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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降竹马天上来(近代现代)——思谦冲

时间:2024-03-24 08:57:20  作者:思谦冲
  这就是众口难调啊。
  季怀邈侧头看阮林小口小口咬着豆腐串,眼睛盯着串杯里那点汤,问他在想什么。
  阮林说了说,季怀邈笑着点点头:“你是技术流大厨。我们这普通食客就会好吃啊真好吃。”
  阮林被他逗乐了,笑眯了眼,过了会儿才说:“我就是瞎琢磨。怎么样,胡阿姨的鸡肉卷还是这么好吃吧?”
  “是啊,这酱料还是这么足,不咸不甜不辣刚刚好。”
  阮林把豆腐串递给他:“你尝尝这个。”
  季怀邈接过,三口两口就吞了一串。豆腐串里汤汁足,一咬下去,满口都是四溢的骨头汤。
  “津连港人还是会做吃的。”吃完之后,季怀邈感叹了句。
  阮林应道:“这儿人来人往,各种做法都有,不过还是本地人的老味道最好。”
  说完,他扭头看季怀邈:“想回家了吗,哥?”
  季怀邈顿了顿,摇头:“明天我又要上班了,心里还是希望今天能再长一点…”
  “行了,别整词儿了,咱俩去海边转转。”阮林用识破了季怀邈的表情瞅着他说。
  季怀邈刚准备发动车子,车前来了个人,猫着腰往车里看。然后那人绕到驾驶座这边,大声叫了出来:“师兄啊!”
  这声真够大,把耳朵不好使的阮林都吓着了,他抖了下,转过头去,看到季怀邈在揉耳朵。
  “我同事。”季怀邈跟阮林说了句,然后按开安全带,开门抬腿下车。
  阮林也跟着下去了,把两人吃出来的垃圾拎下去扔了。
  江枫穿着一身单薄的篮球服,上衣就穿了件运动长袖外套,季怀邈皱着眉头说他:“你这天天在空中健身房锻炼,这好不容易休息了也不放过自己。”
  阮林虽然不明白这话什么意思,但是觉得季怀邈说得挺好玩的,他笑了下,江枫看了看他俩,拿胳膊夹着篮球说:“原来你猫这儿吃小吃呢,都不跟兄弟打球了。”
  季怀邈理所当然地点点头,江枫不想理他了,转头对阮林说:“你好,我是江枫,江枫渔火对愁眠但我不愁睡不着觉的江枫,季怀邈的同事。”
  阮林听到他这单口相声似的自我介绍,差点没回过神:“啊,啊,哦你好你好,我是阮林,季怀邈的…”
  “弟弟。”季怀邈的声音低低地压在了阮林的左耳上。
  说完,季怀邈侧头看着阮林又补了句:“上次你想看的月亮,就是江枫拍的。”
  阮林的眼睛亮起来,他忙道谢:“谢谢你。”
  江枫来回看着面前这俩人,最后拍拍自己的篮球,醋溜溜地说:“行吧,看出来你俩亲了。”
  季怀邈抽了下江枫的肩膀,笑他没个正形。
  “别跟这儿杵着了,快打你的球去吧,再晚真的冷了。”
  江枫也不扭捏,一边扣着篮球一边往球场去,季怀邈不放心地喊了嗓“注意安全”,江枫回过头比了个“OK”。
  重新回到车上,季怀邈一边系安全带一边说:“还真是,上次送他回来,他就是在这片下的车。岁数大了,忘得真快。”
  季怀邈回来之后,除了上次胡诚野来玩,他还真没去过海边。平常跑步锻炼,他也是沿着海滨公园修的跑步道,那离海边还有挺远。
  阮林给季怀邈说了个地方,季怀邈仔细想了想,还是开了导航。
  这片海滩在体育公园旁边,季怀邈把车停在了体育公园的停车场。
  阮林下车后走到了季怀邈右边,季怀邈冲他笑笑,两人一起往海滩走去。
  起风了,季怀邈看了阮林一眼,阮林感受到他的目光抬起头,然后阮林摇摇头,说:“我不冷。”
  季怀邈笑了下,抬手把他外套的帽子给他扣上了,说:“有种冷叫你哥觉得你冷。”
  阮林把俩手缩在外套的口袋里,他跟着笑了起来,眼睛弯成了两道桥。
  季怀邈有意放慢了步伐,看向不远处的大海。海浪翻涌着,无边无际。
  阮林抬手指着天空:“飞机。”
  季怀邈点点头说:“这是进场航路,我每次回来,也都走这条路。”
  “哦…”阮林拉了个长音,他又问:“那我要是在下面站着,你在飞机上能瞅见我吗?”
