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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外空间(近代现代)——夏六愚

时间:2024-03-19 13:14:16  作者:夏六愚
  沈晚欲低着头,听着孟亦舟有条不絮地拨算盘,然后嗯了声。
  孟亦舟很轻地笑了一下,似乎很满意他的回答,保持着这个姿势,问:“卡在哪了?”
  “就黄监制说的那场戏,”沈晚欲往前探了探身,“我改了七八遍,还是觉得不对劲,差点味道。”
  “我看看,”身后猝然探出一只手臂,按住鼠标。
  头顶上方传来强烈的压迫感,这个姿势几乎把沈晚欲困在臂弯间,他忽地绷紧了后背。
  “头低一点,我快看不见屏幕了,”孟亦舟往前一步,说话间鼻息轻柔地拂过沈晚欲的耳廓。
  沈晚欲忍着打冷噤的冲动,打算起身:“那你坐下看。”
  “不用,”孟亦舟摁住他肩膀,将他按回去,“你吃你的,我看我的。”
  更灼热的呼吸喷薄在颈窝、耳垂,侧脸上,混杂着他身上特有的琥珀香迅速蔓延开来,无处不在,闻得沈晚欲双颊滚烫,双腿发软。
  明明屋里有风,沈晚欲却觉得好热,热得他想扯开衣领。
  他坐立难安,口干舌燥地问:“看完了么?”
  孟亦舟没出声,过了一小会儿才说完了。
  他的手从鼠标上移开,沈晚欲默不作声地呼出一口气,不敢转头,生怕那人看见他红了的脸颊,背对着他问觉得怎么样?
  “确实是黄监制说的那个问题,情绪太饱满了。”
  “嗯?”
  “创作故事,有时候克制比抒发更重要。”
  见沈晚欲还是不解,孟亦舟把文档拉到第37页,微微弓身,跟沈晚欲分析这场戏的落笔重点,人物情绪,甚至还谈到了最上层的悲剧是‘正确与正确对抗’,所有人都在朝着同一个方向使劲,但最后都无能为力。
  沈晚欲一边走神一边听孟亦舟讲,努力让自己集中精力。
  “大概就是这些,你再照自己的想法改改,应该就差不多了。”孟亦舟直起身,琥珀香没了,压迫也没了。
  沈晚欲默不作声地舒出一口气,等脸颊没那么烫了,才扭过脸,跟孟亦舟说谢了。
  “谢就不必了,好好想想拿什么当你的学费吧。”孟亦舟不再打扰他,推开玻璃门,去了露台。
  凌晨一点,玻璃门被人推开。
  孟亦舟听到身后有动静,回过头,看见沈晚欲手里端着两个杯子:“剧本搞定了?”
  “嗯,”沈晚欲把杯子递给孟亦舟,“学费,请笑纳。”
  孟亦舟低头嗅了嗅:“说好的咖啡怎么变花茶了?”
  “晚上喝太多咖啡容易失眠,”沈晚欲拉开椅子,他旁边的坐了下来。
  孟亦舟不喜欢喝茶,但还是勉为其难地抿了一口。
  茉莉混杂着丝缕茶香,入口微甜,激得他烟瘾发作,询问过沈晚欲的意见后,孟亦舟点了一支烟。
  “我瞧着你瘾挺大的,一天四五根,”沈晚欲伸长腿,找个了舒服的姿势靠在椅背上,看着天上的星星。
  孟亦舟把烟咬在唇边:“试过没?”
  沈晚欲送来个询问的眼神。
  孟亦舟拿掉烟,将烟蒂对着他:“这个。”
  沈晚欲浅笑着摇头:“会上瘾的东西,我一般都不碰。”
  重新将烟吻回唇间,孟亦舟才说:“那你自制力比我强。我爸常常跟我讲,这个圈子诱惑太多,很容易让人迷失。”
  孟亦舟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他第一次抽烟的场景。
  那年孟亦舟十五岁,因为孟浩钦的关系,他有幸加入了《过春日》的电影制作。
  《过春日》是一个发生在八十年代的故事,一个十七岁少年和一个年逾三十五岁女人的相遇,里头汇聚了一切幻妙的元素,夏日,舞蹈,河水,亲密,禁忌,荷尔蒙。
  1983年的小镇老街,这里平静祥和,时间流逝得很慢,主角是一个吹口琴的天才少年阿森,他的父母是思想前沿的知识分子,由于工作繁忙,他们的注意力从小都不在儿子身上。
  阿森生来就患有口吃,这件事让他变得敏感自卑,对于这个世界,他唯一的出口就是口琴。
  高一暑假,一个叫鄢苒的女人来到了小镇上,他是阿森爸爸以前教过的学生。
  阿森第一次见到鄢苒,是在小镇河边的一条船上,她穿着素雅的白裙子,微风在她周围萦绕,吹起了她的长发。
  爱情始于这一刻生发,像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
