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珂到底比秦悦经验丰富,听出了这里面的水有多深,多浑。韩鹏不是吃素的,就算上了法庭,绝对会倒打一耙,一口咬定袁晓惠是知情且同意的,他们三个不过是成年人之间的游戏罢了,弄不好就是道德品质问题,都够不上犯罪。
但家暴倒是一个有力证据。赵珂现在才知道后悔,不该把袁晓惠的案子告诉宋景宁。一旦涉及明宇集团的庄杰,说不定这个案子接了,宋景宁和自己也会有危险。
一时间屋子里陷入了沉默,大家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谁都没有说话。
“你的代理我们接了,签合同吧。”宋景宁不做多想,让赵珂拟了合同,正式成为了袁晓惠的律师。
等几个人忙完,赵珂开车把袁晓惠送到了她父母家暂时躲着等立案开庭,赵珂也没什么胃口了,直接回了家。
维正里只剩下了宋景宁和秦悦两个人,宋景宁身心俱疲、思绪万千,脑子没有一刻休息的时候。
他仰躺下来,闭上眼睛,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也没了做饭的心情,厨房的灶台上只有一道半生不熟的酸菜鱼。
秦悦看着那鱼倒是想问问能不能让他连锅端走,毕竟是宋景宁第一次给他下厨,他舍不得扔。
秦悦还穿着那身西装,想起宋景宁中午看到他的那个眼神,心里多少有些难受。
见宋景宁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秦悦小心翼翼地替他整理了一下散乱在额前碎发,然后从门口衣架上拿起宋景宁的外套,走过去把人从沙发里捞起来,一丝不苟的帮他穿衣服。
每一个动作都行云流水般自然而温柔,尽管此刻秦悦内心被委屈填得满满当当,他也没有任何怨言。
宋景宁睁开眼睛看着秦悦,清醒过来再看,刚才那点恍惚的影子又没了。
秦悦抬眸,粲然一笑,在宋景宁的额头上亲了亲:“我好想你,看什么,带你回家,你累的脸色都不好了。一会儿我开车,你抱着鱼,那么好的菜扔了可惜,回家煮熟了当晚饭吃。”
宋景宁心头一松,用手语对秦悦说了一句:“委屈你了。”
秦悦手上一顿,拿不准宋景宁说的委屈是没让他吃上午饭,还是另有所指。
但因为这句话,刚才宋景宁透过他,眼里看到的是谁,秦悦到底没有深究,不是不敢,是觉得没必要。反正不管是谁他都不怕,他会让自己一点一点的把宋景宁的心填满,直到他心里眼里容不下任何人为止。
赵珂回到家,天已经完全黑了,他停好车,从副驾手套箱里拿出了另一部手机。开机,发出了一条短:宋律今天下午接了袁晓惠的案子。
两分钟后,有一条短信回了过来:保护好他,随时沟通进展。
赵珂关机,下车,在冷风中缩着脖子一路小跑着回了家。
此时的中凯律师事务所里,周子御坐在办公室的大班椅里,一边看着赵珂发来的短信一边按下了内线电话。
办公室外的潘顺心接起电话:“老板。”
“准备车,去‘迷夜’。”说完,周子御挂断了电话,他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打开了一扇窗透气。
夜色已经笼罩大地,冬季的冷风强硬的横扫了进来,将办公桌上的卷宗吹的哗啦啦作响。周子御面沉如水,无声的长叹。
第23章 折断的手指
