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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柠今日的妆容都是为晚上花魁大选准备的，她可爱的指甲上染了鲜红蔻丹，如花瓣一般枭枭开在她的指尖，随着她的动作，似要挽出一朵朵花来。
阿柠盛了好饭后，拿起桌上的一双乌木筷子，用双手横托着并躬身递到容青玹面前，低眉温顺道：“世子，请用膳。”
“好。”容青玹笑着点头，伸手把筷子接了过来。
阿柠接着又用公筷夹了水晶虾仁和咸水鹅进容青玹的碗里，“世子，请用。”
她本想跟在玉春楼学到的一样给容青玹介绍一下这些菜，却发现这两样菜她自己都没见过也没吃过，只好闭嘴了。
“好。”容青玹含笑点头，夹起碗中肥美白嫩的水晶虾仁放进嘴里。
看着阿柠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容青玹微笑点头道：“不错。”
阿柠听到容青玹的褒赞，终于放下心来。
不管容青玹是夸她服侍得不错，还是夸水晶虾仁好吃，只要世子没有不高兴，她就心满意足了。
而容青玹吃着阿柠给她夹的水晶虾仁，纵使她吃过的美食不计其数，也只觉得这个就是鲜香好吃多了。
容青玹边吃边瞟了站在一旁唇角微微抿出了清浅梨涡，似乎在偷偷高兴的阿柠一眼。
她的嘴角也不自觉地微微勾起，心说该不会是因为是阿柠给她夹的，她才觉得更加味美可口的吧。
阿柠见容青玹吃了她夹的菜还表示了满意，心里确实高兴，更多的是她想要的安心，觉得只要她做得好，容青玹就不会赶她走了。
接着阿柠又端起桌上的玉壶春瓶，开始为容青玹斟酒。
玉壶春瓶有阿柠的小臂长，撇口细颈圆腹，通体皆碧，色泽莹润。
此时这玉壶春瓶被阿柠用两只手托拿着，她纤细如玉的十指，红艳的蔻丹与碧色的酒瓶相衬，竟如一件稀世珍品般，好看得让容青玹差点移不开眼。
阿柠做事的时候十分专注，并没注意到容青玹在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手。
她打开瓶塞，半托着瓶身往玉杯中斟酒时，酒香随之溢出，弥散在空气中，容青玹不由闭眼细细地闻了闻。
这是琼花露酒，扬州的名酒，容青玹在上京时曾喝过。
不过此时她来到了扬州，觉得这琼花露酒的酒香更加浓郁好闻了。
阿柠倒是认得这酒的，因为宋妈妈之前让她练酒量时，用的便是这琼花露酒。
宋妈妈之所以用如此名贵的酒，却也是因为阿柠的酒量确实不行，再者也是见她生得好，知道投在她身上的银子都能赚回来，所以不惜多花钱。
于是阿柠斟完酒后，笑着给容青玹介绍道：“世子，这是我们扬州的琼花露酒，香醇适口，带着琼花的香气，还有点甜，可好喝了，请世子品尝。”
阿柠知道容青玹是上京来的皇亲国戚，对当地的美酒应该不太熟悉，她也可以好好发挥一下自己的作用。
“好。”容青玹自不会拂了佳人美意，遂从善如流，端起酒杯饮了一口。
按照玉春楼的花娘姐姐所演示的，阿柠这种时候要在客人饮酒后扑到他身上，挽着他的手臂，尽量把身子贴上去，并轻轻摇着他的手臂，边撒娇边问他好不好喝。
不过阿柠这会面对的人是容青玹，她可不好意思这样照做，只敢眼巴巴地看着人家。
容青玹见阿柠一脸期待地望着自己，不由轻笑道：“不错。”
这琼花露酒确实也比她在上京时喝的要好喝，而且被阿柠这样看着，让她有种酒不醉人人自醉的感觉。
阿柠忍不住有些俏皮道：“我就说好喝的嘛。”
容青玹已看出阿柠在席间伺候人的功夫委实笨拙，还不如她在上京听琴赏曲时所见的那些清倌服侍得好。
而且阿柠也未沾染上红楼花坊的那些妓子习气，让容青玹原本有些恼火的心情也莫名地缓和下来了。
这菜也吃了，酒也喝了，容青玹心里记着阿柠到现在都还没吃上一口饭菜呢。
于是容青玹伸手把阿柠拉到自己身旁坐下，“好了，你不用伺候我了，快坐下来吃饭吧。”
“可是……”阿柠本想说这不合规矩，但看着桌上大多都是她没吃过的美味佳肴又犹豫了。
刚刚在街上她也只吃了点小食垫了垫肚子，又看又闻了许久，她馋虫都出来了。
犹豫片刻后，阿柠还是抵抗不了美食的诱惑，便乖顺点头道：“是，多谢世子。”
阿柠正准备端起碗去盛饭，刚低头就看见她的碗里已经盛了大半碗黄橙橙，晶亮油润的炒饭了。
“世子，这……”她抬起头，一脸不敢置信地看向容青玹。
