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钰掀开了帘子,乌鸦鸦的一群人。
“可怜可怜我吧,我已经三天没吃饭了,小娘子,救救我吧!”
“别理这个老不死的,我有妻儿子女,我要是倒了,他们也就活不成了。”
“呜呜……爹、娘,你们在哪里?”
……
刘马夫推开了一个想要使劲往马车上挤的成年人,乌漆抹黑的面容上只剩下了那亮溜溜的眼睛,但那眼睛里也只剩下了黯淡无光。
干瘪的嘴唇里喊着:“给我吃的!给我吃的!”
一双沾满泥泞的手紧紧的抓住了刘马夫的身体,眼里冒出了强烈的求生欲。
染尘皱着眉头,缓缓地拔起了手里面的破晓,那群想要往她身边上凑的人,顿时吓得愣住了。
“再有一声喧哗者,必斩不饶。”她手里面的剑似一道号令,令在场的那些难民都不敢再发一言。
只剩下了小孩子止不住的哭腔。
顾钰从马上下来,在现代生活,未曾见到过有如此场面。
几十个人里有手无寸铁的妇女,有幼儿有老弱,此刻虽然离得远了些,可依旧能闻得到他们身上传出的臭味。
一股十几天未洗过澡的味道,掺杂着某些不知名的气味。
她呆愣在原地。
反应过来,连忙让刘马夫跟李二狗从马车上将仅剩的那些物资全部拿出来分给众人。
因为距离下一个城市只剩下了几里地,顾钰所带的吃食也不多。
未曾想过,她的所作所为会引起一场争夺。
这些可都是难民,几天几夜都没吃过东西,那一点点的物资哪里够他们吃,有些人刚一口吞下了桂花糕,就想去抢旁边人的水。
染尘一个纵身,将剑横在那个想抢别人水的男子脖子上。
“若是想死,就动一下手。”她不是第一次遇见过难民,十岁的时候就曾经在难民里面生活过一段日子。
想要活下去,就只有靠抢。
想要击败一个人的话,同样是要将他最希望得到的东西毁灭在面前,而死亡便是所有难民都不想遇见的事,他们才会千里迢迢,不辞万里离开自己的家园,来到一个新的地方寻求属于他们的未来。
男子只觉察到脖子上面的冰凉,吓得整个人瘫软到了地上。
“女侠饶命啊,我再也不敢了,不敢了!”他还不想死,他还想活下去,他似乎看见生的希望就在面前。
顾钰跟云容维持着秩序,阿水拿着手里面的木棍,哪一个不老实,便在他们的腿上狠狠的打了一下。
那些年轻气盛的男子见是个小女娃,生起了反抗之心,动起了手。
但却一一被打倒在地上。
他们嘴里面大呼着不敢了,不敢了,可眼神里面的凶狠却是直直盯着阿水。
染尘很早就知道过,人性本善却会因为环境而改变自身的想法,从而成为一个恶人,而那恶就像是在骨里面生长起来。
此生在也去之不了。
她拿着手里面的剑,走到那名眼神最为凶狠的男子边下,挥下了手里的剑。
在他的手上留下了一道鲜红的痕迹。
—— 啊!
男子发出了凄厉的声音,他的眼里面再也没有了凶狠之意,只剩下了害怕与恐惧。
相信自己要是敢反抗的话,下一刻那把剑在他的脖子上就会划出痕迹。
染尘拍了拍阿水的肩膀,“打倒一个人很简单,但是必须要让那个人由心到外的害怕你。”
否则你将会留下一个祸端。
十岁岁时的染尘,以为善意可以解决一切,直到亲手见过了上一刻还笑容满面,下一刻就对你伸出了刀子的人。
她的世界观便瓦解了,就只知这世上善恶分明,要想对付一个恶人,必须打服。
不然永远也不知道,这个恶人会什么时候朝你在一刻的发起攻击。
“染尘!你干什么!”
顾钰连忙从怀里掏出了一条帕子,她慌忙的帮着男子包着伤口,“没事吧?不好意思,我替我朋友道歉。”
男子不敢说什么。
“染尘,你怎么能无缘无故伤害别人,他都已经好几天没吃饭了,万一伤口感染了,人就会没掉。”来自于现在的顾钰并不是圣母心爆发,而是因为那一刀下去很有可能就毁了一个人的性命
从小接受的教育告诉她,染尘这样子做是不对的。
即使做出了十恶不赦的事情,也必须交由法律负责,又谁能够决定一个人的性命?
