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常情况下,季司早都会选择不予理会。
他单排习惯了,猛地让他和一个不认识的陌生队友双排,他总觉得有些麻烦。
只是这位‘小熊座a’,给季司早留下的印象确实挺深。
一个嗓音听起来极其稚嫩、大约只有十来岁的小学生。
一口一个‘叔叔’地喊着,还十分听指挥、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不仅如此,在游戏的中后期,虽然这位小朋友喊完‘救命’之后便不再说话,但是几波团战的配合、和游戏意识,都给季司早留下了很好的印象。
该开龙时毫不含糊、该抗伤时懂得抗伤、该拉扯时走位灵活、该推线时知道如何分带。
不仅是游戏节奏、还是打团意识,都让季司早感到十分的……舒服。
就是那种好像并不太需要多少言语交流、或者开口指挥。
两个人的想法和对游戏的理解是一致的。
在同一个时间、做出的反应也是一致的。
季司早很少会出现这类感觉。
上一世,哪怕他和他的队伍能够一起打进世界赛总决赛的舞台。
也是通过一场又一场的训练赛、加对指挥的绝对服从,磨合出来的结果。
只不过短短的一场比赛,两个人并没有配合过几次,莫名出现的这个念头让季司早自己都觉得有些奇怪。
明明这个打野在开局时发挥极差。
季司早垂了下眸,没再多犹豫。
将好友申请关闭后,随即退出了游戏。
他好饿。
连续打了那么久的排位赛,此时猛地一放松下来,季司早只觉自己又饿又困,脚下都有些轻飘飘的。
先吃饱肚子、再好好睡一觉。
季司早走出网咖大门的那一刻,被明媚的暖阳刺得眼前一阵阵的发黑。
-
另一边。
路家。
二楼的玄关,空阔的步梯旁,一看就价值不菲的名画缀在墙上。
面前站着在此罚站的路童。
小小的路童垂着头,脑袋顶刚过画框的下沿,孤零零的站在那里,时不时还传来几声小声的啜泣。
十分钟前——
“所以,你说童童他不仅在补习班上用小天才电话手表看直播、还和同学打赌主播是否可以连胜成功、赌注竟然还是一个‘嘉年华’?!”
路南清妆容精致的脸上此时满是震惊,说出来的话都有些变调,仿佛有些不敢置信一般。
路北辰将路童领到路南清的面前,淡淡地“嗯”了一声。
“最后居然敢偷偷登录你的小号要和人主播双排?!”路南清二度震惊,又转头看向路童,“你会打游戏吗你和人家双排?!”
路童眼眶中满满都是热泪,扁着嘴巴一句也不敢答。
倒是路北辰淡定回答,“他是准备碰运气,若是匹配到那位主播的敌方阵容,就……咳,作弊送分。”
路北辰说的委婉。
其实路童就是打算给人家季司早送人头,以帮助季司早胜利。
排位撞车的概率本就很小、路童又不会刻意去狙人。
哪想到路童刚开游戏,就恰好撞上了季司早的第一百场排位,还阴差阳错的成为了季司早的‘笨蛋’队友。
被路北辰现场抓包时,还央求着人帮自己完成这一局排位,生怕季司早输掉游戏、导致自己和同学的赌约失败。
路南清狠狠地瞪了路童一眼,又问,“他这种行为,用你们圈儿里的话来说,是不是叫什么假赛、□□?”
?路北辰指尖一顿,看着路南清十分认真的表情,没想到他这位姐姐居然会联想到这两个词上,一时有些失笑:“这两个词有些太重了。”
“怎么重了?”路南清又低头瞪着路童,“你觉得我说得有错吗?”
路童红着眼眶,带着哭腔摇头,“不重……”
路北辰垂眸看他。
路南清严厉道:“你一直拿你舅舅当榜样,你舅舅给你讲过的竞技精神、公平公正原则、你都忘了?”
路童的眼泪簌簌而下,哭腔更重,“没忘……”
“那你还这么做?!”路南清板着一张脸,十分严肃地对着路童说:“你就在这里罚站,好好反思一下你今天都犯了哪些错误,不站到晚饭不准动!”
