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明珠说完,拿起了电话,准备拨给周弑青。
“不,还有一个人可以找。”邹渚清闭了闭眼,开口道。
季明珠愣道:“谁?”
“我去找李恒。”邹渚清轻声道。
“你疯了!”季明珠几乎是吼了出来。
邹渚清没有疯,他的眼神甚至冷静地厉害:“李总和我的恩怨早就过去了。作为曾经的上下级,或许他会顾及情面。”
季明珠焦急地向前走了几步:“他不会!你比我更清楚李恒是什么样的人。他是个商人,他做什么都讲究利益,但渚清,无论是之前还是现在,你都没有足够多的筹码能跟他谈条件。”
她语气坚决:“你也不能去跟他谈。你想想周弑青。”
邹渚清眼神闪烁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平静:“我去找李恒的事,也不要和弑青说。”
季明珠简直要被气笑了:“我真是弄不懂你邹渚清,放着自家人你不用,低声下气去求仇人。我要是周弑青,知道了估计得疯。”
邹渚清捏了捏指尖,视线挪向远处。
“他知道了会立刻从美国飞回来。Steve的角色能拿到很难,这对他来说是再好不过的机会。他本来就不受剧组人待见,再因为个人原因耽误剧组拍摄,这不行。”
“他好不容易下定决心继续干自己喜欢的事,我不想成为动摇他的那个因素。”
季明珠静静看着他,好一阵子没说话。
她正要出声说些什么,一直站在角落里不出声的陈彤忽然开了口。
“哥,”她声音虽然小,却有邹渚清听得出来的不认同,“你不能这么着。”
邹渚清闻言看向她,陈彤往后缩了缩,但丝毫不打算住口:“周哥现在基本上每天都会发消息问我你的情况,跟我聊天的频率都快比你高了。”
“你说你不想让他牵肠挂肚,但我看你这么做只能适得其反。”
“周哥不是什么神经大条的人,他和哥你一样心思细还敏感。你老瞒着他,真觉得这样对你们的感情好吗?”
邹渚清的嘴唇有些白,他张了张口:“我……这次真的算了。之后我会告诉他。”
陈彤定定看了他几眼,终究什么也没再说。
感情的事情,她作为旁观者,还是不能插嘴太多。
“明天我回公司去找李恒。明珠姐,帮我安排下吧。”
季明珠握紧了手里的手机,直勾勾盯着邹渚清看,邹渚清没闪躲,和季明珠对视。
“……我知道了。”季明珠终究是拨通了号码。
邹渚清见她转身去走廊上聊电话,扭过头对陈彤道:“小彤,你去联系警方。说我愿意公开接受审查。”
“公开?!”陈彤惊呼出声,“这也太……”
“明珠姐和我一个意思,你去做就好。”
陈彤一步三回头,咬了咬唇,再次扭过身时,小跑出了屋门。
谁也想不到,当最大的舆论危机来临时,工作室里指挥全局,成为所有人主心骨的人会是邹渚清。
他好像多大的事都打不倒,无论有什么突发情况,都能迅速找回状态,冷静地和季明珠商量对策。
只有邹渚清自己知道,在成为演员之前,他过的一直都是这样的生活。
比起安逸地活在镁光灯下,他更熟悉的是处理各种各样的意外,接受生活给他的任何打击,在遍体鳞伤时努力痊愈自己。
他所经历过的起伏,这场公关危机也只是其中之一而已。
他和季明珠稳住了粉丝,登上官号更新了状态,发布了律师函,否认了营销号的爆料,并表态配合一切审查,将一边倒的舆论风向稍稍拉回了正规。
“情况已经有所好转了,再等等的话,也许不用去找李恒。”季明珠端着咖啡,靠在茶水间一边的墙壁上,犯愁地看着邹渚清。
邹渚清想了片刻,还是摇了头:“不能赌,保险起见。”
季明珠欲言又止,半晌憋出来一句:“真要去的话,有任何情况立刻给我打电话。”
邹渚清点了点头。
邹渚清以为自己可以应对,他以为自己已经看淡。可直到人站在了熟悉的大楼里,他才发现自己从来不曾释怀。
无数的记忆纷涌而来,缠绕着他,令他窒息。
混乱的派对,居心叵测的酒会,暗箱操作,恶意雪藏……
在李恒的肆意支配下,邹渚清沦为了资本的玩物。
他厌恶受人摆布,厌恶做一个模版塑造出的流水线明星。他对李恒的“栽培”嗤之以鼻,自认潇洒的离开,却换来了李恒铺天盖地的报复。
他摆脱李恒的控制站了起来,却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再次回到这个地方,去求自己最瞧不上的人。
“李总的会已经开完了,您这边请吧。”秘书的脸上带着假笑,示意邹渚清推门走进办公室。
邹渚清吸了口气,抬脚准备迈进去,口袋里的手机铃声却锲而不舍再次响起。
他停下,抱歉地看向秘书,转身走向角落,接了起来。
“喂?”
