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谢梨邈从卫生间出来,顾清俨才投喂完那一整块小蛋糕,他抱着年年去洗漱,帮他换上猪猪睡衣,简单洗漱后便带着他准备去睡午觉了。
三人躺上床,年年睡在爸爸妈妈中间,圆溜溜的黑眸时而瞅瞅爸爸,时而又转过去瞅瞅妈妈,似乎没有多少困意。
“宝宝。”谢梨邈启唇。
“妈妈!”
“宝宝在想什么呢?”
年年摇摇头,翘起的小卷毛蹭过枕头顶端:“米有嗷,只是想看看爸爸妈妈。妈妈晚上要记得尝一尝草莓蛋糕嗷,超级好次哒。还有奥,妈妈哒被子要盖好啦,不然会感冒哒。”
听到感冒两个字,恍然间,顾清俨的思绪被拉回第一次去花花村时。
那会儿年年感冒发烧请来村医,诊治完要回去时,他跟着保镖一起送村医回去,一路上跟她打听了很多事。当时村医并没有问他,为什么那么关心一个素不相识的小朋友,而是很平静地告诉他,年年的身体底子不好,当年被许闻夫妇带回来时,受伤很严重,即使治愈得差不多了,也仍然非常虚弱,隔三差五就是感冒发烧,甚至咳出肺炎住院,还得了当时的流感。
他喉间发涩,缄默不语,被腕表掩住的伤疤泛起蚀骨疼意。
紧接着,温良的村医又告诉他,年年跟许闻夫妇回花花村的第一年,所花的医药费几乎掏空了他们本就所剩不多的积蓄。年末的时候,他们一家人甚至在她那赊了两次医药费的账,过年时,靠着村里人的接济,才吃了顿肉。
西南地区的冬天很冷,那种冷会随着纷纷扬扬的雪花渗进骨子里,就算穿再多也逃不过席卷而来的寒意。虽然许闻一家人瘦的只剩把骨头,母子两人的心脏病让他们过得太苦,可他们却从没放弃过年年,也没苛待过年年。
他们磕磕绊绊地照顾这个可怜的宝宝,一点点地将他养大,让他慢慢无病无忧。那年的大年初一,许闻还兴致盎然地去问村里读过书的长辈,说要给宝宝取一个好听的名字。
村里人没有笑话他,更没有多问为什么要这么照顾一个来路不明的小孩,毕竟他们自己都身陷囹吾,过的很不好,一年到头只有过年那天才尝到了肉味。
大家都很心善,对于许闻一家人总会多些照顾,甚至是钱物上的接济。村里人穿着厚棉衣坐在火炉边,边烤火边帮他想了很多名字,有富含书卷气的,有朗朗上口的,也有意含祝愿的。
最后,许闻根据大家的建议,给宝宝取名叫年年。
定下来的时候,大家都笑着问为什么选了这个?为什么没有跟着姓许?怎么听起来像个小名呢?
村医那时正好也在,她说她记得很清楚,那天穿着洗到褪色的旧棉袄的许闻,周正严肃的面容在雪景中慢慢变得柔和,出门时许闻笑着转头告诉他们答案,只回答了第一个问题。
“希望乖崽儿年年岁岁,平平安安。”
年年咿咿呀呀学说话时,第一声叫的是叔叔(许闻)
第111章
“爸爸~”
软软糯糯的小奶音将顾清俨的思绪,拉扯回酒店房间内。难得晃神的他,闻声去看中间的崽崽,低声应道。
“嗯,爸爸在。”
年年咦了声,翻身咕咚滚到爸爸怀抱里,然后又摇摇脑袋坐起来,将被子扯上来了些,直到能完全覆盖住顾清俨,他才重新躺下,白净的脸颊满是笑意。
“爸爸也要盖好被子呀,窝萌都要盖好哒。”年年一本正经道,“因为小舅舅之前跟窝说过啦,空调呼呼出来的冷风,特别冷哒。不盖好被子,可能会感冒哦。”
睡在右侧的谢梨邈笑了笑:“妈妈盖好了。”
顾清俨也笑:“爸爸也是。”
“嗯嗯!”年年检查一遍,最后满意地睡在两人中间,眼睛眨呀眨,有些雀跃地问,“爸爸妈妈在想什么呀,要不要听年年的啾啾歌嗷?”
“是年年上午唱的啾啾歌嘛?”
“似哒嗷!”年年忽然有点儿羞怯,扯过被子盖住下半张脸,眼睛亮晶晶的,“窝唱给松松哥哥他萌听啦,他萌都稀饭哒,还要跟窝一起学嗷。”
“妈妈想听。”
“爸爸也想听年年唱歌。”
听到最喜欢的爸爸妈妈都说想听,年年开心地想在床上打滚,从床头咕噜咕噜滚到床尾,然后又咕咚咕咚地滚回来。他忍着打滚的念头,两只小手攥紧成拳,举起小拳头认真地唱给爸爸妈妈听。
“啾、啾啾、啾啾啾啾啾~”
顾清俨的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崽崽身上,却总是克制不住地会想到村医跟他说的那些话。他不止一次觉得遗憾和自责,如果能再早一点找到年年,或许对年年那么好的一家人就不会出现意外了。
顾家和谢家会把许闻一家人接到市区,给母子两人请最权威的专家,诊治他们的心脏病,或许结局仍有遗憾,可至少不会那么令人痛楚,不会在那个雨夜一家坠亡。
他的表情渐渐趋于淡然,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有手腕上的疤痕在疼痛。年年对此一无所觉,他开心地给爸爸妈妈唱完了啾啾歌,结束时右手牵着妈妈,左手牵着爸爸,软乎乎地问。
“爸爸、妈妈,好不好听呀?”
