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枫愣在原地,费了许久的工夫才意识到自己的同事帮自己处理了一件难以启齿的私事,看向许盼盼的眼神浮上埋怨,轻声问:
“你怎么来了?”
许盼盼仗义执言:“我来帮你啊。她就是看你好欺负,骗你这么久还一点罪恶感都没有。”
江枫知道她本意不坏,但她无法坦然:“我知道你是好心,但这是我们,我跟婉儿两个人的私事。”
许盼盼的满腔正义被泼了冷水,愣了愣,问:“你什么意思啊?”
她看着江枫,看她扭过头去,看她用手飞快擦去突然滑下的泪,追问:“你是在怪我吗?她一边跟你谈恋爱,一边跟制片人上.床,最后一点罪恶感都没有。你不怪她,反而来怪我?”
江枫告诉她:“你是我的同事,没有权力管我的私事。”
她生来温和,哪怕当初许盼盼入职犯错,她都没有一句重话,每每都耐心地教她带她。
这是第一次,她用这么严厉的语气跟许盼盼说话。
这句话刺痛了许盼盼。无论是语气,还是说话的内容本身。因为她从未想过,在霍烟手下经历了那么多风风雨雨人情冷暖,两个人居然连起码的革命友谊都没有,还只是单纯、冷漠、无情的“同事”。
“对,我没有权力管你的事情。”
怒气之下,口不择言似乎是每个人都会做的事情,许盼盼拔高音量:
“江枫你就是活该!活该被她骗!活该把自己的爱情自己的青春搭进去!活该倾尽所有最后一无所有!”
石像后方,蓝苏望着飞奔远去的许盼盼的背影,一颗心沉到海底——事情好像越来越复杂,超出了她的处理能力。
张皇无措地转身,却发现,原本在摄影棚内休息的霍烟不知何时出来了,接到她的眼神时,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先回去。
那一刻,蓝苏有些自咎。
她原本以为,霍烟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懂,冷血得像一块冰。
可这么看来,她其实才是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
第54章 理解(二)
简单的一次探班, 一连串的意外让几人的关系陡然陷入微妙。似水龙头的管子裂开,高压强的水流朝四面八方喷射无论谁路过都会被滋一下, 满身的水打湿衣服,沉甸甸地挂在身上。
也没受什么惨痛的伤,但被湿透之后,周身黏腻沉重,如何也不痛快。
蓝苏坐在小马扎上,双脚并拢,两手抱膝,下巴抵着膝盖看地上一只花斑虫搬运面包渣,一动未动。
“感觉事情变复杂了。”
她嘟囔着埋怨。
身旁, 霍烟降下自动轮椅的坐垫,与她同一个高度,问:“有多复杂?”
蓝苏的下巴支在膝盖上转头,陈述说:
“江枫跟汤婉儿分手,盼盼打了汤婉儿一个耳光, 江枫觉得自己的私事不应该被盼盼插手, 她俩又吵了一架。最后就......不欢而散了。”
讲完, 她发现霍烟的眼睛里没有半点起伏, 才知道那句“有多复杂”不是疑问,而是反问——能有多复杂?
悻悻低下头去,继续看花斑虫搬面包渣, 嘟囔道:
“你都看到了,还问。反正你看到也会装没看到,她们都是你的下属, 你只用吩咐她们工作,不会管她们私人感情。”
照目前看来, 江枫的想法跟霍烟如出一辙——公是公,私是私,同事插手私事,就是不行。
蓝苏低着头,后脑勺的发丝蓬松凌乱地罩着,棉花糖一般,在摄影棚外的微风下轻轻晃动。
霍烟心尖痒了一下,顺应本能,抬手摸了上去。手指触碰到发丝仿佛探入牛奶,吸附着她弯曲手指揉弄了两下。
“唔?”
蓝苏觉得后脑勺痒,转头才看到这人收回的手:“干嘛?”
她烦着呢,这人还来玩她的头发。
霍烟的眼神在河水反射的月光中变得柔和,奈何被镜片一挡,折射的光线还是跟往常一样冷冽。可见眼镜是一个很好的伪装物,掩藏她一切的问心有愧。
“公私分明,原则上是这样。”
她接着先前蓝苏的话往下说:
“但你说得对,人是情感动物。”
蓝苏脸上划过惊喜:“你说真的?”
