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吧。”岑水儿把盖着林煦炎他们的薄被盖着的小潼宝儿递给张立豪,林煦炎给让了位置。
林煦炎蹲在一旁,让夏清把自已的脚可以搭在他腿上,岑水儿左手捏住荆棘刺过的皮肤,右手捏着针一点点将小黑点旁边的皮肤挑开。
这个过程会碰到扎进肉里的刺,碰一下疼一下,夏清一直抿唇忍着。
“好了,出来了。”岑水儿把刺挑出来,又挤了点血出来,夏清就觉得脚后跟有点麻,没有刚才那种刺痛的感觉了。
妇人、夫郎和小孩全留在空地上,汉子们已经分头去村里帮忙了。
天上看不见太阳,却觉得空气混浊闷热,可能房屋坍塌扬起的灰尘阻挡了众人的视线,旁边原本清澈见底的河水变得混浊不堪,有一段河堤还塌陷了一半。
夏清宕机的脑子在休息过后总算恢复运作,看着刚经历过地震后大家拖着疲惫的身躯依旧神经紧绷地注视着周围的环境,生怕什么时候再经历一次刚才的人间惨境。
之前一些不同寻常的恶劣天气、动物的异常表现,无一不是在为这场地震的预警。
干旱、雪灾,已经死了不少人,这次的地震又有多少人无法生还。
——
“对对对,先别动。”林煦炎不知道从哪找了一根小腿粗细的木棍抵在土墙的缝隙处,张立豪和许巍一左一右地站在他旁边,双手扣进土墙坍塌的边缘,土墙底下还有两道痛苦呼喊的哭声。
“我数一二三,咱们一起用劲。”
“来。”
“一、二、三!”
三人随着用力手臂青筋暴起,脸因为憋着一口气变得通红,土墙虽然是黄泥做的,但为了牢固会在里头混石块,还是非常的重。
土墙被翻了过去,底下蜷着满身尘土的两人,万幸,在土墙倒下来时,两人掉到了炕边,刚好形成一处夹角,受了点轻伤,只是看起来有些狼狈。
没等被救出来的两人道谢,林煦炎三人又继续到下一家进行搜救。
整个槐水村一百二十户人家,村里每家住在哪儿,家里有多少人,村里每个人都清楚明白。
受灾后的槐水村出现空前的团结,没受伤的汉子同林煦炎他们一样,自发地去废墟里挨家挨户的搜救。
不是所有人都像林煦炎他们一家一样好运,在一整夜中最困的时候有熊崽警报,能很快做出反应。
槐水村笼在一片恐惧之中,看着昨日还同自已有说有笑的同村人,今日再见已经是一具冰凉僵硬的尸体。
痛苦、哀嚎,林煦炎看着刚才被救出来的汉子,抱着被断壁砸断的小腿,唯一会点医术的林三叔在帮他治疗,可是村里没有草药,如果无人救援,只能靠熬下去。
山里不是没有草药,但这个时候又有谁敢上山,山体滑坡、悬崖坍塌,树木连根倒地,没有谁知道地动会不会再来一次。
天空看不见太阳,却让人觉得闷热难耐,夏清几人在空地处等了约莫半个时辰的功夫。
“咱们不能这么干坐着。”林母望着自已院子的废墟叹了口气,灾难已经发生了,总不能一直缩在安全的地方,家里汉子们出去救人了,那她们就要把家里拾掇好了:“走,回去把能用的东西全收拾出来,尤其是粮食。”
夏清从地上爬起来,右脚只用脚掌站着,后脚跟站实了还有点痛。
“嫂嫂,你先在这休息吧。”岑水儿看了眼夏清没穿鞋子的脚:“你和干娘就在这里看着几个孩子,我一会儿去给你找双鞋来。”
夏清低头看了眼自已灰扑扑的脚,路全是土路,现在还有不少碎石子,走路都得小心,一个不注意就会硌脚。
夏清重新坐回地上,被陈丽娟放到地上的小丫小跑到夏清面前,夏清张开手把小姑娘抱进怀里,何小远也靠着夏清坐下,看着大人们转身的背影。
