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说,一开始他的目的是很正经的。但当段明安看到眼尾绯红,浑身上下不复端重严谨、反而萦绕着一股风流不羁的夏归晔时,他一下子将正事抛到了脑后。
“摄、摄政王”段明安一不小心咬到了舌尖,“你今天,喝、喝酒了”
鼻尖嗅到了一股淡淡的酒香,不算浓郁,段明安却觉得自己似乎已经醺然欲醉。
摄政王没有接话,只是微微眯起那双潋滟的眼,静静地看着他。
他开始口干舌燥,心脏的跳动也渐渐变得剧烈急促,一声一声仿佛击打在耳边般。段明安几乎开始担心会被摄政王察觉到端倪,发现自己对他抱有异常的心思,继而愤怒斥责、两人由此翻脸
但是没有。
段明安想象中的悲惨未来一个都没有出现,与之相反,接下来发生的一切甚至称得上如梦似幻,美好得不可思议。
夏归晔半阖着眼打量了眼前的少年一会儿。
他当然认出了段明安,他又没有醉,他的意识再清醒不过了。因此这番“打量”并不是为了辨认对方,事实上夏归晔自己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盯着段明安看他只是想这么做,于是就这么做了。
“明安”轻叹一声,夏归晔略略上前了几步,解下披风披在了段明安身上,“怎么这么晚还在门口”
被心上人的气息团团包围住,再听见那声低沉性感的“明安”,小皇帝的脑袋已经不灵光了。他下意识地拢住披风,磕磕巴巴地说“我,我是来等你、等你回来的。”
这句话让夏归晔感到了几分趣味。他低低哼笑出声,抬手在段明安犹带几分婴儿肥的脸蛋上轻轻摩挲了几下“好狡猾的回答。”
段明安想要反驳,他想要说他的话都是出自真心半点虚伪也没有、根本称不上“狡猾”。但此时他已经完全被迷住了,以至于神思都变得恍惚。
男人贴近的面孔,亲昵的动作,含笑的声音无一不让他沉醉。
脸颊上被触碰到的地方像是燃起了火,一下子烫的厉害。嘴唇开开合合好几下,却一句字也说不出来。
他满心满眼,只剩下眼前的男人银甲戎装,乌发高束,月
光为他镀上一层银辉,将那张本就俊美绝俗的面孔衬得越发气度高华、不似凡人。
“脸红了”那天神般的男人又凑近了些许,声音依旧带着笑意,“为什么明安难道也喝酒了吗”
“没、没有”段明安紧张得不行。
太近了,实在是太近了呼吸开始交缠不清,仿佛自己稍稍往前一点,就能够吻上摄政王的嘴唇。
而“吻上摄政王的嘴唇”对于段明安来说,其吸引力是巨大无比、堪称致命的。
段明安勉强按捺住了心中蠢蠢欲动的念头,一边满是欢喜地享受着心上人难得的亲近,一边又要努力掩饰住自己的情感。
喝酒之后的归晔好、好迷人啊
这一刻,小皇帝开始盘算起大内私库里的藏酒。不知道摄政王喜不喜欢喝酒,如果借此邀请摄政王品饮的话,是不是可以经常看见这样的摄政王呢
一时间,段明安有些想入非非。
“走神了。”夏归晔皱了皱眉,“明明和我在一起,却还在想着别人吗”
这、这个
段明安倒吸一口冷气。
“不、不是的”他赶忙解释,“我是在想你啊就,那个,在,我是说想着,你是不是喜欢美酒什么的,如果这样的话,内库里其实有很多,那个”
段明安说得语无伦次,言辞混乱,夏归晔反而被取悦了。
“明安是在打什么小算盘吗”他轻轻笑了起来,“好狡猾啊,这么想要看我喝醉后的样子吗”
“没、没那回事”段明安觉得自己快疯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
他的脸红得不像话,像是涂满了艳红的胭脂。耳朵也染上绯色,似乎轻轻戳一戳就能滴出血来似的。
然而夏归晔却仍然不打算放过他。
月光清幽,好在摄政王从小练武的身体眼力非凡,即使在如此暗淡的环境中,依旧可以看清楚小皇帝面红耳赤的样子。
实在是很有趣。
夏归晔眨了眨眼睛,对着段明安轻轻地吹了一口气。
段明安
“你、你干什么呀”
段明安原本是想要严肃地质问夏归晔的。话一出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简直软得不像话,半点威慑力也没有。不仅没有威慑力,还甜腻腻粘乎乎的,根本一点质问的样子都没有。
事实上他内心已经软作了一团,像是化掉的蜜糖,甜滋滋的稠液淌了一地。心中已经软软甜甜,嘴上自然也硬不起来。
“有酒味吗”夏归晔问道。
有一点点”段明安下意识地回答。
“所以我没有喝醉。”夏归晔如是说。
段明安他虽然脑袋已经快要变成一团浆糊,但还是听出了摄政王逻辑上的不对劲。