霍烟点头:“当然。越深的感情,处理起来就越复杂。”
“可是江枫跟汤婉儿分手分得很容易,倒是跟盼盼,反而还吵了一架。”
“江枫不会吵架。她的性格还不错。”
“好像也是,刚才基本是盼盼在说。我觉得江枫跟你有点像,好像不会对谁生气。真的生气了也不表现出来。”
“你也觉得我性格好?”
“没有,我不喜欢。”
话音落地,蓝苏连忙将嘴唇收拢成一条线,谨慎看向霍烟,想从这人变化的表情看看是否介意。见没什么变化,才解释说:
“我的意思是,我不喜欢猜不透摸不着的感觉。”
霍烟倾身往前,单手勾住她的下巴与自己对视,眼神掠过一丝玩味,音量骤低:
“可是,蓝小姐,你似乎也藏着很多猜不透摸不着的秘密。”
黑琥珀木质香水味扑进鼻腔,气味细腻、低调,似静谧浩瀚的夜空划过流星,拨乱蓝苏的心神。
“对。”
所有的感官在刹那间浓烈又迅速丧失,蓝苏呆呆望着眼前斧凿刀削的精致面容,眼睛失去焦距,被夺舍一般,鬼使神差开口:
“我喜欢。”
喜欢什么?不知道。
谁喜欢?蓝苏。
极简单的三个字因她的明眸善睐平添流光,霍烟见她失神,便起了玩弄之心,勾着下巴的手指用力,拉进距离后故意问:
“到底喜欢还是不喜欢?”
蓝苏不知道怎么回事,大概是色心骤起,又或早有预谋,顺着下巴上的力道就凑了上去。
啾!
蜻蜓点水地在霍烟唇上啄了一口,轻轻的,酥酥的,似柳叶在湖面一触而发散开涟漪,一圈圈漾开,落上一片娇嫩柔软的玫瑰花瓣。
“嗯?”
二人皆是一愣,身为演员的蓝苏率先清醒,就着那几厘米的距离呼吸着霍烟的气息,辩解说:
“有人在拍。”
“我知道。”霍烟说。
“你来探班,不能空手而归。”
“所以这个吻是在奖励我?”
“不。”
“那是什么?”
“生意。”
“生意?”
至此,蓝苏缓缓收回上半身,坐在小马扎上端详着霍烟,只是于心有愧,不敢看眼睛,只敢盯着修剪有型的乌眉:
“公司最近要推一个耳坠,‘蓝苏与霍烟片场接吻’,这个词条,你觉得可以创造多少销量?”
生意。
一切解释不通的东西,统统可以归结为生意。这是身为商人的霍烟最喜欢的,也是蓝苏最擅长用的。
#火速妻妻片场接吻#
#蓝苏亲霍烟#
#蓝苏钓系#
#霍烟钓系#
【我以为下午那个视频已经齁了,没想到晚上来个绝杀】
【别太爱了就是说,蓝苏你以后怎么接感情戏啊】
【先说好,到底谁是钓系?这两个热搜同时冲上去多少有点宣战了】
【互相钓懂不懂?霍烟勾下巴但是不吻上去,蓝苏主动吻她但是浅尝辄止,都是高端玩家】
【但是我觉得wuli苏苏没有那么多手段哎,很可能就是突然被老婆迷住了想亲亲】
【同意楼上,别被苏苏狠戾杀手的外表骗了,内心还是一枚小女孩】
【我命令这两人法式长吻亲给我看!我真的忍不住了】
热搜比想象中来得快。简单一个探班,下午一轮,晚上一轮,CP超话暴涨2万粉丝,连超话头像也换成了剧组人员偷拍的接吻照片。
世界上所有人都以为她们相爱,除了她们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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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锋》在紧追慢赶的拍摄下按时杀青,蓝苏回国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小镇酒馆要了杯苦荞星空。
“我有一个朋友A。”
蓝苏坐在吧台,询问她的心灵导师银秋,想找个办法,把正在冷战的许盼盼和江枫讲和。
“这个A,她很爱自己的工作,跟同事相处也很好。但是她的女朋友出轨了,然后她的同事B听到了,就打了那个女朋友一巴掌。到后来,B觉得自己路见不平拔刀相助,A觉得自己的私事被同事插手了,闹得很不愉快......你觉得,她俩能和好么?”