对面的人气息不稳,低沉的声音压着很重的情绪。
“邹渚清,你给我从那栋楼里出来。”
周弑青透过车窗,冰冷的视线投向在阳光下闪着银光的大厦。
“从这栋楼的门口到我的车,只有不到三十步。”
“我给你十分钟,从他那里离开,回到我身边。”
第55章 适配
邹渚清大脑一片空白。
周弑青知道了。周弑青从美国回来了。
这两者不知哪个的冲击对他更大一点。
他听得出周弑青的语气不对,那是发火的前兆。可他太久没见到周弑青了,现在人就在楼下,他哪怕能看上一眼也好。
一旁,李恒的秘书不耐烦地冲他道:“邹先生,可以进去了吗?”
邹渚清猛地回神,下意识捏紧了手机。
“不……”他摇了摇头,退后了几步,“对不起。麻烦转告李总,突发情况,叙旧的事我们改日再谈。”
说完,他转身,朝着离开的方向跑去。
大厦门前,周弑青阴沉着脸坐在车中。车窗被他摇了下来,他点着一根烟,盯着烟雾从车内缓缓飘向车外。
余光中,有个人影从远处跑来。
周弑青捏着烟的指节微动,抖落下滚烫的烟灰。
邹渚清微微喘着气,停在周弑青的车前。周弑青感受到身侧的阴影,眼却抬也没抬。
“怎么又开始抽了?”
邹渚清伸出手,想要抽出周弑青手中的烟。后者却一抬手,绕开了他。
“上车。”周弑青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邹渚清的嗓子紧了紧:“去哪儿?”
周弑青没回话,点掉了烟,发动了车子。
邹渚清的拳握了握,片刻后,他抬脚走向副驾。
车动了,朝着邹渚清未知的方向。车内一片沉寂,邹渚清只觉得胸口发闷,他摇下了车窗,让流动的风吹进来。
他悄悄去看周弑青,周弑青的侧颜凛冽如刀锋。
邹渚清舔了舔干裂的唇,开口道:“在美国还好吗?”
“不好。”周弑青淡淡道。
邹渚清闻言,抓紧了靠椅的边,急切扭头道:“怎么了?是拍摄出什么事了?还是剧组人对你不好?海外媒体舆论怎么样?”
周弑青握着方向盘的手青筋凸起,他慢慢呼出一口气:“不用担心。都不是什么大事。你没必要知道,影响心情。”
邹渚清愣住,绷紧的后背松懈下来,靠在了靠椅上。
“哦……”他喃喃道。
他知道周弑青在讽刺他,也确信周弑青得逞了。他因为这一句“没必要”难受了。
他抿了抿唇,试探着想开启新的话题:“你这次回来,准备……”
“邹渚清。”周弑青忽然扭头打断他,眼神冷淡,“你是真看不出我现在不想说话吗?”
