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笙笑了一声,道:“朕此刻若是赐给左相一男子,左相是否会与他长相厮守?”
“这,陛下莫要和微臣开如此玩笑。”齐溍甫语气明显有些着急了。
“这么看来,左相是不愿意与男子长相厮守了?”
齐溍甫躬身,道:“微臣读的是圣贤书,尊的是礼义廉耻四维之道,岂会行苟且之事。”
曲笙闻言,再次笑出了声,只是这笑里藏着危险。原来她所下的命令,在他心中,如此不堪,她和她的娘子,行的也都是苟且之事。
“齐溍甫你好大的胆子!”曲笙神色温怒,声音抬高了几分。
齐溍甫顶着一张无辜的神情,似乎是不知皇帝忽然发怒是为何,他抬起头来望着曲笙,道:“微臣不知所犯何事,还请陛下明示。”
“朕——”曲笙欲指责他,但却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她眉心微动,盯着齐溍甫道:“不知左相此前,可有听闻朕小时候的事情。”
齐溍甫眨了眨眼,低首回道:“微臣略有耳闻。”
曲笙垂着眼看着不慌不乱的齐溍甫,道:“那朕自回来一直由家姐照顾的事情,你也知道了?”
“略有耳闻。”齐溍甫重复着方才的话。
曲笙冷哼了一声,道:“既然你知道,还在这里故意大放厥词,你可知罪?”
“陛下。”齐溍甫听到这句话,直接跪地,苦口婆心,道:“您是一国之君,切莫再要行糊涂之事。如今皇室子嗣凋零,微臣恳请陛下早日择中宫皇夫,诞下皇子,承继有人,以稳我曲昭江山。”
齐溍甫知道曲笙与林夕昭的事情。
“呵,朕当左相是什么正人君子,原来也不过是个口是心非,趋炎附势的小人。”曲笙的眼中此刻充满的鄙夷。
“陛下何出此言?”齐溍甫佯装不知。
“我曲家子嗣是不多,但也不至于后继无人。朕想立隆王之女为皇太女,不知道左相觉得如何?”曲笙故意说道。
齐溍甫喉咙滚动一瞬,道:“储君之事关乎国家——”
“够了!”曲笙不耐的瞥了他一眼,将手中的折子放在了一旁,道:“不如让朕来说说左相的真正意图。”
曲笙从龙椅上站了起来,走到了齐溍甫的身边,垂着眼看着他,有着几分逼人的气势,道:“左相从始至终便不认为女子该登基称帝,你在此之前,包括现在,依然不肯承认朕已经是皇帝,无论朕有着怎样的过人政绩,都不会改变你内心的真实想法。你虚伪的称臣跪拜,不过是你的缓兵之计,你想要朕诞下皇子,也不过是想要将皇位重新交到与你同样的男子手中。你觉得女子卑贱,必须要臣服于男子,克己,守礼。尊父道,夫道,乃至家中任何一男子,都可以替她做主。但今日朕要告诉你,我曲家的天下,之后,男女不再有贵贱之分,朕接下来还会让女子参加科考,出将入相!”
“男子可为,女子,亦可为!”
曲笙一字一句的将最后一句话说完,朝着龙案后的龙椅走去,在她理着龙袍坐下之时,瞪大双眼的齐溍甫立时跪地,高喊道:“陛下,女子参加科考出入朝廷,天下恐将大乱!万不可啊!”
曲笙哼笑一声,垂眸睥着跪地的齐溍甫道:“左相多虑了,你此前还说朕身为女子不可登基,会招致祸乱,可如今朕已然登基,却不见乱在哪里。你之前所说的话,朕也原话奉还,一切不过只是你臆想出来的而已。你我都明白万事开头难,但朕手中的大军,承得起这开头的难。”
齐溍甫听到曲笙的话,怔然的跪在那里,此刻他忽然明白,眼前的新帝,并非是一个只会喊打喊杀的武将,也并非只是曲家的一个普通女子。
“自即日起,左相便回府自醒吧。没有朕的命令,不得出府。”曲笙端起一旁泡好的茶水,语气似乎只是在处理一件小事,方才动怒的人也根本就不是她。
齐溍甫闻言,皱着眉头跪坐在地上,对于曲笙的命令,并没有忧惧,曲笙也不再去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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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子处理了一半,曲笙回了寝宫。
林夕昭看着曲笙在屋内走来走去,脸色也是一只黑着,轻声问道:“这是怎么了?”