也许是因为周子御是秦晏一贯傲慢无礼,目空一切的人生中,唯一给过他深刻耻辱的人,而痛恨同样也是一种念念不忘。
“我来取落在这里得一件西装,灰色的,我第一次来这里时穿的,请还给我。”周子御声音平静,面色如水。
周子御带着潘顺心到迷夜酒吧的时候,还不到营业时间,自从上次受伤送医之后,这是他和秦晏的第一次见面,他左侧颞骨的伤口已经拆了线,但没有彻底恢复,还可以看见一道暗红色的伤口。
还是秦晏的那个专用的包房,潘顺心和迷夜店长门神似的一左一右等在门外,包房里只有周子御和秦晏两个人。
“西装?哦……”秦晏煞有介事的哦了一声,紧接着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狡黠一笑:“我扔了。”
周子御看着秦晏,昏暗的光线下目光晦暗难辨,他没再说话,站起来就走。
秦晏看着他走到门口,才将左手从上衣兜里拿出来,五指伸展在眼前,饶有兴趣的看着戴在左手小拇指上的一个铂金戒指,顶灯照在戒圈上,反射着莹亮的光。
“戒指不错,周律亲自选的吗?你要是走了可就归我了啊,反正又没有人要。”秦晏语气中带着明显的调侃和嘲讽,可当他看到周子御脚下猛然顿住时,却并没有预想中的爽快,反而心口堵得难受。
周子御转过身,秦晏难得的在他的表情中,看到了一丝难以掩饰的忍气吞声。但秦晏完全笑不出来了,他明白了这戒指对周子御意义不一般,脑中飞快的闪过了宋景宁那文雅俊秀的模样。
那天在这个包房里,周子御那么冷酷无情的人,看到宋景宁病发,也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失态而亲昵的喊了声宁宁。
“小秦总,我认为我们的误会已经两清了,请把戒指还我。”周子御站在秦晏面前,高大健硕的身躯压迫感极强的笼罩着秦晏。
秦晏对手上的戒指已经研究了很久,戒圈尺寸在男士戒指里算小的,他只能勉强戴在小手指上,这个戒指曾经的主人应该非常纤瘦。
铂金素圈且不是时下流行的款式,应该有些年头了。但戒指保存的很新,周子御一定很爱惜,经常保养。
“这应该不是周律你的戒圈尺寸,给谁的?我秦晏喜欢成全有情人,告诉我就还给你,说到做到。”
等了一会儿,见周子御不说话,秦晏哼笑了一声调侃道:“拾金不昧还有奖励呢,周律连句实话都不肯跟我说,我怎么确定这戒指是你的啊。”
周子御还是没说话,他的目光盯着秦晏的眼睛,忽然勾着他的腰靠近,回手拿起自己的那杯红酒仰头喝了,掐着秦晏的下颌将红酒渡进了他的嘴里。
紧接着周子御给了秦晏一个绵长深刻的吻,那是他们的第一个吻,和着辛辣甘美的红酒入喉,秦晏浑身就烧起来了。
周子御覆在秦晏的耳边极度温柔的低语着:“我给你奖励,告诉我你想要什么?是这样吗?上瘾了是吗?”
“你混蛋,唔……”秦晏被看穿心思,抬手就要推开周子御,但不等他说完话,周子御再一次吻上了他的唇。
秦晏彻底沦陷,他沉迷的与周子御吻着,手从吧台上摸到一个遥控器,断开了包房里的监控和灯光,周子御几乎立刻推搡着把他摔在沙发上。
屋子里只有门缝漏进来走廊的一线光亮,随着光亮的衰减,两个野兽撕咬般的影子模模糊糊的映在地板上。
潘顺心和迷夜店长等了半天也不见人出来,就听“嘭”的一声,包房大门上发出一声闷响,好像有什么东西砸在了门上,门口站着的潘顺心和迷夜店长都被吓了一跳。
店长担心秦晏出什么事情,急忙拍门询问:“小秦总,您没事吧?小秦总?”