更何况染尘是无缘无故出手。
染尘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并不发一言,手里面的破晓发出了叮咛之声。
“小娘子,吃的全发完了。”
传过来的不仅只有云容的声音,还有那些难民发出的哀嚎声。
幸好刚开始先是让老弱妇孺先领东西,垫一下肚子,现在剩在后面的都是年轻壮汉,还能顶一段时间。
顾小八走到了染尘旁边,拉了拉染尘的衣袖,小眼睛眨呀眨。
年轻人之中有脑袋瓜子转得比较快,看着那辆马车就知价值不菲,里面自然打起了小算盘。
可看着那个带面纱的女人,还有那个小姑娘,都不像是好惹的,一时之间没敢出手。
三十几个人各自找了地方,坐了下来。
染尘走到了一名中年男子的附近,她问:“你们可是从梧州来的难民?”
中年男子早就见她走过来的时候,吓得整个人浑身抖颤,听到她的问话,只会愣愣的点头。
这一大帮子的难民都是在梧州生活不下去,逃难过来的,那里大水淹没了土地,朝廷给的救济粮迟迟没有发放下来。
他们背井离乡,也实属无奈之举。
顾钰被一群人拥挤在一起,他们纷纷跪下道歉:“谢谢你呀,小娘子,你是好人。”
“你们快都起来,不用谢,这都是我应该做的。”顾钰何曾受过别人的跪拜,在她的心里人人都是平等,像这种行为她都是接受不了。
可在懂得感恩人的心里,顾钰就是活菩萨,大慈大悲的活菩萨呀!
“恩人呢,我们一路从梧州而来,那些当官的都不让我们进城,我们身上的银两都在梧州发大水全部给冲走了,流浪了个把月,现在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我们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办呀?”
顾钰听着这一声声哭喊,心里面像是被针扎了一样痛。
她想起了那些解放军们,在有他们的那个年代里,无论是哪里地震或者哪里发大水,都能够见到他们的身影。
可这是古代……
在通讯设备极为缓慢的情况下,百姓的生活过得民不聊生,远在长安的统治者压根听不到这里的民意。
她能够做什么?
顾钰扶起了一名老奶奶,“别怕,这一切都会过去的。”
连她都不知道这句话有几分可信度,她必须想出办法来帮助这群人。
不知何时,染尘远离了人群。
她在几个纵身飞跃的空隙里,跳到了一片林子的中央,将手里面的紫竹炮拉响,一身刺耳的声音响遍了林子,惊起了林中的鸟儿。
几名紫衣人不到片刻,便出现在了她的面前,染尘看向了那名为首的紫衣人,“速传我令,派凌云将梧州之事在长安弄得人尽皆知,并让临州知府开启城墙,发放救灾粮,此事不得有误。”
她的目光深邃,看向远方。
“是,不知殿下何时回长安?”紫衣人领了命令。
染尘微闭双眼,只是摆了摆手。
她回不回长安,又能如何,母皇素来不喜欢她,姐妹猜忌容不得她,国师居心叵测,处处与她为敌。
这长安又有何人不知她长公主只不过是一个不得宠的皇女,天下又安能有她一席之地,不过是想让黎明百姓能够安居乐业,她得不得到那个位置,并无所谓。
即使身陨其道。
另外一边马车周围已经聚集了一群人,他们的动机皆是不良,只要能从马车里面夺得一些衣服换上去,在从那几个女人身上抢些银两,他们就能入城。
其中为首的就是那名被染尘在手里划了一道的男子。
第37章
人之初, 性本善。
这群人在没有那场梧州大水之前,也曾读过几天书,识过几日字,端的是一派正人君子的模样。
可此刻他们面临着暴尸荒野的困境,在如今这个时代,城里城外就像两种不同的世界,他们没有足够的能力能够在野外活下来, 只能放开手去赌那么一把。
心里面的恶如同附在骨上面的蛆,挥之不去。
被划伤手臂的男子叫谢从魏, 他是梧州偏远小村庄的一名秀才,如果没有了那场大雨,他明年将会拿着身上的盘缠, 赶赴长安,参加三年一次的文状元选拔。
但一切都毁了, 毁在了那一场天灾里。
如果活着不能为梦想而奋斗, 那就为眼前的利益屈从本心, 他没有错, 错的是这个世道不公, 错的是苍天无眼。
“谢秀才,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你们三个去那边假装吵架,吸引他们的注意力。青山、青义,你们两个人在这里面把风,我跟李韵上去马车找,看里面有没有钱, 如果有的话我们就直接将她们的马车拉走,如果没有再抢劫他们。”
当下青义板起了脸,“李韵是你的学生,这样子不行,你带着我哥去。”
青山跟青义是两兄弟,青义脑筋子转得快,立刻让他耿直的大哥,跟谢从魏一起上马车找东西。
“好。”谢从魏黑着脸应下了。
他确实是有想要私吞钱财的主意,毕竟他可跟这些泥腿子不一样,他还需要留下点钱去赶考。
此时情况容不得他说不,不知道什么时候那名煞神就会回来了,他们要做的是当机立断。
派去做掩护鬼鬼祟祟的走到了离马车挺远的地方,两个人互相指责起对方,另一个人像是在劝架。
谢从魏看着如他所料,顾钰一行人也走到了那边,他心下便放松了一口气。
只是他寻了一圈,也没寻到那名瞎子。
青义催促着谢从魏赶紧上去拿东西,他刚刚私底下已经交代过他大哥,上去之后一定要小心,要盯紧谢从魏,不要让他将东西给偷偷拿走。
此时见谢从魏脸上带着犹豫,他不由得有些恼怒。
说好要干事的人也是他,到了关键时刻还畏畏缩缩的,真是孬!
