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屁!”蓝浩天大骂,“我跟见鸿,我们二十几年的朋友,我怎么可能害他?我告诉你啊,你再这样诽谤我,我可以起诉你!”
“那你怎么解释,你出现在了案发现场?”
“我是为了去找我女儿。我女儿因为那次意外去世了,我就算狠,也不会杀自己的女儿吧!法官,我抗议,这个律师在诽谤我!”
法官出言提醒:“原告律师,请注意你的盘问范围,本次审理的是蓝浩天下药一案,不要提及与本案无关的案件。”
律师振振有词:“法官大人,13年前的苏家惨案,苏沁同样是受害者。而苏沁被再次谋杀,很可能是凶手为了掩盖当年的罪行。我有责任盘问清楚。”
这个理由说服了法官。
于是,在原告律师的安排下,事先安排好的证人一个接一个出庭。
蓝家佣人张姨:“我在蓝家当佣人之前,给苏沁和蓝舒小姐当过一年护工。有一次,我听医生说,苏沁的伤势比蓝舒轻很多,如果好好用药,很快就能苏醒。但,老爷,我是说,蓝浩天,他找医生谈了一次之后,后来给苏沁开的药,就不一样了。”
古董商曹兵:“退回去20年,蓝家、苏家、还有我们曹家,那都是古董界有名有姓的大人物。蓝浩天跟见鸿确实关系好。但见鸿把《黑山》卖给霍家之后,蓝浩天就变了。有一次,他跟我说,是见鸿不讲情义,就不要怪他心狠手辣,没多久,见鸿就出事了。”
从良盗墓贼张天:“那个,当时确实是蓝浩天给了我们一笔钱,让我们把《黑山》从霍老爷子那儿偷出来。但没过多久,就被苏见鸿发现了,重新拿了回去,说要还给霍老爷子。那个......苏家出事之前,我大哥他们就被蓝浩天叫走了,说有票买卖。我没去,因为当时,说南方有个墓......”
“苏家出事那天,老爷确实不在家。二小姐蓝舒也不在,我以为他带着小姐出去玩了,谁知道,第二天早上一起来,说二小姐从苏家的楼上掉下去了。”
......
证人的一连串证词全都指向蓝浩天,每说一句,蓝浩天对外伪装的“慈善养父”的人皮就被私下一层,一层接着一层,直到皮肉剖开,剩一具嶙峋的骨架。
连骨头都是黑的。
“放屁!”
他愤然拍桌,乞求着望向法官:
“法官大人,他们的话您千万别信,都是蓝苏,还有霍烟,都是她们两个想害我,找这些人来串文章来了。证据呢?监控呢?指纹呢?没有,什么都没有!就找几个人编几个故事,就想把杀人放火的罪名扣我头上,不可能!”
说着瞪向证人席的蓝苏,破口大骂:
“蓝苏!我养了你十几年,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吗!当初,要不是我,你跟你妹妹早就饿死了!你为什么改名字叫蓝苏,你忘了吗!你爸爸给你取名叫苏蓝,就是为了纪念苏家和蓝家的关系。你倒好!他们死了之后你就来栽赃我!你对得起你爸爸吗!”
蓝苏冷冷看向他:“我是对不起他们。但,不是因为今天在这里跟你对簿公堂,而是过去十几年,我一直以为你是救命恩人。”
“你!好,很好,你很好!你以为,找几个人来编故事,就能定我的罪?我告诉你,不可能!定罪不是靠你一张嘴,而是看证据的!证据呢?你有吗?你有我放火的监控,还是有我推苏沁下楼的证据?你说啊!”
嗙!嗙!
法官敲了两下锤:“被告,注意控制你的情绪。原告,请列出进一步的证据,否则,被告有权反驳,指控无效。”
被告律师立即精神起来:“对!我们要求证据,而不是几个跟案子没有关系的人在这里讲故事。”
话音落地,场面一度陷入混乱,旁听的群众窸窸窣窣讨论起来。
“都过去这么久了,要有证据早就有了,还用在这里吵?”
