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休息了会,言牧跟着剧组去了下一个场地,没有回酒店。工作人员忙着布置现场,他就自已找了个树荫下呆着。
今天天气特别好,碧蓝的天空上,团团白云慢悠悠地飘着。
午后的阳光还是一如既往地炙热,烫得蝉鸣声不断,和闷热的空气一样,惹人烦躁。
周存来到片场却没见到言牧,发了消息也没回,问了胡潇,他也没看见人,周存就在附近溜达着找人。
“哥,你要撑伞吗?”胡潇小跑过来递给他把伞,今天太阳毒得很。
周存回头,“哦,不用,谢谢。”
转过个拐角,正好瞧见不远处的树荫里飘出丝丝白烟。
周存原本以为大概是哪个工作人员跑这来偷偷抽烟,反正剧组里只要到了休息时间抽烟的人一大把。
往前走了几步,往四周找寻是否有言牧的身影,走过烟雾地时不经意看到了抽烟的人影。
那人靠着墙,大半身子隐在树荫下,两指夹着根细烟,缈缈白雾从手中升起,头垂着,似乎在仔细打量着那烟。
周存不可置信地走过去。
那人咬着烟嘴,吸了一口。
“言牧,你不学好是吧?”
“咳咳咳——”言牧被呛得不行。
周存:“……”
还以为言牧什么时候偷偷背着他学会抽烟了。
言牧呛得眯起眼,余光里瞥到周存转身就走了。
嗯?周存看到自已抽烟气成这样?
烟继续燃着,那股呛人的味道挥散不去,言牧觉得嗓子眼里难受得紧。
突然,一瓶拧开的冰水出现在自已眼前。
言牧想都没想就拿过来,灌了一大口,才觉得嗓子舒服了,彻底缓过来。
周存在他接过水的时候,顺手夺走他手里的烟。
“是在为后面的戏学抽烟?”
言牧点点头。
周存把玩着手里快要燃尽的细烟,说:“烟盒拿过来。”
言牧乖乖从兜里掏出来给他。
从刚开始的震惊中冷静下来后,周存明白过来言牧在抽烟的原因。
乔初这个浪荡子自然是会抽烟的,他烦躁苦闷的时候也少不了抽烟的戏。
周存走到言牧旁边,也靠墙站着,从烟盒里抽出根烟,把烟嘴衔在口中,朝言牧勾勾手,“火。”
言牧愣了下,略显慌乱地拿出打火机。手摁下,一簇火苗亮起。
周存把头往言牧那偏,烟头凑近火,点燃。
“我教你。”
周存咬着烟含糊地说。
第40章 焦虑
言牧看着他熟稔地吞云吐雾,两人隔着烟雾对望。
“周存,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
猩红一点从唇边移开,周存明显地停顿了片刻,缓缓吐出烟雾,“高中的时候。”
言牧愣住,这么早?自已为什么毫无察觉?
“为什么抽烟?”言牧拧着眉问。
周存低下头,弹落烟灰,舌尖轻舔上唇,“就……好玩,试试,没怎么抽过。”
撒谎。
周存每次撒谎都会不自觉舔嘴,虽然这些年来周存撒谎的次数屈指可数,还都是为了自已。
言牧讨厌烟味,周存是知道的。学抽烟的人里,个别脑残的是为了装酷,多数是为了解压消愁,周存很显然不属于前者,可后者的话,他又会有什么发愁的事呢?
“为什么抽烟?”言牧固执地继续问。
这次周存静默了很久,久到言牧以为周存不会回答这个问题。
“焦虑吧。”
“焦虑?焦虑什么?”言牧很意外,高中的时候能焦虑的也只有成绩了吧,可周存从小到大都是个模范标杆,成绩一直名列前茅,还有什么可焦虑的。
烟在手里安静地燃烧,缭绕的烟雾给周存的脸镀上一层不真实的落寞。
他轻笑了声,他也不知道自已在焦虑什么。
他明明清楚地知道,他不用努力生活,也可以比这世上绝大多数人过得好很多很多,但那段时间就是没来由地慌了。
高二那年,他学会了抽烟。
那是四月份的时候,言牧忽然开始避着他,不仅连着好几天不和他一起回家,在学校里见到他也是直接走开!
周存不明所以,不知道自已哪得罪他了,想破脑袋也没想明白自已做错了什么。
想逮住人把话问清楚,可言牧一下课就溜得贼快,都不窝在教室里刷题了。
高二四班全体学生:“???!!”
