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丞淮做过南秦的调查,那是影卫完成的,由于都在暗处,查出来的东西足够的真实,她说的都是文字记录,也是这个世界没有照相机,否则可以照片留存,让人看看在云永泰的管理下,南秦变成了什么样子。
富贵的是官员,受苦的只有百姓。
她说这些不是为了给阿姐开脱,她只是在说一个真相,“阿姐,南秦已经烂透了,从外表看,它是一冻屹立在高空中的建筑,实则内里已经被掏空,大厦将倾,最先受到伤害的还是百姓。”
“所以南秦必须要下一剂猛药,过程中虽然发生了很多我们不想看到的事情,但是只要能改变这个世界,改变百姓的现状,何乐而不为呢?”
“阿姐,无论做什么选择,都不一定完全正确,但是我相信阿姐,不是不把百姓放在心上的人。”
阿姐做了那么多,何尝不是想快速结束乱象,让百姓归于平静呢。
云承继抬眸,盯着面前的人,这个自己在世界上唯一在乎的人,她的凌乱的心忽然平静了下来。
“阿淮,孤知道,在孤决定颠覆南秦的时候,孤就不配做她们的君主了,终究是孤负了南秦百姓。”
云丞淮的话有一定的道理,可是并没有否认她的过错,实际上错就是错了,但她不后悔就是了。
就算不是她,要不了多久南秦还是会覆灭,百姓遭受到的苦难只会百倍增加,那又怎么样呢?她做出的选择,还是伤害到百姓了。
云丞淮没有再说什么,因果关系,哪怕果是固定的,过程中只要出手的人,都要承担相应的责任,只是责任大小不同罢了。
“那阿姐就要在安国寺等死吗?”
聊到最后,云丞淮能看出来太女姐姐几乎没有了生的向往。
云承继垂眸,手放在炉子上烤了好一会儿,“孤出家安国寺的消息,想必上都城的人都知道了,很快也会传出孤在安国寺圆寂的消息,阿淮,孤只能陪你走到这里了。”
云承继的语气平缓,说到死,像是在说什么微不足道的事情,语气听了让人平白生出怒火。
但云丞淮没有着急劝阻,她也学着太女姐姐平和的语气问,“绣衣是阿姐吧。”
她的语气不是疑问,是非常的确定。
绣衣卫什么都能查出来,偏查不出太女姐姐的消息,要不是太女姐姐想要见她,她还见不到太女姐姐呢。
就像是影中月,影月双卫都查不到太女姐姐的消息,她转念一想,她们以前都是太女姐姐的人,要是太女姐姐不让她们说,她们会说吗?
要是太女姐姐远走高飞也就算了,可太女姐姐在安国寺,只能说明,不是她们查不到,而是不能说,再加上种种迹象,绣衣是太女姐姐的可能性很大。
云丞淮以为,当初自己那么小,拥有绣衣卫也保护不了自己,这么大的势力为什么会给她,明明在阿姐手里更有用,所以她确定阿姐就是绣衣。
云承继立即抬眸,眸中一闪而过的讶异,随即笑了,“你一如小时候的聪慧。”
“所以影卫跟月卫其实也是绣衣卫吧,准确的说,绣衣卫是静默了,但是里面的部分人,组成了影中月,她们还在行动。”
云承继没有否认,“你猜的没错,影卫跟月卫有一部分是绣衣卫里面的人,但有一点,绣衣卫就是阿娘给你的,是由孤任绣衣暂领,直到你回来,解开了圆的意思,再真正的交给你。”
“而孤早就发现你回来了,因此先把影子给了你,让你不至于无人可用,处处受沈流年的掣肘。”
说起沈流年,云承继有那么一些不满,特别是得知沈流年入内阁做首辅后,更是觉得这个坤泽的野心太大了。
她想要给阿淮一个贤内助,知道什么时候能退到自己该去的位置,而不是分走阿淮的权力。
云丞淮敏锐的听出了太女姐姐对沈流年的不满,她可以理解这个时代人们的思想,理解太女姐姐对她的维护。
可她不想让自己的阿姐跟自己喜欢的人之间有什么不开心,“阿姐,沈流年人很好,我甘愿受她掣肘,而且我不觉得这是掣肘,这是我跟她之间的相处方式,也是我们对对方的坦诚。”
“阿姐,人与人之间的相处需要真诚,需要互相信任,很多东西,不是我做不到,可我还是会说给沈流年听,那只是我们之间的相处方式,她以前不会,现在也会了,互相需要的感情才会长久不是吗?。”
“正如阿姐你想处处替我安排好一样,只是你不让我知道,而我们会让对方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所以阿姐,很多事情你可以教我怎么做,但是你不能瞒着我替我去做,比如教我怎么对付朝堂上的那些老狐狸。”
“陪着我完成一件又一件的事情,阿姐......你能明白吗?”