银秋眼波流转,问:“这个人真是你朋友,不是你?”
蓝苏冤枉:“真是我朋友。”
“来我这儿的人都这么说。”
“不是我,真的,我都结婚有老——”
老婆,这两个字从嘴里说出来感觉还是有点奇怪。戛然而止后,佯怒拍了下桌子:
“你先不管是谁,先帮我想一下,怎么让她们两个和好?”
银秋举起双手做投降状,笑容多了几分认真,分析道:“不用担心,她们肯定会和好的。”
蓝苏疑惑:“怎么说?”
银秋接了单子调下一杯酒,一边调一边说:
“女朋友出轨,A也没有撕破脸,可见她是个温和有涵养的人。B忍不住出手,可见她心里很在意A,没把她当成普通的同事。既然互相都在意对方,所以一定会和好。”
蓝苏在高脚凳上回撤了半个身位,狐疑地端详着摇晃器皿的银秋:
“你这个说法,跟我另一个朋友一模一样。”
银秋斜睨一眼:“你老婆?”
蓝苏眼皮一抽:“算是吧。”
“算是?你们没领证?”
“也领了。”
“那就是货真价实的你老婆。”
当天的取经之路并不怎么顺利,因为蓝苏听来听去,没抓到任何新鲜的有用信息,等离开酒吧,脑子里只有那一句——
那就是货真价实的你老婆。
至于许盼盼跟江枫,听霍烟说,江枫还没从失恋的阴影走出来,没日没夜地工作。许盼盼似乎心疼,有心劝阻,但想到当日种种又放弃劝说。
越是这样,蓝苏便越焦急,好似看了一篇情节精妙的小说,想赶紧把进度条拉到大结局,定睛一看却还在连载。
清吧一条街,澄黄的路灯铺上九十年代的老旧,磨砂灯罩平添长巷的神秘,冥冥中似有人在吹箫,混着夜风一起飘向远处。
有人在夜里独行,有人在灯下调情,有人在转角争吵。
“盼盼,是我不对。”
熟悉的声音从转角传来,蓝苏停下脚步,赶紧摸墙过去偷听。
墙角另一端,影子被路灯拉的冗长的两人,不是江枫和许盼盼又是谁?
上天垂怜,让牵肠挂肚的蓝苏亲眼见证了小说主人公的剧情进展。
江枫的头发披散着,海藻般的波浪垂在身后,比平日看起来还要温柔。她扶着许盼盼被酒精麻痹的身子,满心愧疚:
“你关心我,我却说重话让你伤心,对不起。”
许盼盼歪歪倒倒地靠在墙上,挤出一个无所谓的笑:
“你道什么歉呢?你又没骂我,是我骂了你,要道歉是我道歉才对。还是说......你现在知道我喜欢你了,你回应不了我的感情,所以道歉?”
喜欢?!
蓝苏吓了一跳——她发誓,在此之前她绝对不知道许盼盼喜欢江枫!
怪不得,许盼盼平日待人处事情商那么高,那天居然会忍不住,直接上手打了汤婉儿。
眼睁睁看着自己喜欢的人被践踏,谁也忍不了吧?
伸长了耳朵想再听清楚一点,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
叮铃铃——叮铃铃——
蓝苏原地一僵,闪身往后退去,在江枫的视线扫出来的前一刻消失在长巷。
霍烟的电话。
“喂?”她找到一家酒吧的后门接起电话。
“蓝小姐。”每当霍烟这么叫她时,就代表心情不愉快了,缓慢的语气带着提醒,“九点了。”
她们约好,九点回家。
蓝苏事出有因:“就回来了,刚有事耽误了一下。”
“什么事?”
蓝苏不好意思说自己蹲墙角偷听,“有点复杂,回去跟你说。”
“你在哪?我来接你。”
“小城酒馆。不用来接了,我马上——”
话音未落,一声尖锐的刹车从巷口传来,黑色路虎将路口挡得严丝合缝。车门打开,下来一个黑色长风衣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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