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蟑螂大概也惊呆了, 没有想到居然有人类胆敢徒手接触它。
在这短暂的瞬间，劳伦斯终于看清了这东西的嘴脸。
肿大变形、覆满了黑漆漆的鳞片，眼珠是青色的，鼻梁是塌陷的，发黄的锋利牙齿突出嘴唇，上面还挂着血淋淋的碎肉。
他的儿子就是被这种东西给吃掉的。
伊登原本是个文质彬彬的年轻人，热情、开朗、乐于助人，不喜欢军队行伍那一套，反而去学了医学，他为此大发雷霆，最后却又默许了他的任性。
他毕业于帝国最好的医科学校，一直念到了博士，有一天他骄傲地打来通讯，说他被女王统领的实验室选中，要去做研究员。
然后他越来越不快乐，失眠、焦虑、消瘦，头发大把大把地掉，他不被允许说出他在实验室里进行的研究，他开始质疑帝国和女王的统治，质疑自己存在的意义，后来他开始不被允许回家。
再后来，他失踪了。
劳伦斯动用了他所有能动用的关系，终于求到了某位人造人那里。
那位来自女王护卫队的大人高高在上地睥睨着他，淡淡地说：“伊登吗？他犯了禁忌，被拖去喂了实验品。”
……
劳伦斯放声怒吼，把短刀狠狠扎进这东西的身体里。
他的武器没有经过改良，刀扎进去就卡在了鳞片下面，再也拔不出来了。
被他拖着的怪物吃痛怒吼，一口咬住了他的胳膊，头一甩撕下一大块血肉来，嚼了几口咽了下去。
新鲜血肉的味道让它兴奋。
劳伦斯感觉不到痛。
有什么能比中年时候失去唯一挚爱的儿子更痛的呢？
他拔出了自己的枪，对着怪物一阵扫射。
“去死吧！”他怒骂：“你们这些肮脏的杂碎！！”
怪物被他打得连连后退，这种普通的弹药除非是正好打中了它们的要害，否则不会立刻要它们的命，但疼痛还是激怒了它们，它们大吼着扑向劳伦斯，扯下了他的四肢，大口咀嚼。
最开始被他扎伤的那一只张嘴咬住了他的头，尖利的牙齿摩擦着他的头骨，发出另人牙酸的声音。
它们具有低等的智慧，知道要报复伤到自己的人类。
劳伦斯却笑了。
“我的儿子，我的伊登……”鲜血从他嘴角滚滚而下，在怪物逐渐合拢的口腔里。
“轰”地一声，他整个人炸开，连带着怪物的半个头，一起炸成了破碎的血肉。
几分钟后，这片战场形势发生了逆转。
所有吃下新鲜血肉的怪物们都开始呕吐，步履蹒跚，它们的智商理解不了发生的事情，只知道自己莫名开始虚弱，需要更多的能量，于是它们捡起地上尚在抽搐的温热躯体，敌人的和自己人的，塞进嘴里咀嚼，然后呕吐出带血的杂物来。
敢死队的士兵们已经全部倒下了，血液里的剧毒使他们面目狰狞，手在地板上抠出深深的刻痕，然后被怪物吞吃下去，把毒性传播进敌人的身体里。
因为这群畜生只吃新鲜的生肉，刚死或者快死的那种，死亡时间长的它们就只吃眼珠和大脑。
劳伦斯中将的特殊作战计划，自愿征召一万名敢死队士兵，最后有五万多人报名，上百名军官联合签名，但被顾星源和陆枫先后否决。
但劳伦斯依然以自己在军中的威望推动了这次行动——如果没有空降的陆枫，他本来会是埃索帝国的总指挥官。
频道里，顾星源沉默了两秒钟，骂了句脏话。
“杰克带队保护G区支柱，把敢死队覆盖的战场范围报给我，现在！”
根据敢死队的行动，顾星源重新部署了行动，劳伦斯为他们多保下了25个支柱，但仍然不够，而且很多支柱在敢死队员赶到的时候已经被攻破了防线，心灵突击队员死了，没有人能够启动支柱了。
陆枫的精神力始终牢牢锁定着女王，并逐步压缩收网，让她可以活动的范围越来越小。
但现在网点崩溃得太多，他们的网不再牢固了。
“补网。”陆枫道：“从联军里征召。”
“可是有的支柱已经撤走了，我们原本的布局出现了漏洞。”顾星源说。
“我来。”陆枫道：“我给你新的位点，你安排人过去补位。”