她不需要阿姐做那么多,她只想阿姐好好的活着,看着她成长,看着她跟沈流年一起幸福生活,让这个世界改换模样。
云承继盯着她,明白了她的意思,“阿淮,孤不会跟你回去的,孤只会在这方小天地里面待到死。”
太女姐姐的心已经死了,以前是为报仇活着,为了她活着,如今报完仇了,她也长大了,日后会当皇帝,能保护好自己,太女姐姐觉得自己就没有了活着的意义。
云丞淮深吸了一口气,幽声道:“阿姐,你做球的老师怎么样?以后我跟沈流年忙起来了,你帮我们带孩子,不,不是,我的意思是,你教导她怎么做一个好孩子,要是我跟沈流年出去巡视,你能带着她一起监国,咱们一家四口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强,以后还有我的丈母娘,大姨子,如何?”
云承继后面的一概不想听,唯一感兴趣的只有“球”是什么东西。
“球?是什么?”
云丞淮面不改色道:“呃......云载赫。”
云承继:“......”谁家靠谱的母亲给自己的孩子起名叫球,何况还是嫡长,日后说不得要继承皇位的。
“天下之大,师者无数,孤这样的人,不配为师。”
有人说,一个想死的人是救不回来的,可云丞淮偏不信自己救不了阿姐。
云丞淮突然沉默下来,目光森然,“阿姐,小北被你杀了,对吧?”
她早就猜测,只是不敢深想,今天都聊这么多了,也不差这么一件事了。
云承继惊讶于她话题转变的快速,却也没有否认的意思,“嗯。”
从小北为了私仇离开楚湘王府的那一刻,云承继就已经默认她是个死人了,能容忍她去报完仇才杀,已经是自己的底线了。
只是自己看到小北的时候,对方已经奄奄一息了,谈不上人是自己杀的,最多算是见死不救罢了。
云丞淮挑眉,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憋闷,她可以允许太女姐姐瞒着她做事,可是她不希望太女姐姐对她身边的人出手,尽管理智上觉得,夺嫡激烈,不能留哪怕一点点的漏洞。
就像她饶了伪帝一命,手底下很多人都不同意,想让她杀了伪帝。
想到这里,云丞淮猛地抬头道:“阿姐,我是很尊敬你的。”
小北没有了家人,自己又死了,她能做的,只有帮小北一家修建一处差不多的坟,毕竟坟墓修的太好,要是没有守墓人,也会被人给挖了的。
她对小北能做的不多,也无法补偿,内心很愧疚,同时又有点儿生太女姐姐的气,但仅限于生气而已。
太女姐姐都是为了她好,不求回报的那种,得利者的她根本没有资格指责,要指责也只能指责自己。
何况太女姐姐几乎瘦成了皮包骨,看着令人心疼。
云丞淮凭借着心里的这股怒气,冷声道:“阿姐,如果我非要你跟我回上都城呢?”
云承继只是笑着摇头,“阿淮,孤活不了几天了。”
对方的笑,显得她是在无能狂怒,加上小北的原因,她的好脾气一下子绷不住了。
“云承继,我不管你能活几天,但我不想让你死,你就不能死。”
“你不是喜欢为我做决定吗?这次也论到我为你做决定了。”
“是,云承继,你是个疯批,可以杀掉一切阻碍我的人,但是阿姐,我是你妹妹啊,你是个疯批,你妹妹能好到哪去。”
云丞淮感觉自己一下子破防了,无所谓是吧,疯批是吧,那就看谁疯啊,她也发疯。
“阿姐......”她红着眼睛看向惊愕的太女姐姐,一字一句的冷声道:“我不让你死,你就死不了。”
说着,她走过去一个手刀把一脸惊讶的太女姐姐给打晕了,对方似没有想到她会发疯,一时间没能回过神来,恐怕晕倒前的最后一刻,脑袋里还在想:这是孤的妹妹吗?
云丞淮看着晕倒的太女姐姐,也对自己炸裂的行为感觉到震惊,但是比起放任太女姐姐等死,她不后悔自己的做法。
就是她的心里有点儿迷茫,是情绪破防后的迷茫,还有自己终究放弃了为小北讨回公道,大概在她的心里,亲疏远近终是不同的,至于公平,什么是公平?她开始反问自己了,她的破防还有自己作为法律人,在这一刻的无助。
就好像在以发疯姿态对待太女姐姐的时候,她的信仰也在悄无声息的崩塌。
或许她从一开始,就不该拿自己那个世界的法律,看待这个权贵至上的世界。
况且那是她的阿姐,从一开始她就做出决定了不是吗?那她在矫情个什么劲?
