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环继已然倒台,而跟着苏环继被撸下去的官员也不少,要填补这么大的一个窟窿,并非易事。”关宁一的担忧不无道理,秦国要运转,是离不开为数众多的官员的。
“去年本该有一次科举考试,只是先帝驾崩耽搁了,朕已经让礼部着手准备了,开春就考,先择优填一下不太重要的位置,而重要的位置提富有经验的官员上来填补,朕也趁此机会拉拢拉拢人心,这些人在苏环继的手下待得久了,总是以保全自身为先的,很多人都是中立派,而朕要把这些人,都变成保皇派。”谢琚说。
要让他们成为保皇派,那么谢琚这个当皇帝的,自然也得让他们信服,他们得认同谢琚这个皇帝,才愿意支持他这个皇帝,这时谢琚最不能吝啬的就是官职,要给他们适当的官职,而不是让他们一直做小官,得让他们做大官,还要加以奖励、鼓励。
“左相不问朝事已久,而苏环继又下去了,宰相之位还得有人来担任才行。”关宁一道。
宰相能替皇帝处理很多政务,若无宰相,六部事务都得皇帝亲自过问,当个皇帝得累死。
“朕有意提拔蔡旭。”谢琚给关宁一夹了菜,是关宁一爱吃的,“蔡旭出身名门,身后势力错综复杂,和谁家都有点关系,他的能力不错,又认真,他上台的阻力是最小的。”
关宁一默默地吃下谢琚给他夹的菜,多回味了一会儿。
“陛下思虑周全。”关宁一对谢琚的能力还是相当佩服的。
朝中腊月二十五封笔,过了正月十五才上工,所以哪怕禁军天天在国都的大街上跑来跑去,各家的人好奇地不行,谢琚不上朝也不在期间问政,他们什么也问不到。
唐峰和蔡旭回到国都之后更是忙得脚不沾地,早出晚归,想借着拜年上他们家打听消息的,连他们的人影都见不着。
直到正月十六,谢琚第一次坐上了朝堂,坐在了那高高的位置,坐在了那龙椅之上。
先帝崩逝时已经快入冬了,等忙完了先帝的葬礼,就彻底进了冬日,谢琚实在是扛不住那寒冷,又不能让苏环继主持,便取消了朝会,所以这还是当上皇帝以来,谢琚第一次上朝。
谢琚一上来就直接让安和宣读圣旨,第一份圣旨,是叫蔡旭提为宰相,辅佐他处理政务,第二份圣旨,是论功行赏,提了很多武将的官位和爵位,当然,也有文臣,第三是决定开春科考,为秦国选取人才,第四才是把之前发生的一切,慢慢地说给了众人听。
总之,现如今秦国是谢琚这个皇帝说了算,谁也别想骑到他的头上去,也别想着跟他作对,不过百日,谢琚就能收拾了苏环继等人,他们可不如苏环继那么难搞,收拾他们,那真是太简单了。
自然,谢琚也不会打这时开始就每天去上朝了,就今天往那龙椅上一坐,一坐老半天,谢琚冷得上下牙齿都在打架,要他日日上朝,只能等到他不怕冷了之后。
秦国被整肃了不少,谢琚也轻松了下来,连带着关宁一也松了口气,不用那么忙碌了,只是一闲下来,关宁一反倒患得患失。
以前一个任务结束了,下一个任务紧接着就来了,他只有自己作为系统的记忆,他不知道人闲下来,要干什么。
于是谢琚去上朝的时间,关宁一就在紫宸殿枯坐着,什么也不干,就放空自己发呆。
谢琚退朝回到紫宸殿,就看见关宁一用手撑着个下巴出神。
“在想什么,关卿?”谢琚用手指戳了戳关宁一的脸,软的,戳着特舒服。
“啊,什么都没有想,就是不知道自己要做点儿什么。”关宁一不太有精神,“好像一下就空了,无所事事的。”
谢琚挑眉,居然还有闲着会不舒坦的人,关宁一以前到底是什么人?
“无所事事?”谢琚拉长了语调,“关卿为什么会觉得无所事事,明明可以帮朕批奏折啊!”
关宁一抬头,语重心长:“陛下,虽然臣的确没有觊觎您手中权力的意思,但是奏折怎么能随便让别人批?”
谢琚:“……”朕只是想给你找点儿事情做而已。
“既然关卿觉得无聊,那不如帮朕想想开春之后的安排?”谢琚想,不让你批折子,难道还找不到事儿让你做了?
“科考一事已经交给礼部负责了,关卿帮朕安排一下春猎和春耕?”谢琚故作夸张,“这可是大事,朕相信关卿一定可以做好的!”