曲笙闻声抬起头,毫不避讳的说出了心中所想,道:“我想杀了齐溍甫。”
林夕昭闻言,怔了一瞬,很快便道:“可是左相又说了什么不顺你心意的事情?”
曲笙眉心拧着,回道:“他今日言辞侮辱我,如此藐,我定要寻个由头杀了他。”
什么污言秽语曲笙没有听过,可关乎到林夕昭,她便有些稳不住情绪。
林夕昭敛眸思忖,走到曲笙的身边,抬起手抚摸着她的脸颊,温柔的看着她,问道:“可是因为我?”
曲笙抬眼看着林夕昭,眼里的恼意慢慢的褪去一些,她眸光瞥向别处,不愿意回答。
“若是与我有关,那便不要动他。”
“娘子。”曲笙有些急了,就是因为他对林夕昭不敬,她才想要杀他的。
‘苟且之事’如此侮辱,她怎会饶恕他!
“左相为官几十载,对朝中之事颇有见解,不能因他一时之错,便全盘否定他。你才登基便要杀朝中大臣,也恐造成不必要的恐慌,二叔那边也不好交代。”林夕昭轻声劝着。
今日她让曲笙给他膳食,听闻他都吃下了。齐溍甫是清高了些,甚至有些迂腐,但若他真是对她有着极大的成见,必然不会吃下她送去的东西。
曲笙闻言,并没有打消杀他的念头,此人虽有才华,但却固执己见,于她想要将曲昭女子与男子平起平坐,受同等权利的想法相左,以后的这条路上定然也会出现更多的歧见。
利与弊权衡掂量,她觉得有必要除了他。
林夕昭见曲笙的眉心没有舒展,思索了几瞬,道:“你今日朝会不是说要以劳代赈,这件事关乎民生,不可出了错漏。左相为人还算正直,百姓之事也都是十二分的尽心,不如便派左相去吧。如此也不会得空揪着此事不放,也许回来之时他便想通了。”
林夕昭见曲笙起了杀意,一时也劝不下来,便给他请了一条生路。
曲笙看着林夕昭,蹙着眉头,心里咽不下这口气。
“你现下是皇帝,不再只是曲家的女儿,你所有的举动都会被朝野成倍的放大,登基之初便要杀朝中重臣,你让朝臣和百姓如何去想?”林夕昭说着,将另一只手抬起,捧住了曲笙的脸颊,温柔的嗓音继续道,“你手中的权利是一把双刃剑,若你执意想要杀死他,他一定会死,可若你杀了他,曾经跟随我们曲家的臣子便会在惴惴不安和猜忌之中离我们而去,这并不是一个好的开始。”
曲笙听着林夕昭的话,看着林夕昭担忧的眸光,恼意平复了大半,心里越发的软了下来。
“我答应娘子,暂时不动他。”曲笙最后还是妥协了。
杀齐溍甫容易,只需一道圣旨,可杀了他之后的影响,是她暂时不想看到的。
林夕昭心里松了口气,她看着曲笙姣好的容颜,将她额间的拧在一起眉心,抬手轻柔的抚着,似乎想要将那处抚平。
曲笙抬眼望着林夕昭温柔的双眸,她是那样的体贴,识大体,她该给她应有的身份。
“娘子。”曲笙伸手将林夕昭揽在了怀中,齐溍甫的事情暂歇,她脑袋里便又呈现出了柳无相的话。
若她想与林夕昭有子嗣,那就必须是一人服药,另一人生,但也不是只服药便可以。还有一点,她在听到面红耳赤之时,回想起来,自己好像从来没有过。
“大白天的做什么?”林夕昭被曲笙忽然抱了起来,很自然的将自己的纤细的双臂揽在了曲笙的脖颈上。
曲笙面露一丝羞意,不回话,径直的抱着自己的妻子,朝着寝殿内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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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金国使臣为祝贺曲笙登基,抵达曲昭,曲笙与百官在宫中大殿内接见。
看着大殿之中,与自己有着几分相似面容的金酩意,曲笙慢慢的蹙起了眉头。
第199章
金酩意身着一身靛青色绣着云鼎纹路的华贵衣裙, 身后带了两位金国使臣,从殿中缓缓走近,依着国礼, 对金殿之上皇帝曲笙,行了跪拜之礼。
“金国万仪公主金酩意, 受吾皇特遣,今代表我金国, 前来祝贺曲昭皇帝登基称帝。”
金酩意伏地跪拜, 她身后的两位使臣也都跪在了地上。