云丞淮唾弃自己的矫情,甚至讽刺自己所认为的公平正义。
她呆呆的看着晕倒在蒲团上的太女姐姐,沉声吩咐道:“带太女殿下回皇宫,不,吩咐下去,百官到城门口亲迎,以帝制迎回。”
“诺。”
影从角落里面走出,朝着她深深的看了一眼,转身出去传话。
很快有奴仆前来背走了云承继,路上会有医者贴身照料。
云丞淮呆坐在原地,手里抚摸着那只铜盒,里面是福缘法师留给她的东西。
还是沈流年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进来,坐到她的旁边,让她把头枕在自己的腿上,温柔的抚摸着她的头,她才反应过来,直接躺在地上,转身抱住对方的腰身。
很快她的身子开始颤抖起来,再就是她压抑的哭声,她想哭的东西太多了,不是一句两句都说明白的。
沈流年就那么抱着她,手转而放在她的后背上,轻轻的拍着。
“没关系的香香,我在呢。”
“沈流年......”云丞淮抬头看了一眼她,见她正用温柔的目光看着自己,心里的那股委屈再也绷不住了,放声大哭了起来。
云丞淮也不知道自己委屈个什么,可心里就是委屈,就是很难过。
她就这么抱着沈流年,一直哭,从大哭变成小声抽泣,不知道什么时候困意袭来,自己就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外面的天已经黑了,她还是在沈流年的怀里,还是那个姿势,对方就那么抱着她,闭上眼睛似乎睡着了。
她抬头看了一眼,沈流年立即睁开了眼睛,“醒了?”
“我们在哪里?”
“刚进城。”
“那......”
沈流年笑着拍了拍她的头,“你哭晕过去了,吓的我赶紧请了医官,医官说你无事,睡一觉就好了。”
她哭到背过气了?云丞淮的脸一红,“我......我......”
她害羞到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你什么?笨蛋。”沈流年宠溺的叹息道:“放心吧,是我抱你进到轿里面的,她们都背过身,看不到的。”
“可是......”这不是掩耳盗铃嘛,到底谁是乾元,谁是坤泽啊?她怎么感觉调换了一下?
沈流年不等她说完,就伸手捏住了她的脸,“太女在另外一辆车里,只是在城门外跪迎的大臣们脸色不好看,你知道的,跟我们从湘州来的人,只想你登基,一会儿我要召她们到王府安抚。”
“那太女姐姐呢?”
“送入东宫,明日我们再去见她。”
云丞淮点点头,在沈流年的怀里蹭了蹭,“夫人,还好有你在。”
“你啊,别把什么都憋在心里了,现在不知道跟谁学的,连我都不说了。”沈流年加重了手上的力气。
她连忙抓住对方的手道:“夫人,好疼。”
“知道疼就好。”
沈流年轻哼了一声,忽然把她的脸放正,让她注视着自己的眼睛,随即认真道:“云丞淮,你没有错,选择这种东西,总是要辜负一部分的人的,但你还有我呢。”
“你要记得,不管什么选择,都是我陪你做的。”
云丞淮的眼框一红,她这辈子都不知道自己这么爱哭。
第103章
次日, 云丞淮一大早就在院子里面练拳,她现在能跟包子过上十招不倒了。
要知道包子经过系统训练后,能在上百个人里面杀进杀出,身上还不带挂彩的。
单打独斗的话, 南秦帐下的将军, 还真没两个能打的过包子的, 绝大部分走不过十招。
但上天给了包子一个好的身体素质, 却没有给她一个正常人的智商, 只能说有得必有所失吧。
就像自己,选择了什么,就注定会失去什么。
云丞淮收起拳, 仰头望着还没有透亮的天空,她昨晚跟沈流年一起打开了福缘法师给的铜制盒子。
里面有三个卷起来的纸条还有一封信, 记录着福缘法师几次为她算命的结果。
第一张上面写她先天缺少一魂, 这是她未出生的时候。
第二张说她三魂六魄圆满,这是她出生后, 阿娘请福缘法师算的。
第三张则是太女姐姐让福缘法师算的,说她还是她。
信的内容大概是说, 来自异世界的灵魂,如果不能与本世界的灵魂融合, 将会被排斥, 一场重病或者是一个刺激, 就都会让她离开这个世界。
所以八岁的时候, 她因为一场高烧又离开了这个世界?那么她为什么没有八岁之前的记忆,难道她失忆了?
云丞淮开始努力回想当初自己有没有发生什么失忆的事情, 对了,她当初跟父母一起发生意外, 是妈妈护住了她,她才活了下来,因此在医院里面昏迷了很多天,醒来之后,她的记忆停留在了意外之前,要不是医生跟她说,她都不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躺在病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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