“我说也是。可能蓝苏太想帮她父母翻案了吧,蓝浩天稍微做点什么她就会怀疑。其实当年未必跟蓝浩天有关。”
“那他为什么要谋杀苏沁?没道理啊。”
“不知道,除非苏沁马上醒过来指证他,不然,蓝苏这样在法庭上闹,很可能会被反诉诽谤。”
窸窣的议论声似清晨8点钟的菜市场,乌泱泱一片嘈杂,却听不清在说什么。
嘈杂之中,蓝苏向家属席的霍烟递了个眼神。霍烟会意,躬身离开座位,从侧门出了大厅。
收回眼神,蓝苏看向蓝浩天,声音冰冷:“你要证据,是么?”
蓝浩天嗤笑:“当然了,不然你凭什么指控我?凭你会脑补,会讲故事?”
“好。”
蓝苏看向法官,接着说:
“有一个人,她的存在,本身就是证据。”
说着,语速慢了下来,一字一句道:
“她就是当年的受害人,我的亲姐姐——苏沁。”
语毕,证人席后方的证人通道门打开,一辆轮椅缓缓走进大众视野。推动轮椅的,是霍烟。
而那轮椅之上坐着的,正是昏睡13年之久的,苏家长女,苏沁。
第174章 最终审判(二)
轮椅从证人席上出现时, 所有人为之一颤。
只见女人清瘦如柳,面色苍白, 柔软的长发自然披垂着,长期营养不良的体质导致发尾呈现浅淡的金黄,轻柔搭在碧色欧根纱衬衫上,似春晖落上浅草。
只那双眼睛,鸦羽般的睫毛似乡间庭院木格子窗外的遮帘,轻轻一掀,湖光春色,波光粼粼。
蓝苏说过,只有姐姐的眼睛长得最像妈妈, 漂亮又温柔,看一眼,再生气也不气了。
而她的姐姐,正是经历变故后沉睡了13年之久的,苏沁。
“是, 这是......苏沁?”旁听席传来躁动。
“好, 好像真的是......”
“她醒了?不是说病情加重了吗?什么情况?”
“我鸡皮疙瘩起来了, 天呐这我这, 我不知道说什么了都!大变活人啊!”
受惊的不光是旁听席,更是被告席正在诡辩企图逃脱法网的蓝浩天。肥腻的脸盘滕然煞白,脚跟一软, 踉跄一下,勉强撑着面前的桌子,手铐在桌面上颤抖着撞击。
因为, 正如旁听席所言,来人正是原告方的最后一位证人, 也是当年苏家惨案的受害人——苏见鸿长女,苏沁。
按照规定,原告方一次只能出席一名证人。于是霍烟将轮椅停好之后锁定下扣,便从后面绕到家属区第一排,淡然入座。
法官也为之震惊,苏沁昏迷的消息全国皆知,所有人都祈祷她醒,却未想就是今天。
错愕好一会儿,才落锤:
“肃静。请所有人入座,本案将继续审理。”
待惊魂未定的众人陆续回到座位,法官才示意律师:
“原告律师,你有新的证人,可以开始你的陈述。”
律师颔首:“谢谢。本案最后一位证人已经出席,她就是十三年前苏家惨案的受害人,苏沁女士。我认为,律师再多的陈述都显得累赘,我们还是听苏沁女士说说,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吧。”
于是,所有人的目光转向苏沁。
常年的昏迷让她身体虚弱,神经系统严重受损,很多器官和组织都未能恢复功能。
比如声带。
好看的唇吃力张开,舌根迟钝地动了两下,声带发出短暂的震动,却只能发出破碎的音节。
原告席,蓝苏于心不忍,起身道:“法官,我姐姐刚醒,说话还很吃力。我申请过去陪她。”
这是人之常情,法官点头:“允许。”
于是,蓝苏从原告席缓步过去,在轮椅前蹲下,从下而上仰望着苏沁,捧着她的手,轻柔说:
“姐姐,没关系,不要着急。”
“不,不......”苏沁垂眸望她,上下嘴唇勉强绷成一个口型,发出她的第一个字。
“对,不急。”
蓝苏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拆口抽出一张,替苏沁擦去因情绪激动分泌的泪珠。一面擦,一面顺着她的话往下说,语气轻柔极了,似在哄幼儿园丢失糖果的小朋友。
“姐姐,不用急,没有人催我们。你只用把那天晚上你经历过的,慢慢告诉我们就行了。我在这呢,阿烟也在,所以别害怕。”
苏沁双眼通红,在蓝苏的安慰下,吃力地说出现身之后的第一句话:
“不,怕。”
“对,不怕。”蓝苏笑着对她说,起身把台式麦克风挪到苏沁嘴边,坐上工作人员递上来的与轮椅一般高的凳子,握着苏沁的手,一下一下抚摸她的手背。
接着,苏沁才终于鼓足用力,眼眶里的泪水停止分泌,转向前方,努力向众人陈述当年那个充满黑暗的晚上。
“我,是,苏沁......”