两国相交, 若非依附关系,金酩意是皇室成员,代表皇帝,今日不跪也不会被人挑出错处来,但金酩意在来之前, 朝中大臣便都一致商议,让金酩意行跪拜之礼。
她们与曲家,有着血缘关系,如今曲昭的皇帝, 身上流着的也有金家的血脉,她们跪拜, 不会丢了国人的脸面, 且跪拜的真正意图,是在像曲昭示弱。
金国如今内外交困, 不仅北面有战事,西面也有, 且周围的附属国,皆不愿再依附, 纷纷脱离。
若此时曲笙不再选择休养生息,便会将金国拿下,虽是会付十分的代价,但曲昭只要发兵,金国便必亡。
“平身吧。”曲笙眉宇稍稍清朗了些。
她与金酩意还是表姐妹,上次在金国都城之下命人射箭,并没有想过要伤害金酩意,不过是她们回去,只要金酩筠出来,
“谢陛下。”金酩意低首起身,后面的使臣也都跟着站了起来。
金酩意抬头去与曲笙对视,绷紧的脸色,在看到曲笙略带温和神情的脸色时,稍稍宽松了些许。
“我朝皇帝为祝贺陛下登基,特命我等带来五千万两白银,以及珍贵宝物千计,再次表达我朝愿与曲昭永以为好的决心。”
底下的大臣在听到五千万两白银之时,一时咂舌,震惊的目光瞥向了金酩意。
“且每年还会再送上若干白银、黄金,以及布匹等物件,具体数目我身后二位大人会与陛下的朝臣商议,也定会让您满意。”金酩意说话语速向来是快的,但今日似乎有在刻意的练习,今日的举止也担得起一国公主的风范。
曲笙闻言眉心再次微微蹙动,她敛眸一瞬,盯向了金酩意。她知道金国的意图是什么,金酩意就差没说出朝贡二字。
向来只有番邦附属国才会朝贡,金国此举,无疑是在向曲昭称臣,但却又不明说。
但曲笙知道,金国并不是想要称臣得到曲昭的庇佑,而是想要曲昭遵守约定,不对他们在两面受敌的情况下,再发动战争。
曲笙轻笑了一声,道:“贵国如此诚意,朕理当应允,但,朕还需与朕的臣子们商议,今日已为诸位使者备下馆舍,不如稍作歇息,晚间参加朕为你们准备的国宴,我们再好好叙一叙此事,如何?”
金酩意将交代的话都言明,听到曲笙的话,敛眸须臾低首道:“一切尊听陛下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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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接金国使臣的朝会散去,曲笙回了寝宫,接上林夕昭去了南亭院。
一到南亭院,曲笙便看到金酩意挨着金云斐,抱着她的胳膊,亲昵的叫着姑母,一点都不像在大殿上与她一脸正经,开着条件的金国公主。
“太后娘娘,陛下和郡主回来了。”外面伺候的宫女,见到曲笙和林夕昭牵着手回来,急忙来通禀了。
金云斐闻言朝着外面看去,一脸慈祥的笑意,曲笙和林夕昭进了屋内,二人齐齐行礼,道:“给母后请安。”
金云斐笑着伸手,道:“快过来,我都好几日没见到你们了。”
二人抬起头,林夕昭朝着金云斐走去,曲笙则抬头看向了一旁忽然变蔫巴的金酩意。
金酩意余光偷瞄曲笙,看到曲笙一直盯着自己,忙将脸看向别处了。
林夕昭朝着金酩意看了一眼,看到曲笙一直盯着她,笑着过去,牵住了她的手,道:“表姐这次来便多待些日子吧,我和笙儿都很想你。”
金酩闻言,尴尬了笑了笑,小声嘟囔道:“她才不想我……”她记得曲笙要杀她呢。
她们金家做了那样的事情,还拿着曲笙的家人威胁,如此仇恨,放在她身上,可不是那么容易便过去的。
“他们怎么会派你过来?”曲笙一开口便是质问,但语气也没有殿上那般有着距离感,似乎像以前一样在问着她。
金酩意小心的看过去,看着曲笙蹙着眉头,不再与她生分的样子,看向了金云斐和林夕昭。
林夕昭见她有些紧张,笑的温柔,道:“不必紧张,我们在这里只谈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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