潘顺心也有点紧张,但周子御没叫他,他不敢轻举妄动,只是侧着耳朵听着包房里的动静。这个时间还没营业,走廊里安静的很。
潘顺心越听越不对劲,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一把拉住还在拍门的店长,把食指竖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同时对店长摇了摇头。
店长也皱着眉集中注意力听了听包房里的动静,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和潘顺心同时朝着远离门口的方向退开两步,红着脸,满头冷汗的背对着彼此。
包房里的两个人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平复了喘息,周子御温热的手掌顺着秦晏的手腕摸到了他的手指。
就在秦晏打算与周子御十指相扣时,周子御握住了秦晏戴着戒指的小拇指,冷不防的用力向后掰了过去。
“啊……”秦晏本能的挣扎想要逃走,却被周子御牢牢的箍在怀里动弹不得。
周子御只想给秦晏一个教训,还是留了力道的,如果再用力一些,秦晏的那只小拇指就要生生掰断了。虽然没断但应该也伤的不轻,秦晏疼的冷汗一下就布满了全身。
周子御毫无怜惜的将那枚戒指从秦晏的手上拽了下来,戴在了自己小拇指上。
“秦晏,我在迷夜喝醉的那天,连走路都困难,在酒店里你怎么可能会反抗不了,你是娇滴滴的姑娘吗?如果你觉得锦衣玉食毫无烦恼的人生实在太无聊了,想找虐才能证明自己的存在感,我周子御奉陪到底,但你要是再敢找宋景宁的麻烦,我就把你十个手指头都剁下来喂狗。”
“哦,对了,你不是想知道这戒指是送给谁的么,我告诉你,是送给我爱人的,你没资格碰。”周子御说完,深吸了一口气,起身穿衣,没有再理会窝在沙发里疼痛不已的秦晏。
秦晏面无表情的听着,直到周子御关门离开的声音响起,他才看着自己异常红肿的手指苦笑了一下。他知道,自己的手指已经被周子御生生折断了。
听见有人出来,迷夜店长和潘顺心同时回头,看到周子御毫发无伤,潘顺心总算舒了口气。
迷夜店长意识到了什么,立刻就要往包房里闯,被周子御拎着衣领推到墙上:“先别进去,给你们小秦总找个医生过来,他的手受伤了。”
“好,好,我马上去。”周子御的身高臂长,气场强大,吓得店长一句话都不敢多问,连连点头,一路小跑着下了楼。
“顺心,我喝酒了,送我回家。”说完,周子御带着潘顺心离开了迷夜。
保时捷在夜色中飞速行驶,街灯的光晕透过车窗,在宋景宁疲惫的脸上投下斑驳陆离的阴影。秦悦开着车,眼角余光不时扫向旁边已经沉沉睡去的宋景宁。
宋景宁累极了,手里还抱着秦悦非要带回来的一锅半生不熟的酸菜鱼,车里面飘散着又酸又鲜的味道,不过秦悦毫不在意。
然而,在这片寂静安宁之中,宋景宁却陷入了恐怖的深渊。他梦见自己又坐在了那辆失控的汽车里,四周是因为急速旋转而模糊扭曲的街道和建筑物。
耳畔传来刺耳尖锐的轮胎摩擦地面声音和自己心跳加速如战鼓般咚咚作响,金属框架撕裂声、玻璃碎裂声汇成震耳欲聋,汽车仿若断线的风筝在空中翻转数圈后重重落地。
视线所及是自己的老师程睿浑身是血,惨白无力地被挤压在驾驶座位上,那张曾经带给他安全感与温暖笑容的脸此刻被死亡的阴霾笼罩着。
他想要大喊着求救,可喉咙却开了个大口子,血从他的嘴里大口大口的涌了出来,他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宋景宁想要伸手去触碰程睿,但手臂却灌铅了似的无法移动分毫。