“小舅舅我错了……妈妈我错了……”
“站好!”
“你们又在干什么!”
路北辰刚想再说些什么,不远处传来一有些苍老的男人的声音,带着严厉地训斥和回护的语气,匆匆就往这边赶。
“上梁不正下梁歪!他舅舅没有以身作则、当不了一个好榜样!你们罚童童干什么?!”
“爸!”路南清十分无奈地回道:“我们在教育童童呢,你又来掺和什么呀!”
“教育?他有什么资格来教育我的童童啊!你看看他那个样子!”路父语气更重,“二十好几的人了!不成家不立业!一天到晚的坐在电脑面前打那个什么破游戏!连家也不回了!像什么样子!”
路南清眉头紧皱:“人家是电竞选手,也是正儿八经的一份职业,哪儿像你说得这么……”
“什么职业?!一破打游戏的算什么职业?!那叫不、务、正、业!你看看他!成年累月的不着家,这么大个人了连个女朋友都没带回来过!他眼里还有这个家吗?!还有我这个做父亲的吗?!”
“看把我们童童都带成什么样子了!都是跟他学的!”
“有这么一个舅舅!童童能学好吗?!”
路北辰依旧站着,身姿挺拔,一言不发。
路南清:“是童童犯了错,你怎么……”
“都是你们那个妈惯得!”
“爸!”路南清连忙出声阻止,却还是没拦下路父的话,一提起路母,路北辰神色瞬间一凛,投过去的视线不带丝毫情绪,冷得人发寒。
完了。
路南清心道。
路北辰与路父积怨已久,这几年的纠纠葛葛却依然能维持表面上平和的最后一丝线、可能将于今日、就这么断了。
“呜哇……”
就在路南清已经做好迎接暴风雨的准备时,一声嘹亮地哭嚎声打断这一触即发的战火,路童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冲过去抱着路父的大腿,一边嚎一边把鼻涕往路父的身上蹭。
“外公!你不能这样说外婆呜呜呜……”
“你这么凶……我好害怕啊呜哇……”
路北辰刚想回呛地话语哽在喉中,碍于路童年幼、有些不忍将晚辈卷入他和他父亲的斗争中。
偌大的别墅中,只剩下路童一个人撕心裂肺的嚎哭声。
算了。
路北辰揉了揉被吵得发痛的眉心,冷漠的视线盯在路父的双眸中,对峙良久,最后只留下两个字:“走了。”
随即转身,大步流星地向前,径直离开了路家的大门。
第15章
“这不是刚放假吗?今天就回基地?”
推开厚重的玻璃门,店内的冷气开得很足,初夏时节的气温早已不算凉爽,热闹非凡的火锅店内热气氤氲,人头攒动。
罗斐单手撑着门,和路北辰一齐向里走着。
“真不回家多待两天啊?下一次再放假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了,你家里……”
“不了。”
罗斐的话还没说完,路北辰冷淡的嗓音传来,没让罗斐把话继续说完。
“基地挺好的。”
“哎,行,”罗斐见状,倒也没法再多劝,“那我和王姨说一声,最近大家都放假,基地里没什么人,起码给你留下一个,能吃口热乎饭。”
“我听说王姨家的孩子今年要参加高考,”
路北辰语气依旧平淡,“还是不要在这个时候麻烦人家了。”
“那……我给李叔说一声?”
“……”路北辰睨了罗斐一眼,“你当我多大?”
“啊?”
路北辰没再给罗斐眼神,只跟随着服务员的指示落座。
满脸写着不愿再与罗斐多说什么的样子。
“嗐,我这不是怕你一个人在基地里无聊嘛,”
罗斐此时才反应过来,一边落座一边示意将点餐的pad递给路北辰,“再说了,你能有多大,再大不也是二十出头?搞得跟自己奔三了似的。”
路北辰随手点了几下,又将pad递了回去。
罗斐接过,手指在屏幕上飞快滑动,埋头苦点,一副势必要将路北辰吃垮的架势。
“哎,对了。”
路北辰端着水杯喝水,听到动静,抬头看了罗斐一眼。
“春决结束后,你们的那个赛后复盘……”罗斐声音一顿,点餐的手指也跟着停了下来,“毛肚吃吗?”