岑水儿把熟睡中的小潼宝儿抱给地上坐着的林母。
“孩子们。”林母对着几人道:“小心些,发现什么不对的就赶紧跑。”
岑水儿先带着陆竹、齐玉和陈丽娟先去了后院,后院搭的所有棚子都已经全部倒塌,大水牛站在菜园子中间,一只母牛在一旁吃草,另一只则卧在地上,大黄牛也在一旁吃菜。
还剩下的两头猪也在,羊只剩下一只,不知是跑了还是被压在棚子底下,鸡鸭鹅兔子同样也是满院子的跑。
虽然家禽都受到了惊吓,但对于经常喂养自已的人还是认识的。
陆竹一敲平常给鸡鸭鹅喂食的盆,全都倒腾着两只脚跑得飞快,不一会儿便将陆竹团团围住,等待他的投喂。
“小竹,鸡鸭鹅先不用管。”齐玉道:“先把猪和羊抓起来。”鸡鸭鹅平常也是半散养状态,从圈里放出去到太阳落山时都会自已到圈里,只用过来关门就好。
就是现在猪和羊抓起来又没能关的地方,这样几人犯了难,最后还是林皓月带着周锦两半大小子守着,岑水儿这才带着几人抓兔子。
兔子不好抓,几人拿着笼子、竹竿围追堵截好久才把还在后院的兔子给全都抓住。
岑水儿叉腰喘气,带小潼宝儿都没这么累过。
接下来四人分开在废墟里找寻,把没被埋得太深的物件全都整理道空地上。
满是灰尘的被褥衣服、几个缺角破口不是很严重的土陶碗,有些变形的小铁锅和烧水壶和挂在梁上的腊肉腊肠,粮食在粮仓,倒是不用翻,现在已经全露在外面了。
“挖个土灶烧水做饭吧。”陆竹看了眼坐在空地的两个孩子:“咱们受得了,孩子们也受不了。”
第195章 灾后
四人各自抱了点一会吃饭能用的东西往空地走,岑水儿扛起倒在地上的两把锄头和一把铲子。
“先去河里打一盆水上来放着。”河水依旧混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往日的清澈,打水上来沉淀一下总归是比打上来直接用要好些。
没谁不是在地里野着长大的,挖个火坑出来应应急没多大难度。柴禾现在是最不缺的,不算后院柴房里满满当当的柴禾,就连被砸坏的房梁门板都能连烧好几天。
“后院的兔子、鸡鸭鹅死了好些。”岑水儿洗了手从林母怀里抱过小潼宝儿,小潼宝儿许是睡饱了,一晃动睁开了眼睛,就是前头哭得时间太久,眼皮是肿的。“嗲嗲。”说话声依旧奶呼呼的。
岑水儿在小潼宝儿肉乎乎的小脸上亲了一口:“潼宝儿乖,嗲嗲在呢。”昨晚他搂着小潼宝儿,张立豪就在身后搂着他,两人听见林煦炎大喊的声音,醒来发现炕在晃动,准确来说是整个屋子都在晃动。
夜里给小潼宝儿喂食的碗和水壶在桌上发出叮铃哐啷的响声,张立豪和岑水儿慌忙下炕穿上鞋子,岑水儿抱起小潼宝儿的瞬间,桌上的碗哐当一下落地,登时摔得四分五裂,被声音惊吓到的小潼宝儿开始扯着嗓子哭闹,张立豪在黑暗中一把抱起岑水儿和小潼宝儿,快到步往外跑。
出了屋子,岑水儿这才发觉只是屋子在晃动,是整个大地都在晃动,他虽然被张立豪抱在怀里,仍然能感受到那种双脚没有踩到实地上的感觉。
距离地动结束已经过去了大半天,但他仍然没有实感,仿佛一切不过是还没睡醒做的梦,等梦醒来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样子,他和张立豪照常从家里拉着一头猪去镇上,姜阿嬷在家里做好了饭等他们,然后乐呵呵地从他怀里接过小潼宝儿。
姜阿嬷,姜阿嬷......