  阿森从此对鄢苒的身影念念不忘,他怀揣着情窦初开的心思,经常站在鄢苒看不见的地方,远远地凝视着那一抹倩影。
  鄢苒的美丽让阿森感到自惭形秽,可也因为鄢苒的出现,她变成了阿森黯淡青春里的光,在这个荷尔蒙最旺盛的年纪里,鄢苒让阿森一次又一次认识到独属于女性的魅力。
  电影最后,鄢苒要离开小镇,阿森鼓起勇气,从家门口追到小河岸,他想吹一首曲子给她听,阿森拼了命的跑,但追到河岸时,鄢苒已经坐上了远去的小船,天光破晓,晨光宛如数道利刃破开云层,如涛涛怒浪,阿森绝望又平静地站在仿若燃烧的金芒里,他看起来灿烂又难过,阿森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为鄢苒吹起口琴——《水边的阿狄丽娜》。
  鄢苒听到了口琴声,她知道那是阿森的琴声,但她始终都没回过头,那一刻,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这部电影上映时得到了很多业界专业人士的好评,也是孟亦舟被圈内人熟知的起点。
  这个故事隐忍而克制,阿森忐忑的爱慕,鄢苒的成熟风情都是镜头语言的重点,而想要用镜头表达出一场哀而不伤的极致暗恋是一件特别不容易的事,进组后的半个月是他压力最大的一段时间,孟亦舟每天精疲力尽的从拍摄现场回来,躺倒在硬邦邦的小床上,盯着头顶那扇哗哗转动的破风扇发呆。
  热意和烦闷钻进身体,明明累得不行,却突然想抽支烟。
  楼下那家小卖部没有卖万宝路,他买了两块五一包的软红芙蓉,烟味入口很涩,带着一丝焦香的苦味。
  那盒软芙蓉伴随他拍完了一整部电影,也是从那会起,他迷恋上了烟草的香味。
  著名导演孟浩钦的大名,沈晚欲不止一次听过,与此同时,他也听过不少关于孟亦舟的传闻。
  有人嫉妒他15岁就参与《过春日》的电影制作。有人嘲讽他不过是个沾了父辈光环的二世祖。也有人羡慕他爸爸是孟浩钦妈妈是姚佳,要是不愿意吃苦,做个无所事事的纨绔,也能一辈子衣食无忧。
  传言里的都是孟亦舟,沈晚欲却觉得,那不是最真实的孟亦舟。
  “是因为你爸才做这行的吗?”
  今晚的氛围适合围炉夜话,沈晚欲没忍住,做了探听的事。
  孟亦舟用餐巾纸仔仔细细包裹好烟蒂,再扔去垃圾桶里:“有一半原因吧。我小时候特崇拜我爸,他做什么我都跟着学,尤其喜欢他那台DV机,看多了,就觉得这玩意简单,我也能拍。”
  “后来再长大一些,才发现电影有那么点意思,”孟亦舟抬起手指比划了小框架,“技术上的24帧,却让人类的时间比实际上多出了五倍不止。”
  沈晚欲哑然失笑:“这样么?”
  “嗯,”孟亦舟点了点头,一只手枕在脑后,身体放松地陷进椅子里,“一开始确实是因为对电影感兴趣,后面越专研越着迷,好多人都说,镜头是导演内心世界的折射,这点我不否认,躲在镜头后面,好像能逃离现实世界,你可以是失败者,是流浪汉,是英雄侠客,也可以去万里深海,去外太空。在镜头里死亡,重生,起舞……我说不清那种感觉,挺神的反正。”
  他俩没这样聊过天,对于成年人来讲,谈论爱和性都不稀罕,稀罕的是袒露内心,因着孟亦舟的诚实,两人间染上了点难以言喻的亲密。
  沈晚欲半躺在椅子上看着他:“那你第一次接触电影是几岁啊?”
  孟亦舟望着远方,表情似在回忆:“记不太清了,可能六七岁吧。”
  “那么早?你没有想过做演员吗?”沈晚欲心想,这么一张精雕细琢的脸,如果去演戏,单凭这张脸和他爸妈的人脉应该也能闯出一番很不错的天地。
  谁知孟亦舟耸耸肩,说没有:“我第一次进片场的时候,我爸还是副手。当时他在拍《玫瑰之约》。我去的那天,剧组刚好在找小演员客串一场三分钟的戏,导演觉得我外形合适,建议我去试试。”
  “那场戏拍了十一遍都没过,导演脾气暴,叫我不会演就滚下台。我当时没吭声,其实心里还挺不服气的。不过后面剧组又找了一个演员,是个很有灵气的小童星,他一条就过了。”
  “看了那个小童星的戏以后,我才知道自己的局限,”孟亦舟仰望着漫天繁星,嘴边稀薄的笑意看起来像自嘲,“镜头这玩意太考验天赋和心理素质了,我命里就没带这个。”
  沈晚欲不免在这段长长的谈话里走神,除了欣赏,其余念头竟然是孟亦舟身上的味道很好闻,声音也很好听。
  孟亦舟转过头,发现沈晚欲定定地望着他,笑道:“你那什么眼神?”