“你们看好,要是有什么动静立刻通知我们。”
谢从魏带着五大三粗的青山进了那间豪华的马车,青义领着李韵,恶狠狠的朝着看过来的那些人比了个眼神。
胆小的人纷纷低下了头,静若寒蝉。
不少人正在那边拉着架,没有几个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
而顾钰的眼神却在这一刻移了过来。
到了往日的温顺模样,只剩下了冷凝的目光,青义下意识觉得背后的汗毛都颤了起来。
下一刻,马车里发出了哀嚎声,两个壮汉被直直的踢了出来。
是刚才进去的青山和谢从魏,他们以一个鲤鱼打挺的姿势,成功的摔了个狗啃屎。
顾钰迈开了步伐,朝着他们走了过来。
她的脚准确无误的踩在了谢从魏那只受伤的手臂上,“怎么了?怎么被打出来了?你们想到我们马车里面做什么事情,可惜呀!”
“长得倒是人模人样,却做起了小偷小摸的行径。”顾钰心里面憋着一股气,这世间竟然真的有这种恩将仇报者。
她好心帮助这群难民,却是得到这样子的回报,打从心里面有腾腾怒火升起。
真是老娘不发威就把她当病猫了不成,顾钰极为不小心的再一次走过谢从魏那只受伤的手臂。
阿水从马车走下来,她耳朵一动,听到要逃跑的青义,将手里面的木棍掷出,打中了青义的小腿。
染尘方才所做之事,虽然过于残暴了点,却给顾钰留下了警告。为此,她让阿水在马车里面看护着那些带出来的银两,以及那些重要的行李。
不曾想,真有人猪油蒙了心。
将主意打到她们的马车上,她看向了那两纠扯在一起的男子,“你们应该也是一起的吧?”
“不错嘛,好一招声东击西,只可惜这聪明用错了地方。”
顾小八撅着小嘴跑过来,学着顾钰的模样,在谢从魏的手上又踢了一下。
“你们都是坏人,顾钰姐把东西都给你们吃了,你们竟然还做出了这样子事?真的是不识好人心。”
他又蹦蹦跳跳的跑到阿水身边,“阿水你真棒!”
人群之中,顾钰看到了从树枝上一跃而下的染尘。
——她回来了。
当白衣女子的身影站立在了众人的中间,谢从魏脸上的汗水,止不住的往下滴,他颤抖着伸起手。
顾钰跑向了染尘,“如今事情该如何处理?”
她先是小小声的说了一句对不起。
“除了他们几个人,其余人就跟着我们去临州。”
谢从魏一听到这句话,就连忙在地板上磕头,“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求求你带我们一起去吧,我们再不敢起贪念,在外面待下去,我们真的活不下去。”
其余的几个人还有一些生机,而他肯定是活不下去了,手上还带着伤口,如果没有及时治理的话,很有可能就命丧于此。
他不想死,不想死得这么窝囊。
还有长安,他想去长安考取功名,以后光宗耀祖。
随着他的喊声,其余的几个人也纷纷使出了各种招数,哭得在地板上打滚,明明是几个大男人,却像个小娘们似的。。
“求求你救救我们吧,恩人!”
“我们真的不敢了,刚才真的是恶恋上头,一时之间没把握住手。”
“求求你救救我们吧,如果能活下去,我们一定做牛做马,报答你们的恩情。”
……
甚至有几个同行的人,想要开口向顾钰她们帮这些人求饶,都是风里来雨里去的人,在这几天里面,或多或少也有了些感情,他们自然想帮谢从魏几人求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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