邹渚清张了张口,下意识摇了摇头。
周弑青定定看了他几眼,扭头,重新看着前方的路面。
一路上,谁也没再说一句话。
车子停在了邹渚清家楼下的停车场。周弑青停好车率先推开门走下去,邹渚清慌忙迈步下车,跟在他身后。
直到邹渚清站在家门口输门锁的密码,仍能感受到身边人强烈的低压磁场。
门打开,周弑青头也不回走进屋,将大衣解下扔在了客厅的沙发上,旋即走进了书房,把邹渚清人关在了门外。
邹渚清听着书房门重重的声响,只觉得砸在了自己心上。
周弑青生气了。很严重的那种。
邹渚清无力地坐在沙发上,身旁的大衣散发着令他熟悉和魂牵梦萦的冷松气息。
他深深吸了口气,又重重呼了出来。不知过了多久,书房的门被人打开。
周弑青清楚的知道是谁走了进来。可他仍站在原地,没有转身。
一双手环上了他的腰,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弑青……”邹渚清轻轻吻在周弑青的颈侧,“我错了……”
他走到周弑青面前,攀附上他的双肩,闭上眼睛去吻身前的人。
邹渚清闭着眼,吻舐周弑青的唇,带着自己也没意识到的讨好意味。
周弑青垂着眸看着邹渚清。静静地,像个旁观者。
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何反应,只知道现在邹渚清的样子,让他无力,连生气的力气也攒不起来。
他推开了邹渚清。
往事和现状像潮一般涌过来,裹挟着怒气冲溃着周弑青的理智。
“这是不是就是你解决问题的方式?”他冷声,眼神充满了距离感,“那好。”
周弑青一把抓过了邹渚清,粗暴地拽着他向卧室走去。
邹渚清的手腕被他握的生痛,他想要挣脱,周弑青却一把把他推到了床上,覆身压在了他身上,解开了领口。
周弑青的吻没有情绪,是发泄,是对邹渚清不管不问的报复。邹渚清的双手被周弑青单手禁锢在头顶,他除了承受周弑青的怒火,别无他法。
周弑青还在继续,邹渚清疯狂挣扎,动作中,他的腿重重踢上了周弑青的腰,周弑青闷哼一声,两个人都陷入了静止。
周弑青退了开来。
领带被他抓在手里,他平整的衬衫凌乱不堪,领口敞开着,脸上满是疲惫。
“不是想解决问题吗?”他嗤笑一声,就那么站着,看向床上喘着气的人。
邹渚清红着眼,和他对峙。
“我有时候真的不懂你,邹渚清。”
“永远逃避,永远不肯告诉我你在担心什么,在想什么。”
周弑青一步步上前,他的阴影罩住了坐在床上的邹渚清,邹渚清仰起头看他。
“知道我在美国看到新闻时什么想法吗?”
邹渚清眼睫颤动着。
周弑青笑了笑:“我联系导演,找航班,我当时满心满脑子想的都是快点回到你身边,无论多大的事,我必须陪着你。”
“但结果呢?我不被任何人需要。我的爱人宁可屈尊去求仇人也不肯让我帮他。我不值得被信任,不值得托付。”
邹渚清一把抓住了周弑青的手,开口时嗓子还是哑的:“不是……”
周弑青握住了邹渚清的手,看向邹渚清:“那是什么?你能不能告诉我,到底是什么?”
“为什么什么事都不告诉我,为什么明知道我们有了问题不肯直面,为什么宁可求助别人也不肯求助我,为什么,小清?”
周弑青一声声的“为什么”松动着邹渚清最后的防线,没人能在爱人的拷问下无动于衷。
邹渚清红着眼看向他,想要气定神闲,嗓音却紧地不成样子:“你……你有更重要的事,我不想你分心。”
“我的心他妈在这儿呢,分什么心?”周弑青简直要气笑了。
“可它不该在这儿!”
周弑青皱眉看着邹渚清,邹渚清扭过头去不去看他。
周弑青扳过他的脸,逼他和自己对视:“别躲,说。”
邹渚清看向周弑青的眼底,那里深如静渊,却平静而包容。
“弑青,”他声音很轻,“我出生在个小地方。”
“我爸妈走的早,前十几年我活的很狼狈,是你想不出的混蛋样子。”
“我见过的人,接触过的事儿,都烂的很。你是我从泥潭里爬出来后见到的最光鲜亮丽的人。”
邹渚清始终认为自己仍属于那个狭小脏乱的小城市。他交着不三不四的朋友,过着艰难混乱的日子,哪怕多少年已经过去,骨子里有的东西摆脱不掉。
周弑青和他那么不一样。
他是邹渚清所见过的最好的人。
哪怕他站在周弑青的身边,有时依旧像是和他相隔了一整个世界。
邹渚清总是用冷漠和无所谓掩盖自己的内里,他对许多事情漠不关心,其实有时是因为他根本不了解不知道。
没人说过他配不上周弑青。可不代表没人这么想。
邹渚清自己就是其中一个。
“越是没什么好骄傲的人,越是容易有自尊的病。”邹渚清咬了咬唇,接着道,“一边需要你们所有人替我收拾各种烂摊子,一边不想面对自己一身破毛病。”
“是挺贱的哈。”他挤出个不怎么好看的笑。
周弑青的眉心仍然紧皱,他上手,捏了捏邹渚清的后颈:“我还没骂呢,你先骂上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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