关宁一高高兴兴地应下了,有了事做就不会感到那么空落落的,很充实,他喜欢充实的感觉。
于是关宁一又忙了起来,他一个人能顶一个部,做起事情来效率极高,谢琚把春猎和春耕的事交予关宁一,自己则全力处理政务,也不要关宁一给他批奏折了。
元宵节一过很快就会回暖,而关宁一要拿出春猎和春耕的方案来并不轻松,不过这比天天算计还是要轻松很多的,也不用每日到处跑,就在紫宸殿,和谢琚待在一块儿,一人一张桌案,各做各的事情。
“陛下,别坐久了,起来转转。”关宁一去拉谢琚,随着相处的时间越来越长,他也越来越没大没小了。
要是换个人去吵谢琚,谢琚早问候他祖宗十八代了,然而这个人换成了关宁一,谢琚顺势就起来了。
天气愈发暖了,殿里的炭火也在逐渐减少,谢琚也不至于成天裹着各被子当乌龟,甚至都能上外面去走走了。
关宁一没带谢琚去外面,而是推开了窗。
“陛下您瞧,花开了。”关宁一眼睛弯起,眼底倒映着雪白的花。
恰逢微风拂过,簌簌地摇动了枝桠,雪白的花缤纷散落,吹了一些到里面来,亲昵地蹭上关宁一和谢琚的发梢。
谢琚抬手,将花瓣轻轻摘去,正好与关宁一盛满惬意的眼睛相接,不由自主地红了耳根。
关宁一没太在意,探手出去,试图在风中握住飘扬的花,好闻一闻这属于春日的芳香。
寒雪销霁去,春风吹满堂。
春日已至,草木生发,花沾人衣。
作者有话要说:
第12章 司星
春猎的日子不是谢琚随便定下便可的,还得由司星台专用观测天文星象之后再做决定,否则出行之时落雨,又是一件麻烦事。
司星台是秦国专设的天文机构,司星乃是重要官职,非学识擅通者不能担任,官居二品。
如今在任的司星是一位老臣,年至五十岁,先帝尚还在时并不看重司星台,司星台的前任司星去世了都没有下旨任命新的司星接任司星台,仅靠着一个名为司空悬的人支撑着,在谢琚登基之后整顿朝纲,便任命司空悬为司星,打理司星台。
司空悬得了谢琚的召见来紫宸殿,进了内殿,恭恭敬敬地跪下行参拜大礼:“臣司星台司星司空悬,叩见陛下。”
谢琚放下手中的朱笔,懒洋洋地道:“平身吧。”
司空悬:“谢陛下。”
年迈的老臣站起身来,差点儿又跪了下去。
他看见了什么?这紫宸殿的内殿竟然还有一人坐着,那人面前还摆了一张案桌,上面堆着零零散散不少东西。
这里可是皇帝寝殿啊……
司空悬希望自己应该没有知道什么不该知道的事情。
“安和,给老爷子搬一把椅子来。”谢琚并不享受他人躬身与自己说话,也不想让一个老人家站着说话,又不是吴治之流,还是要赐座的。
“谢陛下赐座。”司空悬谢了恩,这才坐下。
“今日朕叫你过来,为的是春猎和春耕二事。”谢琚直言道。
“春猎和春耕是极其重要的大事,不可马虎,你给朕看看天象,推算一下时间,看看何时比较合适。”
先帝在位几十年不曾正经春猎,春耕更是去都不去,谢琚能够用来作参考的资料其实很少,更何况他也没有学过国事要如何处理,乱七八糟的事儿也一堆,他脑袋都快炸了。
“陛下要主持春猎事宜,那必然得选择一个合适的时机,既不能违背时节天意,也不好损及龙体。”司空悬没和谢琚打过交道,整日泡在司星台钻研也未曾关注外界动荡,于是习惯性地用起了之前先帝召见时的套话。
关宁一没忍住,轻笑出声。
这个司空悬,还没有回过味来呢,谢琚不是先帝,不喜欢听这种废话。
谢琚故作凶狠地瞪了关宁一一眼,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
关宁一把头埋下去,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听见。
谢琚:“……”就你胆子最大。
司空悬怀疑是不是殿内的炭火烧得太足了,他怎么脑门都开始有汗意了呢?
“司空悬,你少跟朕说有的没的废话,朕叫你来紫宸殿是干正事儿的。”谢琚慢慢变脸,温和被严肃取代。
司空悬一惊,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是有多么地荒谬,连忙跪下请罪:“臣知罪!”
谢琚烦得不行:“朕没说要治你的罪。”别一副朕要砍你脑袋的样子。
“司空大人还是起来吧。”关宁一搁下笔,起身过去将司空悬给搀起来,“陛下乃仁德之君,怎么会因为这区区小事就问罪?”