  沈晚欲有些意外:“只是突然觉得,有些不像你。”
  “不像我?”孟亦舟抬眉问,“哪里不像?”
  “这我要怎么说,”沈晚欲的视线顺着他侧脸移到随意搭着的那双长腿上,“以前总你身上有股塑料感,不太真实。”
  “什么意思?”
  沈晚欲笑道:“在同学们的传说中显得过分耀眼。”
  孟亦舟笑了一声,像是笑自己。
  “我知道,我爸的名气确实给我带来了很多东西,好多人都说我有今天全靠我爸,投胎是门玄学,我不否认这方面自己运气好。不过做大导演的儿子压力也很大的,《过春日》找到我的时候,我爸那帮朋友一个二个都夸我厉害,实际上,大家都在等着看好戏,就因为我爸是孟浩钦,我做得好是理所当然,做差了就是有辱家门。”
  说到这里,孟亦舟朝他抬起眼眸。
  “你也学艺术,我想你能明白,想要做好一部剧,单靠个人努力是不行的,更重要的还有团队合作。就像当时拍《过春日》,组里的每个人都教了我好多东西,哪怕只是打光,镜头推进这种小事,比我在行的人也多的是,只是我运气好,能在片子上署名,不过这也没什么好得意的。”
  话音落地,沈晚欲发现自己的心,跟着猛地一悸。
  这位中了基因头奖的幸运儿,亲手摘下光环,在沈晚欲面前袒露了那一丁点微不足道的脆弱,却使他变得真实,好像可触碰了,不再那么高高在上了。
  沈晚欲不由得伸出手,哄小孩似的拍拍他的背:“我看过《过春日》,没几个人十五岁就能做出这样的电影,你很厉害。”
  孟亦舟挑起眉,看向他。
  为了证实这话的真实度,沈晚欲特意补充了一句:“真的。”
  那语气就像哄小姑娘,孟亦舟听得笑起来,笑得肩膀都在颤。
  沈晚欲表情认真,说:“我相信,在不久的将来你一定会超越你爸,成为希区柯克或者侯孝贤。”
  心里涌进一股暖流,沈编剧真是会说话,不止在演讲方面,连安慰人也是出类拔萃。
  孟亦舟眉眼舒展,对上他的视线:“那如果有一天我真的成为侯孝贤,你愿意做我的朱天文吗?”
  那晚沈晚欲没有回答,三十岁的他曾经想过,要是时间的轴能够回拨,他一定要回到那时的濠江告诉孟亦舟。
  如果你真的成为侯孝贤,那么你的朱天文,一定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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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天文是侯导的御用编剧。
 
 
第15章 排练
  第一轮话剧排练开始,地点在波楼剧院。
  的士在门庭冷落的剧院大门口停下,孟亦舟收到一条短信通知,试镜地点变更,让他联系另一位负责人。
  他给对方拨去电话,等了好久,那头才磨磨蹭蹭接起来。
  孟亦舟自报了家门,说:“您好,我收到通知,展厅临时变更,胡院长让我跟您联系。”
  电话那头的人打个了哈欠,操着懒洋洋的腔调,说自己有事来不了,另外安排了保安等着,然后啪一声,挂断了电话。
  好个推诿扯皮。
  沈晚欲瞥见他微微拧眉,问道:“怎么了?”
  孟亦舟眉间那点不满很快消失,他揣起手机:“没怎么,让我们自己找人。”
  李翘觉得奇怪,蹙眉问:“展厅怎么走?”
  孟亦舟耸了耸肩:“没说,进去问问工作人员。”
  “那要不分头行动,也好节省时间,”沈晚欲抬头环视了一圈,“我去侧门那边找。”
  孟亦舟点了点头:“等会儿电话联系。”
  场内灯光昏暗,诺大的剧院显得空荡。
  几个人顺着曲折走廊,绕着绿顶楼绕了将近有半个小时,除了三五个来打卡拍照的年轻人,没见着任何一个工作人员。
  夏日的太阳爬得快,院内渐渐亮起,离约定的时间一分一秒逝去,焦躁的情绪浮动在空气里。
  李翘扛着一台笨重的摄像机,热得汗流浃背:“这么大个剧院,人都死了不成?”
  梁斌瞧他不大高兴,以为他走累了,伸手拍了下李翘的后颈:“那摄影机给我吧,我来。”
  李翘像被蜜蜂蛰了一下,猛地转过身:“别他妈碰我!”
  那人突如其来炸毛,吓得梁斌脚步踉跄,差点没翻一跟头,幸好孟亦舟出手拦住他。
  梁斌站稳了,抬起头:“你哪来的毛病,一惊一乍的。”
  孟亦舟收回手:“谁让你捏人软肋了,这小子的脖子不让人碰。”
  “真的假的?”
  孟亦舟有心开玩笑缓解气氛:“我有次不小心搭了一下,被他追了我一条街,差点没横尸街头。”
  见他还要再说,李翘一眼瞪过去:“闭嘴,烦不烦。”
  说完,一股无名火顺着脚底心窜上来,他干脆破罐破摔,将支架砸去地上:“热死了,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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