赶紧吃,我看着你吃完。”
江寻放下筷子,脑袋一歪,又蔫头耷脑地倒在了沙发靠背上,眼神放空生无可恋地低声呢喃:“我想吃麻辣烫,又麻又辣的麻辣烫……”
江怀瑾:“我看你像个麻辣烫。”
江寻一个眼刀子抛过去,对他投以死亡凝视,最后再愤愤地骂道:“我讨厌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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