“怎么,学神叛逆了?”
“这叛逆期来得也太晚了吧!”
“真是活久见,言牧最爱的居然不是数学题了!”
好不容易熬到有体育课的那天,周存本以为这下言牧肯定避不开了。到了自由活动时间,一群男生抱起球就往篮球场跑。
姜弃白疑惑地抓住一步三回头的周存,“你看啥啊?不去打球吗?”
周存伸长脖子看向人群里的言牧,随着体育老师的解散命令一下,人群立刻四散开,只有言牧逆着人流独自往教学楼走,周存喊了声他的名字。
“你喊牧牧干嘛?他又不打球的。”姜弃白疑惑。
言牧被这声吓了一跳,本能地循声望去,又立马回过头,继续往前走。
“他、他看不见我吗?”周存匪夷所思。
“这个距离,牧牧除非瞎了才看不见,”姜弃白略显同情地拍拍周存的肩膀,“很明显,人家就是不想理你。”
“他这是去哪啊?”周存干涩地问。
“诶,周存你不知道吗?言牧去帮老谢批数学卷子去了。这一周都在考试,卷子批不过来,老谢就让言牧去帮忙了。”
彭放探究地看向周存,“你们关系不是特别好吗?”
周存对他后一个问题置若罔闻,“哪有让学生帮老师批卷子的道理,那言牧自已不也考了?”
“哎,周存,你这话就不对了,一个每次数学考试都能考满分的学生,怎么还能是学生呢!那就是行走的参考答案,祖冲之转世啊!我每次考试前都要在心里,虔诚地对着言牧拜一拜。”一路过的四眼崽听到这话瞬间不乐意了,充满敬意地朝着言牧离开的方向拜了拜。
姜弃白迅速凑过去,“管用吗?”
周存:“……”
一来二去,周存终于受不了了。有天放学后,他悄悄跟上言牧,想不管言牧怎么躲避也一定要问明白原因。
他本来在拐角处就跟上言牧了,可看着言牧走的这条路根本不是他平常回家的路,觉得有些奇怪,就想再跟着看看,然后就看着他走进了附近的一家唱片店。
这家店看起来生意很好,透过玻璃窗他看见有个女孩走到言牧身边帮他挑唱片,应该是工作人员。
去付钱的时候,女孩走在前面,言牧在后面很认真地看着她。
因为玻璃窗前没遮挡,周存看得很清楚,跟言牧看别的女孩的眼神完全不一样。
眼睛都快黏上去了。
看到这一幕后,周存反而不想去问了。
没过多久,言牧从唱片店出来的,周存立刻躲了起来。
之后连着几天放学后,周存都会悄悄跟着言牧,不出所料他果然每天都会来这家唱片店,而不是先回家。
言牧也不是每天都买,在店里呆的时间也不长,但总要和这个女孩说会话。
难道是因为想见这个女生,所以放学后他才不跟自已一起回家?
那为什么在学校的时候也不理他?
“你知道学校附近那家唱片店里跟我们看起来差不多大的那个女孩子,你能帮我打听下吗?”
“哦——”姜弃白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周存,“温颜嘛,都不用打听,那家唱片店就是她家的。好像是最近开始吧,放学后她都会去店里帮忙,我们学校可多男生一放学就去那家唱片店说是去买唱片,实则就是去看校花的。”
周存把嘴抿成条直线,言牧就是姜弃白嘴里的众多男生之一。
温颜、言牧,连名字都挺配的。
“等等,她是校花?”周存才注意到这个信息。
“昂,我们学校的,跟我们同级,十班的。”姜弃白看他的神情有些微妙。
“哦,文科班的啊。”周存无意识地接了句。
“你真不认识她?”姜弃白的语气显然有些讶异。
周存有些莫名地看他,“我又没跟她同班过,我不认识她不是很正常嘛?”
姜弃白一噎,“那你问我这干嘛?”
周存想了想,还是没把言牧最近每天都去唱片店的事告诉他,言牧这样避开他们肯定是不希望这事被别人知道。
这样想着,越想越觉得言牧这样就是喜欢温颜吧。
那时的感受周存无法用言语形容。
像是月亮悬挂在天上,平静又温柔,你以为这片月光会始终陪着自已,可突然间这条路上来了别的行人。
月亮依旧照着你,但也会照着别人。
焦虑是从那时开始的。
抽烟也是在那个时候学会的。
他们说这东西可以缓解焦虑,可抽完周存却觉得很难受,但又说不出哪里难受。
言牧已经18岁了,又不是8岁,有喜欢的人很正常,跟他有什么关系啊?瞎操什么心啊!