“……可以。”
“哦哦,行,”罗斐点上一份毛肚,继续念叨,
“复盘会上,老祁是不是又发火了?”
“我看大家出来的时候,每个人脸色都不太好看,再点份蔬菜吧?”
这人一段话怎么说的断断续续的。
“……嗯。”
“尤其是小许,那脸色黑的……你吃茼蒿还是油麦菜?”
路北辰端着的水杯轻置在桌边,发出很轻的一声碰撞声。
“你看我做什么啊?茼蒿还是油麦菜?都不想吃吗?这里还有生菜、菠菜、小白菜……”
“你吃哪个?”
“你的语言系统,是左、右脑分区负责的吗?”
“啊?”罗斐没懂。
“为什么下半句可以和上半句毫无关系。”
“……”罗斐哽住,反复思索了一下路北辰的话,发现自己完全无法反驳。
顿了两秒,罗斐又抬头看向路北辰,“所以……你到底吃哪个青菜?”
“……随你。”
“行……那许呈原呢?”
路北辰抬了下眼皮,看了罗斐一眼,又顺势扫向身侧。
“我记得,今日你只约了我来吃饭,对吧。”
“对啊。”
所以,哪里来的许呈原?
他压根就不在好吗?
路北辰不知将视线落向何处,幽幽开口,“不然,你给他打个电话吧。”
“啊?”
“问问他吃什么,”路北辰神色冷淡,用着最平淡的语气,讲着最冷的笑话,“然后再将他的照片摆在这里,喊他陪你一起用餐。”
罗斐:………………
“我说路大队长,你明明知道我的意思是问:小许那天是不是被老祁骂了!”
“怎么能讲这么不吉利的话呢?!”
“哎呀,快呸呸呸。”
?路北辰不想理人,“我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那也不能把队友的照片放在餐桌上给人上供啊!”
“……”
路北辰的视线里多少透露出些不耐,不想与这位脑回路不同常人的饭搭子沟通。
只是还没来得及感慨自己身边这位友人特别的异于常人。
路北辰的视线中,蓦地闯入一位与周遭更加格格不入的——‘神人’。
靠窗的位子旁,桌上的小火锅正咕噜咕噜沸腾,冒出浓郁的白烟,热气氤氲,将一旁的玻璃窗上染上了一层白霜。
雾气凝结成细小的水雾,丝丝缕缕降落。
落在一个巨大的、几乎等人高的、玫粉色的草莓青蛙身上。
路北辰的瞳孔极其轻微的收缩了一下。
草莓青蛙的脑袋巨大,身体也胖,一动不动的坐在位子上,维持着那张愚蠢又透着些欠揍的笑意。
一个玩偶。
路北辰想。
又圆又大的草莓青蛙玩偶,在偌大的餐厅内显得极其吸睛,更显得它身边那位清瘦少年的身影更加的单薄。
还显得有些楚楚可怜。
火锅,作为华国历史悠久的传统美食之一,流传至今,备受人们喜爱。
不仅因为其味道鲜美,更多的是,在开展火锅的享用过程中,人们可以更加亲近的分享与交流、增强彼此之间的感情、促进人际关系的融合。
简单来说,就是很少有人是一个人独自前往火锅店品尝美食。
不是说这样不可以。
而是在热闹非凡、喧闹异常的火锅店内,一个人前来用餐,一点一点的将食物煮熟、最后下肚。
给人的观感实在是有些孤单。
再加上身边还坐着一位默不作声却始终面带微笑的陪伴选手——草莓青蛙。
如此反差,更显得人有些可怜。
哪怕路北辰往日里独来独往惯了,倒是也从没有一个人走进火锅店的体验。
草莓青蛙始终笑着。
路北辰不禁又朝向那边多看了两眼。
清瘦少年头上顶着一个棒球帽,遮住了大半张脸。
额角和后脑处露出粉色的碎发,在白皙的脖颈处熠熠生辉。
少年不知何时来的,也不知是否用完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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