“陛下,礼部尚书求见。”安和进了内殿,禀道。
“安和,你带关卿和司空悬去侧殿,再把礼部尚书给朕叫进来。”谢琚相信关宁一,将春猎与春耕交予他,他自己召见礼部尚书,也能早些把事情做好。
把地方留给谢琚一人,关宁一和司空悬都去了侧殿。
“司空大人,您沉浸于天象,但也应当清楚自己的职责,作为司星台司星,理应帮助陛下顺应天时,日后切不可再像今日这般糊弄了。”谢琚不在,关宁一便有话直说,“陛下是一位贤明的君主,需要的是能踏实做事的臣子,您可明白?”
司空悬勘探天文是一把好手,可若论为人处事之道,却是一般,经关宁一这么一点播,才恍然大悟。
“多谢公子提点。”司空悬向关宁一揖了一礼。
关宁一还了礼,道:“我们还是先将陛下交代的事做好吧。”
司空悬自然无异议。
“我的想法是把春猎的时日定在二月初二,司空大人以为如何?”关宁一问道。
司空悬:“二月初二?”
关宁一:“没错,二月初二。”
二月初二,亦称为龙抬头。
苍龙、白虎、朱雀、玄武,此乃二十八宿,而“龙”,便是那二十八宿中的东方苍龙。
每逢仲春卯月之初,龙角星从正东方升起,故称为“龙抬头”,而关宁一之所以想选择这一天,也是由于有着非同寻常的寓意。
龙抬头日在仲春卯月初,卯者,木也,震卦九二在临卦互震里,表示龙离开了潜伏的状态,已出现于地表之上,崭露头角,为生发之大象。
这是谢琚称为秦国皇帝的第一年,很是重要,若是能在二月初二这日举行春猎仪式,对于谢琚来说很显然是有利的。
“二月之初易生雨水,我并不敢保证二月初二那日不会下雨。”他只是擅长观测,做不到改换天气。
“所以还要烦请司空大人多用心些,在正月底再来紫宸殿面见陛下,把天时详细呈报给陛下,若是能二月初二进行春猎,那便是上佳,要是二月初二不行,我们也要再定下别的时间。”关宁一道。
司空悬的双眼悄悄地打量着关宁一,这名公子年龄不大,可是看起来懂的可不少。
“那便依公子所言。”司空悬道。
“除了春猎还有春耕,春耕我欲定在三月初三,上巳节,也是一个好时节,司空大人以为如何?”关宁一虽说是在征求司空悬的建议,但司空悬根本就给不出不同意的理由来。
常年沉浸于研究天象的司空悬此刻终于意识到,自己似乎最大的作用就是测天气……
“公子对天文一事,知之甚多。”司空悬道。
关宁一没正面回应司空悬,只是道:“那就这么决定了,司空大人也回司星台吧。”
司空悬从紫宸殿离开,安和瞧见送了他一送,路上实在是忍不住,司空悬同安和打听起了关宁一。
“敢问安公公,那位公子是何许人也?我看他颇有本事。”
安和神秘一笑:“那位公子名为关宁一,本事确实大着呢。”
都能把他们陛下的毛给顺下来,本事能不大吗?
司空悬除了即擅长勘测天象,在占星卜卦方面也很有一手,回了司星台之后,司空悬按捺不住自己内心的好奇,便占了一下。
老旧的龟壳被司空悬给掷在桌面上,下一刻,司空悬就变了脸色。
“司星大人,今日陛下叫您去所为何事啊?”司星台的太史走了进来,面带忧愁。
司空悬赶紧将桌面上的龟甲给打乱,佯装出一副淡然的样子来。
“陛下召我前去,自然是为了秦国大事。”司空悬摸了摸小胡子,“当今陛下和先帝可不一样,你知会大家,该运转的工作一件都不能落下,否则没我们司星台的好果子吃。”
“明白明白,我这就前去。”
忽悠走太史,司空悬腿一软,跌坐下去。
他的卜卦技术许是倒退了,否则怎么会占卜出来那么不可思议的结果来?
一定是这样的。
司空悬默默地安慰自己。
关宁一回内殿,却见礼部尚书还没有离开,不好直接在谢琚的臣子面前展露太多,关宁一又去了殿外。
“公子这是去哪儿啊?要不要叫个人跟着伺候?”安和见到关宁一,便问道。
“不必了,我就是随便转一转。”关宁一道。
“那公子可要记得回来用午膳,快到午时了。”安和叮嘱道。
关宁一向安和道了谢,漫无目的地溜达,绕进了紫宸殿的小花园。
紫宸殿的小花园是皇帝专属,所以其间所种植的花木并不比御花园的差,甚至更胜一筹。
白梅清香,闻着就令人心情舒畅,关宁一觉着,谢琚应当会喜欢白梅的。
只是谢琚这个天还是很难踏出门,日日都躲在屋子里,推开窗也只能见那小小的一隅,哪里能看见花开满园的景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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