顾星源思索着，补网势必伴随着巨大的牺牲，每一根支柱都面临着埃索士兵的疯狂攻击，经受过高强度训练、装备精良的心灵突击队尚且牺牲惨重，如果换了临时征召的普通士兵上去，那死亡肯定会成倍增加。
他看向陆枫——看到了他嘴角的鲜血。
“你！”顾星源又惊又怒。
“顾星源，我没有时间了。”陆枫坦然与他对视，“联军的胜利可以慢慢部署，但女王的溃败必须在今天。”
下一次，没有了陆枫压制女王，她的精神力可以在整片战场随意铺散，随意碾碎她想碾碎的任何一个人的意志，顾星源最多只能与她对抗，但无法压制她，更无法捕获她。
他们只有这一次机会了。
“你混蛋！”顾星源咬牙切齿。
陆枫却轻轻笑了笑，他甚至伸手摸了摸顾星源的眉尾，“我知道你能取得最后的胜利，你一定能，但我要终结掉那只邪恶生物的统治，就在今天。”
与此同时，女王主舰上的黑色怪物们张开翅膀，不要命地扑击过来，顾星源和陆枫身后的联军主舰上有整整七十个支柱，周围战船上还有三十个，如果这些支柱被破坏，他们建造的精神网将会坍塌，女王能够在瞬间搅碎所有妄图控制她的精神力场，A级以下的精神力者在她的威压下坚持不过一次呼吸的时间。
“召集全军所有B级以上精神力者！”顾星源对着频道大吼，边吼边往回跑：“驰援崩溃的支柱，按照陆指挥官的位点重新部署！”
“所有非战斗兵种一律后撤！阵线分割，以保护支柱为首要目标！”
顾星源一脚将一个飞过来的怪物踹开，“我们的主舰会成为它们攻击的重点，再重复一遍，所有非战斗兵种一律撤离！！”
“唰”地一声，他抽出粒子光刀，一刀切下一只黑蟑螂的左臂，将它踹下了甲板。
他亲自带队冲进主舰舱室，掩护临时征召的精神力者在士兵们的护送下向其他支柱转移。
主舰聚集了大量高血统的军官和技术人才，他们很多都拥有精神力，一部分留下坚守岗位，一部分即将前往补位。
混乱中，顾星源伸手抓住一名军官的手臂，那是一名柔美的女性。
“成雅，你在干什么？”炮火声太响，他不得不吼着说话：“你为什么没有撤离？！”
“长官，你要求精神力者驰援崩溃的支柱位点，我也是一名精神力者。”成雅高喊着回话。
“胡闹！”顾星源斥了一声，就近寻找到一个舱室把她拉进去，“哐”地一声关上门。
周围暂时安静下来，顾星源说：“你只是一名beta，还是个医疗兵，你在撤离名单里面！”
“可我也是一名B级精神力者，在征召的名单里面。”成雅平静地说：“顾星源长官，我不记得你有性别和兵种的歧视。”
“可你没有自保的能力！”顾星源有些着急了，“那些高级军官都有副官和自己的亲卫，你什么都没有！”
“我相信我方士兵，会努力保护我的安全。”成雅说：“而且战场上到处都是危险，这不构成你拒绝我上战场的理由。”
顾星源深吸了一口，尝试换个角度说服她：“李宝少尉会很难过的，如果你……”
“如果我牺牲了，请把我的士兵牌带给李宝少尉。”成雅平静地与他对视，“并转告他，他的家乡很美，我真的很想再去一次。”
“在六年前威尔斯星系的战场上，我亲手为陆枫长官提取了基因精炼剂，时间紧迫，甚至没有打麻药。”她静静地讲述，语调温和，“他请我帮忙照顾你，我也没有做到什么。”
她拉开门走出去，不再回头，“顾星源，你和陆枫都是很好的人，你们会幸福的。”
第96章
在付出巨大的努力和牺牲之后, 联军按照陆枫划定的新位点重新调整了支柱的位置和人员，剩余三百零七个位点一一点亮，精神图景将女王笼罩其中, 并逐渐收紧。
女王终于慌了, 命令部队疯狂攻击各大支柱，不断有支柱被夺去, 又被联军士兵夺回来。
而陆枫的精神力始终笼罩着女王, 将网络逐渐收紧，终于在他们只剩下不到两百个位点的时候, 将女王彻底捕获。
女王的精神力被看不见的网重重覆盖, 再也无法延伸出去, 她甚至感受不到护卫在身边的人造人近卫队。
唯一能感觉到的，只有来自埃索主舰方向, 066源源不断地压力。