  季怀邈抬起胳膊,搭在阮林肩膀上,阮林克制着没让自己僵住,还往季怀邈那边跨了一小步。
  看到当然是看不到的,一般这时候,季怀邈在忙着对正跑道,即使能看到,也不过是匆匆一瞥吧。
  不过季怀邈没这么说,他说:“能看到,不过在天上看你,就是颗小扣子。”
  阮林不知怎么地,觉得自己脸发烫,心跳也快起来,他没应声,也不管季怀邈这话是真是假,他决定收下。
  路过体育公园旁边接连的几个篮球场、网球场,各个都有人,市民现在真是爱锻炼身体。
  阮林想了想,问季怀邈:“你和江枫刚才说的空中健身房是什么啊?飞机上有这个?”
  季怀邈笑起来,踩上沙滩上细软的沙子,把不远处一小孩儿踢过来的皮球给踢了回去,然后重新搭上阮林的肩膀,跟他解释说:
  “江枫开的是波音737,这个机型的驾驶舱,在业界被叫做空中健身房。因为737是液压机构模拟舵面受力,这种压力会传导到驾驶杆上,比空客的操纵杆重很多。”
  季怀邈看向阮林,阮林眨眨眼,说:“似懂非懂。”
  于是季怀邈把手从阮林肩膀上拿下来,抬起双手比划了下如何握杆和操作,再放下一只手,模拟了下驾驶空客的样子,阮林笑起来,说:“就是开手动挡和自动挡的区别呗。”
  季怀邈高兴地抬起胳膊,挎过阮林的脖子。阮林不得不窝在了季怀邈的胸前,但他觉得不太舒服,于是抬起右手,拍拍季怀邈的胳膊:“哥,哥,我听不见了。”
  季怀邈吓了一跳,赶紧放开了阮林,还把他的帽子给揪下来,满脸惊慌地看着他。
  阮林知道自己话说中了,他拉过季怀邈的手腕,捏了捏,但季怀邈还是很着急的样子,这是阮林没见过的样子。
  海风吹起了季怀邈额前的头发,阮林不合时宜地想抬手给他捋捋。
  但阮林没有,他只是手上用力,这下这力量终于传导到季怀邈的神经线上,季怀邈这才回过神。
  阮林抬手碰碰自己的左耳,说:“压着这个耳朵了,就都听不见了,听不见,我会慌。”
  季怀邈舒了口气,接着他抬手捏捏阮林的脖子,冰凉的触感让阮林差点哆嗦。
  “我知道了,以后我一定注意。”季怀邈说。
 
 
第16章 玉竹
  天色暗了点,年轻的父母一人提溜着孩子的一只胳膊,想把他拎回家。
  孩子双脚扑腾着,似是与这大海极其的恋恋不舍。
  阮林和季怀邈沿着海岸线慢悠悠走着,向着落日的方向。天起了层薄雾,不是看日落的好天气。
  阮林看着视线前方那一家三口,轻声笑起来,季怀邈拢了拢衣领,说:“咱俩小时候也这么贪玩。”
  阮林抬头看看他,说:“你比我还强点,我那真是,皮极了。”
  阮林没想到季怀邈摇了摇头,说:“你那是小孩子对大孩子的刻板印象,我要是不贪玩,能被姥爷天天揍吗?”
  阮林笑出了声:“那你真是我亲哥,咱俩一模一样。”
  季怀邈也笑:“不管是不是你亲哥,我都失职了。你一个人面对这么些事,我什么都没帮上,我真是…”
  阮林连忙说:“哥,你不知道啊,不知者无罪嘛。”
  季怀邈看向他:“那你想过要跟我说吗?”
  季怀邈的眼神是直白的,阮林知道自己没有假意奉承的必要,他叹口气说:“我想过,但我不敢,我怕你还生气,怕你对我冷漠。跟耳朵聋了比起来,我可能更怕你不理我。”
  阮林的话,比季怀邈的眼神更直接。季怀邈起先还看着他,他知道阮林心里没那么多弯弯绕。
  季怀邈心里不舒服起来,揪了一下。他从阮林脸上,移开了目光。
  阮林低了下头,觉得自己是冒失了。季怀邈这才回来不到俩月,自己不过是帮了他几个忙而已。这会儿这样说话,好像显得俩人多亲密无间似的。
  在阮林想要开口说点什么的时候,季怀邈抬起手,搭在了阮林肩头。接着,他把阮林往身前带了带。
  季怀邈的声音从阮林头顶传过来。声源离阮林的右耳近,但阮林听不见。大概只过了一瞬,阮林的左耳听见了。
  “扣子,以后,以后要跟我说。”
  阮林的头低的更狠了,心里酥酥麻麻的,就像那天收到季怀邈的信息。
  那天他说,扣子,以后凡事有我。
  曾经,阮林以为幼时的同伴,大概走着走着都会散了吧。他没想过季怀邈会回来,而且重新走进他的生活,甚至还和过去那样,要做他的大哥哥。
  阮林已经很多年没有大哥哥了,后来的他,是蓝天街新的孩子王,是许多小弟的大哥。
  许虎成要是想做大哥,阮林不依,但是阮林没想跟季怀邈争,既然季怀邈要给他做大哥,那他就认。
  阮林抬起头看向季怀邈,说:“好的,怀表哥哥。”
  季怀邈看着他,定定地看了几秒,然后笑起来,用力揉了揉他的脑袋。
  阮林眨眨眼睛,嘴巴比脑袋先动:“哎哟,真帅。”
  季怀邈笑得更大声了,阮林反应过来,为了掩饰尴尬,他也跟着笑。笑着笑着,阮林觉得好像真有什么好笑,笑得弯了腰。
  两个人在海边的夕阳里,笑了个透。海风掠过他们的眼睛、耳朵和鼻子,灌进嘴巴里,但他们顾不上管了,这会儿最要紧的事就是笑。
  季怀邈一手搭在阮林的背上,看阮林眼角笑出泪了,问他:“你笑啥呢?”