“啊……”宋景宁陡然间从恶梦中惊醒,他呼吸急促,额头布满细密的冷汗,双目茫然地望向四周。
“怎么了?做噩梦了吗?阿宁,阿宁?看着我。”
好在已经到了停车场,秦悦还没熄火就见宋景宁猛然惊醒,手里抱着那锅酸菜鱼差点洒了出来。秦悦眼疾手快的一手扶好锅,另一只手轻抚着宋景宁的额头给他压惊。
宋景宁像是被魇着了,眼睛里空洞洞的盯着虚空中的一点,秦悦便哄着他:“阿宁,我在呢,吓不着,吓不着啊,阿宁醒醒,看看我就好了。”
宋景宁耳鸣轰响,愣了片刻时间才确认自己还活着的事实,直到秦悦的声音传进耳膜,他才长出了口气缓过神来。
“没事了吗?”秦悦在宋景宁的额头上亲了亲,对他展齿一笑:“一会儿我背你上楼,我保护你。”
宋景宁看着秦悦那张年轻英俊的笑脸,好像一缕阳光照进了深渊低谷,他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情不自禁的环住了秦悦的脖颈,将脸埋在了他的颈窝上。
被宋景宁依赖的感觉太美好了,秦悦开心的直冒粉红泡泡,可宋景宁的心情却与秦悦截然不同。
偶尔掠过窗外的风切割着寒冷的空气呼啸而过,他的目光越过秦悦宽阔的肩膀看到远处天际厚重的乌云遮挡着月亮的华光,宋景宁已经好久没有梦到过老师程睿了……
第24章 何去何从
宋景宁没日没夜的忙碌了一个多星期,身体就有些抗不住了,碎发凌乱的贴在额头上,脸色苍白,整个人无精打采的。
秦悦心疼,是真想背着他上楼,但宋景宁不想让人担心,也不想给秦悦增加过多负担。秦悦见他不愿意,就解开衣襟裹着他给他挡风,宋景宁勉强支撑着自己走回了家。
秦悦以为宋景宁没事了,一进家门就乐颠颠的端着那锅酸菜鱼跑到厨房开火。宋景宁随后进了玄关,他一阵猝不及防的头晕,靠在墙上的身体控制不住的往下滑,心脏好像要跳出来似的心率极快。
秦悦把鱼锅放在火上,然后才一边脱衣服一边往客厅走,路过酒柜时,特意对着镜子扯了扯T恤领口,让引以为傲的纹身若隐若现:“阿宁,这锅鱼是不是再煮一会儿就好了,你教教我,我看着火,你歇着……”
“阿宁没事吧,这是怎么了?”秦悦见宋景宁表情痛苦的坐在门口的地板上,赶忙跑过去扶他,可宋景宁根本站不起来,紧抓着胸口的衣服,他心脏刺痛,喘息也特别急促。
“家里有药,别怕啊。”秦悦把宋景宁横抱起来,快走几步放到了沙发上,转身去电视柜下面抽出一个特大号的医药箱。
“吃哪一种?这里有你平时吃的药吗?你指给我看。”秦悦将医药箱底朝天往茶几上一倒,把药盒全部铺开摊在上面。
宋景宁看着那满满当当一茶几的药,几乎市面上所有治疗心脏疾病的药都被秦悦买了回来。
“这个?还是速效救心丸?需要吸氧吗?我还买了家用制氧机。”秦悦急切的拿着药盒挨个举到宋景宁面前让他看。
宋景宁安慰的拍了拍秦悦的手,扯着嘴角勉强笑了笑,手指隔空落在一盒稳心颗粒上。
“要这个?”秦悦精准的把那盒药拿过来确认。
宋景宁点头,秦悦三步并两步跑到厨房去烧热水,冲好了又拿矿泉水调温,自己尝了不烫嘴才递到宋景宁面前:“阿宁喝吧,不烫。”
宋景宁喝完了药,秦悦让他靠在自己怀里,给他轻抚着后心,晚饭吃什么早就顾不上了。
宋景宁这几年心脏经常不舒服,也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吃了药基本都能缓解,他怕厨房开着火不安全,就用手语嘱咐秦悦:“我没事了,你去厨房把炉灶调到中火,再煮二十分钟就可以了吃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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