这使她惊慌失措, 让她想起久远的以前，在她的母星的时候, 她反叛失败被王镇压的那一刻。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066不过是融合了她的基因制造出来的人造人，他甚至没有子民和随从, 怎么可能压过她？她才是族群里现任的王！
“怎么不可能？”感知到了她心里的呐喊, 顾星源的声音慢悠悠地输送过来, “谁说他没有追随者了, 我不就是吗，誓死效忠, 不离不弃, 比你那些人造人都还要忠心。”
女王眼睛血红：“我没有败、我不可能败！他得不到子民的认可，他永远不可能成为新的王！”
“我从来没想过要统治那些东西。”陆枫平淡的声音响起, “你的那些怪物、人造人，都是不该继续存在的生物。”
他不可抑止地虚弱下去，施加在女王身上的精神威压却越发凌厉，女王头痛欲裂，写在基因深处的本能让她软弱，最后竟然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
这是她原来种族的本能，年老、战败的王向新的王臣服。
女王想站起来，她的翅膀和手爪在甲板上抓出深深的刻痕，可对面的精神威压太过强大，她站不起来。
不仅仅是她，所有人造人都在这份精神威压下瑟瑟发抖，不由自主地想要臣服，这使得他们想起第一次接受女王诏令的情形，但陆枫的压力比女王的要更纯粹、更强大。
“啪”地一声，女王身后，一个人造人跪了下去。
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
女王彻底癫狂！这意味这陆枫在种族中的威势已经强过了她，她绝不能忍受！
女王睚眦欲裂，嘶声怒吼：“你以为你们这就赢了吗？没有！我不会输的！”
她忽然整个人跪伏到地上，把头贴在甲板上，这是一个绝对虔诚的姿势，人造人每次觐见她的时候，都会这么向她行礼。
但她又是在向谁行礼？总不能是向陆枫吧？？
顾星源心里闪过十分不安的念头，他大步跑回陆枫身边。
陆枫口鼻间皆有鲜血溢出，人已经站不稳了，顺势靠在顾星源身上，拉过他的手掌扣住。
“没用，我生气了。”顾星源声色冷厉，“等战争结束了我再找你算账。”
“好，我等你。”陆枫说一个字就咳一下，嘴角鲜血不断。
顾星源抬起另一只手，粗暴地用袖子给他擦了擦嘴。
下一刻，女王从地上站了起来，眼瞳诡异地变成了蓝灰色。
“黛博拉，吾的名讳，塞壬族现任的王。”精神图景里面，响起一个陌生的声音。
陆枫看了顾星源一眼，示意女王的精神还在他的控制之下，这个声音是忽然出现的。
下一秒，就在两人融合的精神力场里，出现了一个异族的身影。
祂拥有人类的躯体，背后却生着一双青色的羽翼，下肢收拢成一条长长的鱼尾。
与女王肿胀狰狞的面容不同，祂的面貌极其俊美，脸侧点缀着淡青色的鳞片，尖尖的长耳从银色的长发里面伸出来，上面挂着无暇的珍珠。
“海洋之星，在我们的种族里这是王族之花，只有王及配偶才有资格使用。”黛博拉伸出被蹼膜相连的手，轻轻鞠起一朵怒放的玫瑰。
“希维尔，我的子民，拥有王的血脉，反叛失败后逃跑，乘坐逃生舱来到了这个维度未知的宇宙，刚刚向我请求了降临。”黛博拉说：“我的精神穿越未知的距离来到这里，结果发现在希维尔构建的劣等种群里面，竟然出现了一个王的候选人。”
黛博拉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陆枫，“你的血统出现了奇异的返祖现象，虽然你拥有人类的外形，但却有比希维尔更加纯粹的血脉和天赋，你愿意替我统治这里吗，我可以帮助你觉醒血脉，让你拥有比希维尔更加强大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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