  阮林摇摇头,也问他:“那你笑啥呢?”
  “我看你笑就想笑。”
  “我也是。”
  于是两人看着对方,又笑了起来。
  好在海风够大,海浪不停翻涌,沙滩上的人离他们远,听不那么真切,不然他俩可能要社会新闻见了。
  笑够了,季怀邈把蹲在地上的阮林拉了起来。
  阮林脸蛋都红了,眉眼的笑意还没散去,季怀邈兜了下他的后脑,说:“这就对了,得多笑。”
  阮林向前走了几步,捡了块石头,小跑几步,高高举起手臂,把石头扔到海里。
  季怀邈没追上去,稍稍落后阮林两步。
  这会儿,几处声音涌进阮林的左耳里,他辩着,又辩不那么清。但他觉得自己听得清季怀邈的脚步声,深一脚浅一脚的。
  阮林转过身,面向季怀邈,倒着走了起来。
  季怀邈没拉阮林,蓝天街那片的老人们,就喜欢倒着走路锻炼。季怀邈知道阮林肯定没少跟着学,这技术他不用担忧。
  阮林走到一片红房子前停了下来,他靠在墙边,屈起一条腿,抵在墙上。
  季怀邈挨着他站着,说:“哎,我下周要飞趟国外,挺累的。”
  阮林点点头说:“我还没出过国呢。”
  “哪儿都没家好。”
  季怀邈说完这句,又自顾自笑了声,然后说:“我以前以为自己是个游子,没想到现在会这么想。”
  阮林接道:“人都是会变的吧。”
  季怀邈赞同:“看起来不变的大海都在变,何况我们呢。”
  “可不,小时候海水没这么黄。”阮林说。
  季怀邈微微仰起头,风吹着他的头发打着颤,他又说:“你看我爸我妈,说变就变。”
  阮林看他,他以为季怀邈不想跟他聊这个话题。在阮林看来,这是季怀邈对他们家生气的症结,而阮林,也没觉得季怀邈生气不对。
  季怀邈知道他在想什么,摇了摇头,说:“我不生气,我觉得之前自己就是无能狂怒。”
  “明明做错的是我爸我妈,我怪你家干什么。”
  季怀邈是这么离开白云巷的。
  走的那天,天阴沉沉的,下了毛毛雨。
  头天,季怀邈和阮林闹了不愉快,他知道阮林不会来送他的。
  季怀邈心里还是失落的,他已经十一岁了,分得清人的各种情感。他背着书包坐上舅舅的车,靠在车窗上,吸了口气。
  车子发动,季怀邈立刻坐直了身子,他头向右扭着。
  车速不快,但开过阮林家那条小巷也不过是一两秒的时间。
  季怀邈觉得自己看到了那个小小的身影,穿着小背心和裤衩,手扒拉在墙边。
  季怀邈就这样告别了蓝天街,告别了他的小伙伴阮林,告别了他的童年。
  “我爸我妈后来,都各自有了新家庭,我都快二十年没和他们一起过过年了。”季怀邈侧过头,冲阮林笑笑说。
  阮林抬手,拍拍他的肩膀。季怀邈的语气听起来挺平静,但这样的事,终归让人不好受吧。
  “我爸这人。”季怀邈摇了摇头,又说:“个人生活上,真拎不清,如果当初对林阿姨造成了困扰,我向阿姨道歉。”
  阮林握了下拳头,展开,他又拍了拍季怀邈。
  阮林那时候还太小,他是后来才隐约弄明白发生了什么,季怀邈为什么生气,叶爷爷和七奶奶为什么从老房子搬走。
  季怀邈握住阮林的手腕,用了力气,阮林没挣开,反而用另一只手,扶住季怀邈的胳膊。
  季怀邈看阮林:“你这么拍我,特像我姥姥。”
  阮林哼哼两声,说:“我毕竟也算三分之一个七奶奶带大的孩子。”
  季怀邈笑笑,他抬手看了眼时间,说:“走吧,回家吧,不然爷爷姥姥们该着急了。”
  阮林甩甩胳膊:“我们都大孩儿了,不那么让大人担心。”
  “你再大,在他们眼里,也是小扣子。”季怀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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