这里只有她们两个人，阿柠不用想都知道她这碗饭是容青玹帮她盛的。
在阿柠她眼里，容青玹是高不可攀的贵人，没想到竟也会为她做这些。
阿柠只看了容青玹那张比她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要好看的脸一眼，便连忙害羞地移开了目光。她心里说不出是震惊多一点，还是感动多一点。
毕竟像她这样身若浮萍，命比纸薄的苦命女子，容青玹这样的贵人只需一点点示好，就足以在她心湖里掀起惊涛骇浪了。
容青玹微微一笑，接着她的话道：“这是扬州有名的炒饭，阿柠不是饿了吗？快吃吧。”
大晋朝历经几任亲政爱民的国君后，如今国力强盛，军队兵强马壮，百姓安居乐业，到处一派富庶繁华的气象。
尤其是帝都上京城，有九天阊阖之巍峨的雄都，更是盛况空前，重楼飞阁，华服美食不可胜数。
全国各地盛名的美食，在上京几乎都吃得到。
当然，在上京这些外地名菜虽也精美，但味道定是不及当地做的地道的。毕竟一方山水，滋养一方人，当地的特产美食亦是如此，厨子食材等都有所不同。
容青玹是有名的纨绔子弟，吃喝玩乐样样在行，上京城内的各大知名酒楼哪个她没去吃过。
她来扬州本就是为了游山玩水的，扬州的美食美景在她尚未之前也是了解过一些的。
所以这会满桌子的菜品，容青玹可以说比阿柠这个本地人还要熟悉，几乎每一样菜她都能叫得上名来。
阿柠刚被卖进玉春楼那会，面色蜡黄，整个人瘦不拉几的，宋妈妈要不是看出了她的底子好，都不肯花钱买下她。
所以后来宋妈妈为了能让阿柠尽快给自己赚钱，把她好吃好喝养着的同时也给她用了不少补品。
当然，宋妈妈给阿柠吃的补品可不是什么太珍贵药材，多是一些较为普通的药材。不过因她年纪小吸收好见效快，即使那样将就地养着也很快有起色了，她的姣好姿色也日渐显露出来了。
阿柠被养得越来越水灵后，宋妈妈便一边为自己眼光毒辣而得意，一边开始派人教她如何伺候人。
所以说阿柠学那些东西的日子并不长，而且她心里是排斥的，除了酒量是生生给练好了一点，其他的都一团糟，也十分抗拒不肯配合。
宋妈妈本来也很生气，可架不住阿柠越长越好看，就控制不住对她宽容了许多。
毕竟宋妈妈心里清楚，以阿柠的美色，等当上了花魁后，就算她不会伺候男人，那些宿花眠柳的男人一见到她，根本就不在乎她会不会讨男人欢心，一门心思就想得到她占有她了。
容青玹见阿柠在对着碗里的炒饭发呆，便拿了一个小瓷勺放进她碗里道：“阿柠，快吃吧。”
阿柠听到容青玹的声音，思绪才从玉春楼的那些记忆中剥离出来。
“哦。”她应了声后拿起容青玹放在她碗里的小瓷勺，挖了一小勺吃进嘴里。
容青玹见她吃了，忍不住问道：“好吃吗？”
阿柠还没咽下去，听到容青玹的问话下意识地转头看她，鼓着腮帮子连连点头。
这炒饭里拌着虾仁，青豆，胡萝卜等小碎丁，口感松软，油而不腻，确实好吃。
阿柠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炒饭，又正好饿极了，刚吃一口她就觉得自己可以吃下两大碗。
“嗯，吃吧。”容青玹被她这可爱的样子逗得有些失笑。
第13章
“哦。”阿柠应了声，又埋头吃了起来。
容青玹等阿柠又吃了几口炒饭后，用勺子舀了一个快有阿柠的拳头大的蟹粉狮子头到她碗里。
阿柠又转头看容青玹，受宠若惊道：“世子，我自己吃就好，不敢劳烦世子。”
容青玹能不要她在旁服侍，反而让她坐下来同席吃饭，她心里已经非常知足了。
没想到容青玹不仅帮她盛了炒饭，又给她夹菜了。
不过阿柠说这话时，碗里狮子头的蟹香飘进她的鼻子里，她立马被馋得快流口水了。
容青玹看着阿柠想吃又不敢吃的样子，不由爽朗一笑，“无妨，快吃吧。”
“噢。”阿柠现在一颗心都在这满桌子的美食上，听到容青玹这样说就更忍不住了，低头就在蟹粉狮子头上咬了一口。
这蟹粉狮子头是由肉末和蟹肉团裹成狮子头，里面还加了一点蟹黄，经过了长时间煨煮后才上桌的，香气浓郁诱人极了。
阿柠只尝了一口，便觉肉质鲜嫩，齿间盈满蟹香，实在是太好吃了，胸臆之间也似乎被幸福感填满了。
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让阿柠忍不住想跟容青玹分享，又抬头看向对方道：“世子，这个大丸子好好吃啊，您也吃。”
“好。”容青玹点头，便也舀了一颗狮子头到自己碗里并尝了一口。