蓝苏在旁边安慰她:“很好,姐姐,你说得很好。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们,当年发生了什么吗?”
“那天,我在睡觉。被,被蓝舒叫醒。她说,说......她爸爸,蓝,蓝浩天,要拿点东西......”
记忆似一阵夹杂着冰碴的风,穿进乌黑堆积的云层,经过重重雷电,从天而降,坠入黑玫瑰盛放的荆棘庄园。
苏沁永远记得那个晚上。10岁的苏沁被9岁的蓝舒唤醒,她问:
“舒舒,你怎么来了?”
蓝舒眉眼弯弯,全然不知危险:“我听到爸爸说要来你家,来拿东西。我就想,我已经两天没见到你了,就藏后备箱里跟来了。”
苏沁从床上坐起来,揉揉水晶般的眼睛:“哦,这样的啊,那你要不要跟我一起睡觉?我好困哦。”
“我不,我要跟你玩王子公主的游戏。”
“那个之前不是玩过了嘛?”
“可是我没玩够嘛。”
“那要小声一点,妹妹她们都睡着了。”
“好。”
“我去给你倒一杯牛奶。”
“嗯!”
然后,苏沁下床,穿好拖鞋去给蓝舒倒牛奶。却在下楼时,碰到上楼的蓝浩天。
年轻的蓝浩天没有发福,体型偏瘦,穿着一件黑色卫衣,下面一条黑色休闲裤,从楼下慢慢上来,像极了从地狱里爬出来索命的厉鬼。
更别提,在他身后,隐隐跟着另几个黑衣人。
“蓝叔叔,你来找爸爸么?”
苏沁停下脚步,右脚往后退了半梯。
蓝浩天挤出一个虚伪的笑:“我不找他,我来找你。”
“找我?”
“对。爸爸有没有跟你说,最近家里多了一幅画,叫《黑山》呢?”
苏沁瞄了眼楼下几个翻箱倒柜的黑衣人,恐惧扑面而来:
“没有。”
“怎么会呢?”蓝浩天往上迈了两梯,“见鸿肯定说过,他最近卖了一幅画,然后不小心弄丢了,好不容易找回来。他肯定会放一个地方,好好保存起来。”
“他拿走了。”
“拿走了?”
“他要还给霍叔叔。”
“没放在家里?”
“没有。”
“不可能。”
蓝浩天一步一步往前,嘴角咧开,爬出万千鬼手:
“他车上没有画,肯定放家里了。你告诉叔叔,他放在了哪里,不要让叔叔找,好不好?你知道的,你们家画这么多,每一幅都去翻,很累的。”
他的语气愈来愈阴森,正当他逼近苏沁,想把人抓过来时,苏沁却突然掀翻楼道转角的花瓶架。
啪!
花瓶炸裂破碎,满地碎片溅开,吓得他往后一仰,差点翻下楼梯。
“啊!”
他惊呼,被手下扶着站稳,苏沁却逃向楼去。
砰!
房门轰然关上,苏沁无处可逃,只能躲回卧室。
“老大,怎么弄?”手下上前来问。
彼时的蓝浩天已经动了杀心,脸上的肌肉抽搐几下:“我一个人上去,你们接着去找。小声点儿,别惊动邻居。”
黑影蹿上三楼,上楼右侧一共两个房间。一个,是蓝苏和蓝小玉的卧室,另一个,是苏沁的卧室。
先前在楼道,蓝浩天看到右手边房间的灯光,于是用工具撬开了锁芯。
“蓝舒?”
开门之后,蓝浩天大吃一惊。
“爸爸。”蓝舒腼腆笑笑,以为父亲责怪自己乱跑,“你说要过来,我想跟沁沁玩嘛。”
10岁左右的年纪天真单纯,浑然未觉,蓝浩天为什么选择苏见鸿夫妇不在家的时候,带着一群黑衣人登门。
蓝浩天不想破坏自己在女儿心里的形象,硬挤出一个笑:
“小舒,你乖,先过来。爸爸有事要问苏沁。”
蓝舒信任自己的父亲么?
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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