“宝宝唱的真好听。”谢梨邈摸了摸他的小脑袋。
“好听。”顾清俨转过去看中间的崽崽,目光温和,“年年什么时候喜欢唱歌的呢?”
年年挪了挪:“记不清啦,很早就稀饭嗷。因为许叔叔稀饭唱歌嗷,每天晚上要睡觉的时候,许叔叔就给年年唱山歌听!嗷,可好听啦,外面的小狗听到啦都稀饭哒汪汪汪叫。”
“所以年年是受许叔叔的影响,才慢慢变得喜欢唱歌的嘛?”谢梨邈问。
年年认真思考了下:“似哒,许叔叔会教年年唱哒。”以前的零碎记忆涌入脑海里,年年嘟起小嘴道,“不过,年年米有学会哦。”
“嗯?”
“年年只资岛许叔叔唱哒似山歌,但似不资岛他唱哒似什么意思哦。”年年摇摇脑袋,“叔叔说他唱哒似少数…少数猪猪话,年年不会说那个话哦,也是叽里咕噜语。”
顾清俨:“少数民族?”
“嗷、对。似少数民族。”年年用心记住,“但似很好听哒,许奶奶说啦,许叔叔以前似花花村唱歌唱哒最好听哒小伙子,可腻害啦。”
谢梨邈:“真的很厉害。”
“爸爸也很佩服许闻叔叔。”
提到变成小星星的亲人,年年的情绪慢慢低了下来,他小声地说:“年年好想许叔叔,还有奶奶和姨姨哦。他萌对年年可好啦,下次回去窝要唱啾啾歌给许叔叔听。爸爸,会飞哒小鸟和白色哒小云朵,还有呼呼吹哒风,应该会告诉变成小星星的许叔叔,年年在唱歌给他萌听叭?”
“会的,许叔叔他们一定能听到。”
“那太好啦嗷,窝还有好多话想跟叔叔说。”年年摸摸自己的小肚子,“年年现在每天都跟以前一样开心哦,在许叔叔姨姨萌身边开心,在爸爸妈妈舅舅萌身边也很开心。许叔叔他萌在那边,一定也很开心哒,因为村长姨姨跟窝说,他萌变成小星星啦,就不会再痛啦,也不用再次药啦。”
睡在左右两侧的大人难得同时沉默,两人都没有说话,安静地听着崽崽说曾经的事。
“许叔叔和许奶奶,每天都要次好多好多哒药,年年看到他萌早上起来次,中午次饭也次,晚上睡觉也次好多。”说到这,年年的声音忽然有些哽,“他萌不告诉窝,他萌肿么了,只说寄几生病了。窝每次看到他萌疼,窝都很担心的,窝想让叔叔奶奶不要生病。”
年年耸耸鼻子,眼角泛着泪花:“他萌变成小星星了,年年不能再跟他萌说话了。村长姨姨和王姨姨都跟年年说,不能说话,不能抱抱,但似叔叔和奶奶就不用次药,也不用痛痛了。年年很想他萌,变成小星星的许叔叔和奶奶姨姨萌,会跟年年一样想念嘛?”
两人都敏锐地察觉到崽崽的情绪波动,顾清俨将崽崽抱进怀里,想去他的脸时,崽崽却一把躲进了被子里,瓮声瓮气地说。
“爸爸,年年米有哭。”年年断断续续道,“松松哥哥说过,男子汉大脑虎,不哭哒。”
谢梨邈哄他:“好,宝宝没有哭。”
“就似……”年年顿了顿,“年年就是想许叔叔和许奶奶,还有姨姨了。以前介个时候,小石屋里面热热哒,家里米有凉凉哒冰箱,许叔叔会把大西瓜放到井里面去。”
年年动动手,模仿用桶打井水的动作:“然后许叔叔跟姨姨就介样、那样,咕噜咕噜就把变哒凉凉冰冰的西瓜拿上来啦,特别厉害哦。西瓜甜甜哒,嗷呜一口咬下去,超级好次哦。但似…”
谢梨邈:“但是什么呢?宝宝。”
“爸爸妈妈很愿意听年年说以前的事,年年想说什么都可以。”顾清俨低声道,“爸爸猜,许闻叔叔是不是会把西瓜都分给年年吃,自己不怎么尝?”