可言牧就算有喜欢的人了,为什么生他气呢?还一直躲着他,言牧都已经有八天没跟他说过话了!
最后周存终于在某个周日上午堵到了那个让他难受的人,在学校图书馆的某个角落里。
第41章 你是不是可怜我?
学校周末有自由活动时间,不少学生会主动来图书馆学习,四周很安静,只有纸张翻动的声音。
周存拉着言牧再往没人的角落里走远些。
声音压低,正准备问言牧为什么不理他,还没开口,对面垂着脑袋的人就吸了吸鼻子,发出类似抽泣的微小声音。
像是这些天被冷落的人是他一样。
言牧抬起眼,眼眶发红,他的声音有些哽咽。
“周存,你是不是可怜我?”
“啊?”周存一怔,疑惑地看向他。
言牧定定地回望,眼里逐渐流露出哀伤的、委屈的、恐惧的情绪,相互交织在一起。
默然片刻,周存把手摁在对方微微颤抖的肩膀上。
“你有什么值得可怜的?长得好,成绩好,性格好,又讨人喜欢,你还可怜的话,那你让那些长得不好看成绩还差的人怎么办啊?”
言牧明显愣了下,像是没想到周存会这么说,头慢慢垂下。
“你干嘛非要来找我,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话,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妈会辞职去你家做保姆,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越说越急,越说越慌乱,周存一头雾水地听着。
“我家怎么了?我家事也不多,还有秦姨分担,不累的啊,你不用担心,我爸妈对你妈妈都很好的。”
听到这个回答,言牧苦涩地笑了,喉咙发紧,“是,我妈也这么说,你也这么说,只有我……想多了。”
他一直压抑着低低抽泣,可再小声,在极静的图书馆里难免引人注意。
周存伸手捏住他的下巴,把他的脸抬起来,言牧喉头酸涩难忍,眼泪从眼眶里无声滑出,像珠子一样扑簌簌地接二连三往下掉。
“你别哭啊!别哭。”周存手足无措地给他揩去眼泪。
“别人还以为我欺负你了呢……”
在图书馆自习的同学们里已经陆续有人抬头往他们这看,交谈声窸窸窣窣地响起。
注意到别人的视线,言牧扭过头,背过身去擦脸,还没擦干净,手就被周存拉住,拽着他走到书架的侧面去,挡住其他人探究的眼神。
狭窄逼仄的小道里,言牧靠在书架上。
周存看着对面人哭得停不下来,小声开口说:“好了,现在就我能看到,你放心哭吧。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难过,但难过就哭出来,哭出来就好了。”
从小到大周存很少见到言牧哭,也很难得才会见到他这副脆弱的模样。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无理取闹?”
言牧的抽泣声渐渐缓和,他忽然觉得这样很没意思,周存完全不知道他在难过什么,有个瞬间他甚至想干脆把一切都告诉他算了。
妈妈去周存家做保姆这件事,只有他一个人不开心,妈妈觉得能赚更多钱养他,周存觉得他们熟没什么不好的。
言牧知道他和周存在家境上天差地别,可这事的出现,他们之间就更不可能了。
周存轻轻拍着言牧的肩膀,温柔地安抚他,“难过是你的自由,你以前总是很平静,有的时候我也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高兴,还是在勉强自已笑,我以前总想我们真的是朋友吗?如果是,为什么我觉得你有好多不能和我说的心事。”
“现在好了,我们言牧同学也是有脾气的人了。”
言牧头低着,周存看不到他的反应。
无言片刻,周存感觉有根手指抵在自已胸前,稍用了点力,周存被推得往后退,靠在墙上。
周存:“?”难道毛没捋顺?
言牧抬起头,“你太高了我不想仰着头和你说话,脖子会累,你退后点。”
周存愣了下,很快笑出声,“没事了?”
言牧点点头,也笑着回:“没事了。”
周存看他情绪缓和过来,又问:“那你愿意告诉我,你是因为什么难过嘛?”
言牧抿起唇,顿了许久才说:“我觉得你离我好像更远了。”
他也不知道这话怎么就说出口了,声音轻微地像是梦语,希望周存没有听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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