岑水儿一直强迫自已不要胡思乱想,他们这么多人都没事,姜阿嬷一个人也一定不会有事,一定不会的。
林母看着木盆里依旧混浊的水,叹了口气:“小潼宝儿吃啥呀。”他们倒是无所谓,可小潼宝儿不过一岁多一点的小奶娃,怎么能经受得住,要是吃坏了肚子可咋办。
回过神来的岑水儿犯了难,但是现在根本找不到干净的水,家里的大水缸已经坏了,若是不吃就只能饿着,同样不行。
他叹了口气:“没办法,只能将就一下了。”家里虽然宝贝第一个出生的小潼宝儿,但养得没那么精细,一岁多了也没怎么生病过。
火已经点燃,陈丽娟往锅里倒水,随即往锅里放了两捧米,现在什么都缺做吃的只能一锅煮,陆竹跑回后院摘了一把菜来,在水里洗了一下直接用手撕碎了放在锅里一同熬煮。
陈丽娟手里拿着断了一半的铲子时不时翻搅一下,以防粘锅。
因着熬粥的水混浊,熬出来的米粥带着点黄色,碗不够大伙儿只能换着吃。
好在刚才几人在厨房那块儿找着了个小勺子,岑水儿能喂小潼宝儿。
夏清等林母吃完也吃了一碗,不过他觉得自已有点胃口不佳,总有反胃的感觉,到了下午,反胃的感觉越来越重,口腔里还止不住的冒酸水,小肚子也有一点隐隐的痛感。
岑水儿在林母屋子那块总算是找着一样一只鞋,好在是左右各一只,夏清光了一天的脚总算能有鞋可穿了。
夏清虽然骨架小,但怎么算也是个小哥儿,脚比林母的大了些,只能踏着。
在天黑之前林煦炎几人总算回来了,个个儿灰头土脸狼狈不堪,汉子们又去废墟里翻了好几床被子出来,还卸了两边院门的门板,好歹能有个躺着休息的地儿。
门板上铺上干草,在铺一层床单就是简易的床,小孩儿已经睡了,林母崴到的脚不算严重,只有一点点肿,林煦炎和张立豪在翻厨房的废墟时,在墙角翻到了打碎的酒坛,把碎瓷片的剩下的酒倒出来,给林母揉了脚,已经不怎么疼了,就是依旧只能坐着不能活动。
他们烧了堆火,各家坐在一起,林煦炎直接让夏清睡在他怀里,夏清闭着眼睛仍然觉得不够踏实,小肚子依旧有些疼,但在可以忍受的范围。
他睁开了眼睛,在火光的映照下能清楚的看到林煦炎棱角分明的下颚线,夏清摸到林煦炎宽厚温热的大手往自已小肚子上带。
林煦炎温热的体温透过衣物温暖夏清,让他觉得小肚子的不适感都好了许多。
“怎么了。”林煦炎低头望着夏清,小声地问道。
夏清把脸往林煦炎的胸前蹭了蹭:“哥哥揉揉,有点疼。”
“是不是因为吃东西不干净闹肚子了。”林煦炎蹙眉,手上力道轻柔地给夏清揉着小肚子:“疼得厉害吗。”
夏清摇头:“哥哥给揉揉就好了。”
“乖乖睡吧,哥哥给揉。”
这是无比漫长的一夜,现在虽然已经安静得和以往的每个夜晚一样,虫鸣蛙叫,仿佛昨晚的灾难从来没有出现过,但他们依旧没有睡熟。
不能确保接下来的每分每秒地动是否还会没有征兆的发起,他们总会有一人保持清醒,最起码能在危险来临时做出反应。
鸡开始打第一道鸣时,林煦炎这才把怀里的夏清放在门板上一同躺着休息,夏清根只小猫儿似的直往林煦炎怀里钻。
天边翻起鱼肚白,昨天消失一整天的太阳终于出现,阳光照射破烂不堪的大地和饱受打击的人们,新的一天,看着天边的朝霞,天地宛如新生。
今日张立豪带着周江和何大壮继续在村里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助的人,林煦炎和许巍以及尤二则在家整理,倒塌的废墟需要清理出来,要不然会非常危险。