年年惊讶点头:“似哒,就似介样。大大哒西瓜比较贵哒,许叔叔和姨姨每次都只次一点,然后就都给年年和奶奶次。年年摇摇头,许叔叔还是会塞到年年手里,再不要许叔叔会生气哒。”
“但似年年资岛许叔叔似装生气哒,他只是想让年年多次一点。”年年眨眨眼睛,音量很小声,“许奶奶说,年年小时候生过很…很痛哒病,要多次一点才长高高。年年资岛许叔叔也在生病,可似许叔叔就似不次,年年想让许叔叔开心一点,就跟奶奶次掉,故意次哒肚子圆圆哒,年年说次不下啦,许叔叔才会把剩下哒都次掉哦。”
顾清俨目光悠远,眼前仿佛已经浮现出了一大一小相处的场景,心中百感交集。
说完,年年揪住被子轻声问:“爸爸、妈妈,年年下个礼拜阔以回去看看小石屋嘛?”
“年年,这周爸爸妈妈本来想带你回南华县看看,但梅村长那边发来消息,建议余震时期不要回去,花花村那边每天都有工作人员看着,我们去了可能会给他们造成麻烦。”顾清俨温声道。
听到麻烦二字的崽崽,立马掀开了被子冒出来,露出泪意未褪的圆眸:“那肿么办?”
他真的很想去看看小石屋,看看那个他曾经生活过的地方,看看小石屋是否还完好无损,看看许叔叔三人在那里留下的痕迹。
“可能要下周,村民才能陆续回村。”顾清俨拿过放置在床头柜上的湿巾,给黑发卷卷的崽崽擦眼角的泪渍,“爸爸跟梅村长说了年年很想念许叔叔他们,梅村长答应每天都给年年发一张石屋的航拍照片,让年年每天都能看到石屋,确定它还完完整整地在那里。”
“好。”年年抽噎,“年年爱许叔叔他萌,也超级爱爸爸妈妈。”
他的爸爸妈妈好像无所不能,总是能提前一步做好所有的安排,让他一点烦恼都没有。
“好啦。”谢梨邈温声软语地哄崽崽,手指拂过他的卷发,“爸爸妈妈明白的哦。年年在爸爸妈妈这里,可以一直开开心心地笑,也可以跟我们掉眼泪,妈妈和爸爸都理解的。”
眼睛红红的年年,依然很坚定:“窝米有哭。”
“那是爸爸妈妈看错了。”顾清俨顺着崽崽的意思,说起这期录制结束后的安排,“年年,今天中午我们在媒体平台上公布了你的身份,我跟你大舅舅商量,这周六举办一场宴席。”
听不懂的年年:“介个似什么?”
“就是大家一起欢迎年年回家嗷,年年可以邀请自己的小伙伴们,还有花花村的大家,只有年年想邀请,我们就会给他(她)送请帖。”
按照他们四人商议的安排,顺理成章的话,他们会等到这一季录制结束再公布年年的身份,然后再举行那场迟来已久,独属于顾家、谢家小少爷的宴席。因为在节目上,年年的身份早就被节目组设定好了,本就叨扰了节目组、来陪伴年年的夫妻两人,不想给节目组再造成其它的麻烦,所以便一直在等待录制结束再公开。
只是早上的直播忽发意外,让等待失去了时间,四人商议完决定,下周六举办宴席。
顾清俨问:“年年愿意吗?”
“那似不似,大家来啦,那所有人都知道年年似爸爸妈妈哒宝宝啦?”
“嗯。”
“好嗷。”年年腾出手开始数数,“那年年想邀请花花村哒全部姨姨奶奶和叔叔爷爷萌嗷,还有哥哥姐姐们和导演姨姨、叔叔萌哦。”年年扬起小脑袋问,“妈妈,那大舅舅小舅舅,还有小叔叔小姑姑他萌也要邀请才能来嘛?”
“不用哦。”谢梨邈笑道,“他们会准时到场的,还有年年的伯伯和伯母,以及二爷爷和二奶奶们,都会过来陪年年切蛋糕。”
“伯伯、伯母?”年年眼睛一亮,“小译哥哥米有跟年年说呀。”
“半个小时前收到的消息,小译估计在兴奋地跑圈。”顾清俨握住他的小手,“周四年年要跟小译一起去接伯伯伯母吗?”
“当然啦。”年年拍拍小胸脯,“窝似小宝,小译哥哥似大宝,窝萌似像张飞刘备那样哒好兄弟哦,我答应啦小译哥哥,要一起去接他萌回家哒。”
“好。”
“还有三天时间,年年可以慢慢想清楚,还要邀请哪些人哦。”
“好哒!”年年拉上被子睡好,情绪来得快走得也快,他闭着眼睛开始哄自己睡觉,“下午要做任务,窝萌还要碎觉哒哦。年年在梦里会好好想想哒,碎觉啦爸爸妈妈。”
两人忍俊不禁,眸底都漾着笑意。遥控器自动拉阖窗帘狭窄的缝隙,一室好梦。
闹钟响起来时,年年被爸爸抱去卫生间,睡眼惺忪地任由爸爸给他擦脸。重新换上小熊猫套装穿好,出了卫生间的年年又恢复了活力满满,在爸爸妈妈脸上挨个啵唧一口后,便哒哒哒地跑到门后,拧门把打开门。
门外站着谢寒山,还有其它四个崽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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