一点点酒味和有没有喝醉,根本不能构成因果关系啊这个“所以”放在这里,也太奇怪了吧
他觉得摄政王已经喝醉了。听说喝醉酒的人总是会坚持强调自己没醉,大概摄政王现在也是这种情况。
“好好,没醉没醉。”段明安决定不和醉鬼讲道理,“我也没说你喝醉啊”
夏归晔又笑了。
段明安不知道他在笑什么,也不在意他在笑什么段明安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这个过于灿烂的笑容上,恍恍惚惚地想着摄政王居然也会有这样明媚的笑。
他还以为摄政王一直是那种冷峻深沉的样子呢
“又走神。”夏归晔轻轻哼了一声,扯了扯小皇帝的脸,“不会是看着我看呆了吧”
段明安压根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只是下意识地顺着心上人的话点点头。
夏归晔饶有兴致地挑起了眉梢,收回手,十分期待小皇帝接下来的反应。
第34章 权倾朝野摄政王14
再是沉迷于心上人的美好笑容, 段明安到底还剩下几分理智,不多时便反应过来, 意识到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摄政王归晔, 在他神思不属的时候问他是不是看呆了, 而他竟然也真的懵懵地点了头。
就算他现在反应过来不妥, 也没办法解释。
他能怎么解释说自己一时之间怔住了,点头并非本意可“怔住了”这一说, 岂不是在用事实向归晔证明,他确实是看着归晔看呆了吗
段明安顿时又羞又急。他一边担心自己此番行为不当、恐怕会让摄政王察觉到不对劲, 一边又觉得以摄政王的精明敏锐,兴许早就知悉了他的心意,如今不过是在拿他逗趣。
这个猜测, 让段明安一下子就难过了起来。
“你、你是不是已经, 知道了”段明安抿了抿嘴唇,绯红的脸庞也渐渐变得苍白, “什么时候的事”
夏归晔有些疑惑“什么知道了”
他是真的不知道, 然而段明安却觉得他是在故意装傻。
段明安确实是喜欢摄政王,这份喜欢真挚而纯粹, 几乎是全然付出、不求回报的。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勉强摄政王接受自己的感情,甚至没打算表露心意, 只想默默喜欢着对方也就算了。
但再是喜欢夏归晔,段明安到底也是皇帝,他绝对不能忍受被人如此作弄。
“你既然已经知道我心悦你,就不要再”
话未说完, 段明安便从摄政王怔然的神色中感觉到了不对。
“你”他脑中闪过一个不妙的念头,声音干涩地问,“你是不是,之前,根本就不知道”
夏归晔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原本尚有几分朦胧的思绪顿时清醒过来。
“臣确实不知道陛下对臣有那样的念想。”
段明安心中悲喜交加,喜的是心上人并未因他的感情刻意作弄,悲的是,好端端的、明明没有露了行径,却自己将那心思暴露了出来。
他再看夏归晔后退的举动,又想到那突然疏离起来的言辞,心里酸酸的“我,我并没有想想要勉强什么,你,你也不必不必疏远我。”
不要疏远我啊,不要躲着我。
我没想要强求什么,我只是只是喜欢上了你而已。
一想到从此以后摄政王会避他如蛇蝎,甚至于对他厌憎嫌恶,他心中便细细密密地泛起疼来。像是被细针轻轻扎刺着,看似轻巧,却绵绵不绝。
段明安恍然意识到,正如他之前所想的那样,喜欢上摄政王,对于
他而言,确实是一件很糟糕的事。
思及此处,不免心中酸涩,眼眶在不知不觉间悄然变红。
他本就年岁尚小,身量并未长齐,此时裹在夏归晔的披风里越发显得小小一个,看上去好不可怜。
夏归晔虽然惊讶于小皇帝那跨越了立场的喜欢,却并没有因此生出半点厌恶。
说到底,明安对他而言是极其特殊的。
挚友,知己,灵魂的另一半甚至于,除了祖国以外最重要的存在。
小皇帝当然不是他的明安,但相似的容颜、同源的灵魂,也足够让夏归晔对小皇帝另眼相待。
“臣”注意到小皇帝因为这个字而突然咬紧的唇,夏归晔很快改了称谓,“我并没有打算疏远你。”
言语是何其苍白,根本不足以使人相信。夏归晔心知肚明,段明安不会因为他这句话就放下心来,因为这句话确实没什么说服力。他决定用行动来证明自己确实不打算疏远对方。
夏归晔上前几步,两人之间的距离顿时消弭了。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段明安,似乎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低头,嘴唇在小皇帝额上轻轻碰了碰。