夏清他们则在后院把死掉的兔子以及鸡鸭鹅全归拢在一起,收拾完竟然堆了一小堆。
“可惜了,这么多现在天气热,吃不完不就浪费了吗。”
第196章 焚烧
等个两三天就得发臭坏掉,没盐想做成腊肉和风干肉都没办法。
“要不给村里需要的一家送一只。”林煦炎昨日在村里救了一天的人,各家什么情况他最是清楚不过,以前就不是人人能吃肉,现在更是连填饱肚子都费劲。
“好。”夏清答应道:“要是没送完也不要乱丢,带回来烧掉,免得腐坏后引发疫病。”很多疫病都是卫生不规范导致的,尤其是有大面积尸体腐坏后产生的恶臭气体,和寄生在腐肉里以腐肉为食的蛆虫都是引发疫病的根源。
“哥哥。”夏清面色凝重:“还是和村长说一下,让他和大伙儿说最好将不幸去世人的尸体都烧了。”现在可没有火葬,而且对尸体有非常多的忌讳,万事讲究入土为安,想要说通大伙儿肯定不容易:“还有那些能看见的动物尸体也烧掉,尤其是老鼠,它们本身就带有很多病毒,万一引发鼠疫咱们整个村可都逃不了。”
众人听了同样面色凝重,尤其是许巍他们,本来就是因为逃荒到了庆丰镇被林煦炎和张立豪买回家,好不容易日子平静了,觉得日子越来越有盼头了,现在又经历地动,万幸大家没有受什么严重的伤,可不想在经历鼠疫什么的。
“要不这些还是不要送了。”陆竹担忧道:“万一,我说的万一,要是以后真的出现什么问题,大家肯定会归罪于我们送了死兔子、死鸡这些的。”
这也不是没可能,人在极端情绪下想要宣泄,只能要找一个缺口,正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若最后真的不幸引发疫病,而他们林家好心送出去的鸡鸭将会变成索命的绳索,林煦炎不可能将家人推到风口浪尖,就算是设想也不可以。
“那就挖个坑烧了,然后再埋掉。”林煦炎直接杜绝这个可能:“你们先收拾着,我去找村长。”
——
“什么!要我们烧了,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就是,俺娘死的那么惨,死后没办法办丧事也就算了,怎么还要俺烧掉俺娘,让她死了也不能安安稳稳的,那俺不就是不孝子了吗?”
“炎小子,要不是看你为大家做了那么多好事,我这一拳可就得招呼到你脸上了。”
大伙儿聚集在大槐树下,义愤填膺地冲林煦炎大吼大叫,其实村长也觉得烧掉尸体不妥,要是以后去到底下被怪罪可怎么办,但鼠疫又不是什么小事,在他还只是几岁小儿时就听家里长辈说过他们年轻时经历的疫病。
起先只是简单的头疼脑热,但一直反反复复,但人烧的昏昏沉沉,之后便是咳嗽不止,最后咳血而亡。更有甚者,生生将肺给咳出来。
随着时间流逝,大片大片的人被感染,又大面积的死去,一个城镇宛如死城,有风吹过整个城镇只有无宛如鬼哭的声响,以及刺鼻难闻的恶臭。
村长抖了一抖,光是听家里长辈说就已经够吓人的了,他可不想真的亲自经历一遍,地动能大难不死,再来一次疫病可就不知道他这一把老骨头能不能经受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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