阿柠见容青玹吃了，满眼期待地看着她问道：“是不是很好吃？”
“嗯。”容青玹自小享用美食无数，却也觉得这满裕楼特意为她准备的扬州名菜，味道确实不错。
阿柠听了心里很高兴，心满意足地继续埋头吃了起来。
容青玹又看了一眼身旁吃得正欢的阿柠，心里不禁怀疑她之所以觉得这里的菜色不错是不是因为有阿柠在旁。
所谓的秀色可餐，大概就是指阿柠这样的吧，竟让她一个女子见了后也能变得胃口大好。
这一顿午饭吃下来，阿柠便不像刚得知容青玹身份那会一样怕她了。
因为阿柠发现，席间容青玹除了开头要她伺候布菜斟酒，后面就让她自己吃了，桌上的每样菜她都可以吃，她够不到的菜，容青玹还会亲自给她夹到碗里。
这一切都让阿柠又对未来重燃希望，她不奢望别的，至少以后能一直跟在容青玹身边这事，她心里算是有底了。
用完膳后，阿柠偷偷学着容青玹的样子，用桌上白瓷盘上备好的洁净巾帕擦嘴。
容青玹发现了，觉得挺有意思，只是笑了笑并未说什么。
她们离席，坐回之前临窗而设的罗汉榻上。
红瑶绿苒两个早已吃完饭在门外候着了，容青玹唤她们进来。
她们送来漱口的茶水，服侍容青玹以茶漱了口。
阿柠先是不好意思叫红瑶绿苒两个姐姐为自己端茶送水，不过她正要不安地起身时，被容青玹一个眼神制止了。
她见红瑶绿苒两个脸上并无一丝不高兴，心下稍松了口气，便跟着以茶漱口。
红瑶绿苒如今可不敢在把阿柠当做丫头看待了，毕竟能让容青玹为她做那么多连她们都觉得匪夷所思的事，足见她有多受重视。
若非红瑶绿苒清楚地知道她们家世子其实是女扮男装的，还真可能会以为她真看上了阿柠，想纳她为妾，或者当做通房丫头养在身边呢。
在红瑶绿苒这里，容青玹的态度就是一切。
阿柠能得容青玹的特殊对待，那身价自然也随之突飞猛涨了。
所以尽管容青玹并未直说，她们也自动把阿柠当成贵人了。容青玹看重的人，她们自然不敢有任何怠慢。
容青玹叫来施毅吩咐他带人先行一步，把她之前给阿柠买的各种衣饰从大船上送到瘦西湖畔的宅子里去，又让他们为阿柠备好沐洗之物之类的。
之前给阿柠买东西的时候，她都让下面的人给送到大船上去了。如今她打算直接带阿柠住进瘦西湖畔的宅子里，自然得先把之前送到船上的那些东西搬过去。
还有她自己的行李，也得搬一些过去。
容青玹光吩咐施毅一个大老粗去做还不放心，还让平日里较为细心的红瑶跟着去了。
大概是对阿柠比较上心了，容青玹跟施毅和红瑶交待得十分细致。
不过一旁的阿柠却看着小炕桌上的精致的鲜果点心走神了，到现在她心里还是有种不真实感。
阿柠又不禁怀疑这是不是她在得知宋妈妈要让她参选花魁并接客时觉得天都塌下来了，心里无法承受而臆想出来的梦境。
等梦碎了后，一切都将恢复如初。
她无法逃脱玉春楼那个如人间炼狱般的牢笼，也从未遇见过容青玹这样风姿如玉的人。
阿柠一想到这个可能就莫名地难受，就像一颗心被生生撕成了无数碎片。
相识一日不到的时间，她就发现自己已把容青玹放在内心极为重要的位置了。
阿柠清楚地知道，她害怕以后会见不到容青玹这个人。
施毅和红瑶退下后，容青玹又与阿柠说了会话。
当然，她们之间的对话，绝大部分是容青玹在说，阿柠只是偶尔应喏一两声。
绿苒侍立一旁，越听心里就越是震惊。
她还是第一次发现，她家世子竟也有这样耐心十足的时候。
阿柠几乎就像一张白纸一样，她家世子说的话阿柠很多都听不懂。
这要是换作另一个人，绿苒绝对敢保证她家世子早就不耐烦了。
容青玹很快就发现阿柠竟然不识字，或者只认得为数不多的常见字，且要是书写得十分工整的那种字她才认得。
譬如满裕楼呈上的菜品单上有些字阿柠勉强认得，不过这雅间墙上挂着的字画，上面那些龙飞凤舞的字，阿柠是一个都认不出来的。
阿柠从小就没进过学堂，她认得的那些字还是她自己暗暗记下来的。
在容青玹面前露了底后，阿柠心中更是羞怯不已，低着头不敢再看容青玹了。
因为越了解容青玹的生活，阿柠就越发现两人之间的存在着天堑鸿沟，那是无法跨越的距离。
阿柠担心容青玹会因此更加看轻自己，心里难受，放在腿上的手也不住地绞着衣袖。
容青玹却心疼道：“阿柠，你想读书识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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