这个不能算是亲吻的触碰将段明安从悲观绝望的情绪中拯救出来。
他紧紧攥住了夏归晔的手,力道之大,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他的脸色依旧苍白,面颊处却涌上病态的红晕,眼眸晶亮“归晔,莫非你也”
你是否也同样对我怀有喜爱不然,为何会作出如此之举
“承蒙厚爱,不胜感激。”夏归晔叹了一口气,“然而,臣实在是无以回报,还请陛下见谅。家国未定,臣无意于此。”
这便是拒绝了。
但段明安却没有太伤心。毕竟他刚刚已经想象了更加悲惨的未来,此时被拒绝,尤其还是以“家国未定”的理由拒绝,段明安心里反倒隐隐松了一口气。
他是因为大宁才拒绝我的。这是不是意味着,其实他对我,并不反感
再者而言,若是家国未定便不想那些情爱之事,兴许即使不是自己,也不会有旁人能够和归晔建立起那种亲密的关系吧
段明安知道自己这样的想法有些过于卑劣,但人性如此,他还是难以抑制地为了“归晔不会和其他男女在一起”而心生欢喜。
他也没有问什么“如果有一天大宁安定下来是否愿意接受我的心意”,今天意外暴露了自己已经够失策了,之后的事情还是应当徐徐图之比较好。
但段明安又不想就此和夏归晔分开。世界上有多少人在
面对心上人的时候,不想要多和心上人相处呢反正段明安不会是其中之一。
尽管孤月高悬,他仍然想着和夏归晔多说会儿话,即便是畅谈到天亮也无妨。
“说起来,今天是皇姐和云羌大汗的成婚之日,我没去宴席,婚礼怎么样热闹吗云羌那边对皇姐可还尊重”
段明安完全是没话找话。
诚然一开始他等在门口的目的是为了询问段菱语之事,但经过了刚才发生的种种,他哪里还有心思想什么段菱语只不过为了找个话题和夏归晔多聊聊。
说来有些不好意思,他兴许这辈子都不会讲出来但实际上,在段明安心中,即便是能够多听听摄政王的声音,也是一件很让人高兴的事。
更别说,他现在和摄政王靠得那样近眼中尽是摄政王好看的面孔,耳畔听着摄政王含笑的声音,自己还能倚在摄政王怀里实在不能更令人满足
“热闹。”夏归晔一边回答着段明安的话,一边拉着他往小花园的方向走去总不好一直站在门口,“有好些云羌舞姬在跳舞,云羌各个部落的首领也差不多都到齐了。”
“云羌舞姬”段明安警惕心很强,眉毛都跳了起来,“你,你记得这么牢啊难道现在还想着她们”
这口吻倒像是在吃醋。但说起来,以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小皇帝分明没有立场来吃醋。
心里这样想着,夏归晔却并没有因此感到生气恼怒,反而有几分好笑。
他忍不住想到了明安。
别看那靳军大帅威震江浙,实际上也是个容易吃味的。看他自以为掩饰得宜、努力拐着弯子表达不满,对于夏归晔而言也确实颇为得趣。
倒不是说夏归晔将靳明安当做乐子看,只是靳明安实在不是个耍心眼的料。他适合直来直去、以力破巧,也从来都是光明正大,坦坦荡荡。
然而,当靳明安因旁人吃味时,却不会直接对夏归晔说出来。
他会端着一张凛然面孔,义正言辞地在夏归晔面前说些拐弯抹角的酸话。但他那样直率的性子,再是努力拐弯抹角了,对于心有八窍的夏大少来说,依旧是一戳就破、一眼分明。
夏归晔并不觉得靳明安这点失败的小心思有什么不好,反而因此觉得他钝拙得颇为可爱。每每这时,夏归晔便会不由自主地对他的挚友生出些许细微的怜爱感来。
这十分难得。
“怜爱”这种情感,多是年长者对年幼者产生的。夏归晔和靳明安是同年所生,只在月份上有先有后。算起来,靳明安才是他们之间较为年
长的那一个。
尽管往常相处时并不多么在意这几个月的大小,但夏归晔总归不会将自己放在年长者的身份就对了。只有在一眼看穿靳明安失败的小把戏时,夏归晔才会极其罕见地有种怜意。
而眼前的小皇帝
这回是真的比他小了。
夏归晔想到这里,不由得对小皇帝多了几分包容,便温言道“我不曾惦念那些舞姬,只是陛下问起来,才顺口一提而已。”
段明安感觉自己似乎被哄了,心下有些雀跃,抿了抿嘴唇,露出一个矜持的微笑“皇姐呢还有云羌大汗,今天都穿着婚服吗是我们大宁的样子,还是云羌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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