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渊把他抱坐上膝头,好心提醒:“你嘴里吃得是什么?”
“哦,那好吧。我明天一定要选巧克力。”小白懊恼地说,然后从一叠绘本中抽出一本,“先讲这个。”
罗阿姨将一份果盘放到余渊书桌上,“巧克力是苏先生带来的。”
余渊轻点了下头,“好。”
罗阿姨知道先生平时不怎么吃这类食物,特意申明了下,才拿着空托盘离开。
苏阳在阅读区叉起一小块抿入口中,入口即溶,淡淡酒香随即倾覆味蕾,逐渐浓烈,中和掉巧克力的甜腻感,又不至于太辛辣。
他吃完一颗又去叉第二块,“难怪耿乐说得天花乱坠,确实还不错。”
可另一边,余渊刚吃完一颗,手一松金属叉掉入盘中发出脆响,“这巧克力含酒精?”
“是啊,怎么了?”苏阳不明所以,却从他的声音和语气中听出不对劲,紧张地站起身。
“我不是跟你说过,儿子不能碰任何含酒精的食物。你以为是因为谁?”余渊的低醇嗓音变得暗哑,带着浓重喘息,仿佛说得十分吃力。
第37章
苏阳将信将疑地走向书桌:“你不是吧, 这一颗巧克力也没多少酒精含量,儿子好歹还能喝两口啤酒…………”
柔光阅读灯下,余渊双掌撑着书桌边缘,姿势极其紧绷, 眸光湿润着, 没有了平时的疏离冷感。
这时苏阳仍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淡定地吩咐小白跑腿:“儿子,去请罗阿姨冲杯蜂蜜水来,再准备一块打湿的毛巾。”
小白得了令,从软榻上一跃而起,“嗯嗯, 好的叭叭。”一副我保证能完成任务的光荣样。
余渊只觉眼前人影晃动得厉害,拖出一排排光弧,仿佛有成千上万个苏阳。聚气凝神,浅薄的意识得到片刻恢复,他神色严肃地说:“别去, 除了阿忠他们都不知道。窗帘拉严,门锁上, 给阿忠打电话, 他知道怎么处理。”
不知道什么, 不言而喻, 只有钱忠知晓他的真实身份。
余渊的咬字和吐息都十分重, 令苏阳不由跟着紧张起来,及时拉回儿子,“先别去了。”
小白亦察觉到父亲的不对劲, 担心地问:“父亲你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
苏阳边照指示手脚麻利地拉窗帘锁门,边回答儿子:“没什么, 你继续看书。”
小白有一点孝心但不多,他的担心稍纵即逝,比刚才更关切地追问:“那可以继续看那本画册吗?”
苏阳拿他没办法,却依然清醒地坚守底线:“糖吃完才可以看。”
同时,一串熟悉的号码拨出去,钱忠没有接,听筒里只有无尽的电子忙音传出,苏阳接连打了几次都一样。
放弃继续拨打的念头,苏阳编辑了条信息告知钱忠详情,请他看到信息后速速回榕园。
信息发出去,苏阳扭过头,看到余渊原本绷直的坐姿现已软塌下来。他的长腿交叠着,头低垂背微躬,眼神也变得涣散,与此刻西装革履的穿着十分格格不入。
余渊用手掌轻抚了把脸,而后试图去扯松领带,好让呼吸更顺畅些,手指却使不上一点力气,尝试了几次都无果。
苏阳走近他,俯下身,“我帮你。”
帮余渊扯松领带,苏阳的手背毫无征兆地被更大的一只手掌敷住。他当即愣住,脸霎时蹿红,拘谨着不敢有下一步动作,说话磕磕绊绊,“怎……怎……么了?”
余渊轻声说:“扶我去沙发上。”
“好……好的。”苏阳仍是有点结巴,清了下嗓子试图缓解紧张,“小白,过来帮忙。”
小白能顶什么用,不帮倒忙就不错了,一过来就不负所托地先问了句:“叭叭,你怎么说话断断续续的,是没充电所以信号不好了吗?”
“…………”苏阳趁机抽回手,敲儿子头,“让你帮忙,没让你说话!”
被儿子一打岔,尴尬情绪果然好了很多,苏阳故作坦荡地扶余渊去沙发上坐。小白孝心重燃,象征性地牵起余渊的手,很小大人地说:“父亲你不会自己走路吗?怎么又要让我牵还要叭叭抱。”
苏阳腾不出手敲儿子头了,只能干瞪眼,“你,现在开始不许说话了。”
小白假模假式抿起唇,用鼻音模糊地哼哼:“那这样说可以吗?”
“不可以!”苏阳注意力全然在儿子那边,再加之余渊身形到底比他高大魁梧许多,快到沙发边时,失了平衡,两双脚步皆凌乱,齐齐摔在沙发上。
苏阳被压得猝不及防,余渊俊朗的脸近在咫尺,灼热吐息扑面。他的心脏重重一跳,不争气地鼓噪起来,每一下都又快又急。
屏息、深呼吸、再屏息,循复往返依然徒劳,紧贴在一起的肌肤触感透过薄薄衣物面料,直达苏阳心底———比自己偏高的温热体温,紧实饱满的肌肉线条,以及某些令人意乱情迷的挥之不去的浓烈暧昧氛围。
小白看到两人大人缠作一团十分稀奇,“你们在玩什么新游戏吗?”
苏阳模样慌乱地侧开脸,微妙地躲过与余渊对视。
好在这会大的这个醉着,小的不懂,没人察觉自己的异样,不然实在丢脸。他强装镇定推了一把人,“起来。”
余渊就着这个暧昧姿势,低低地说:“你心跳好快。”
苏阳顶着儿子的高压视线,迫使自己必须冷静下来,竭力抵住余渊胸口,将他推翻在侧,“不是我,是你的心跳快。”
余渊听到苏阳这么说,便这么认为了,躺靠在沙发上,低低地说:“哦,抱歉,是我搞错了。”
苏阳被他语气惊到,被酒精支配的他竟如此乖顺,问道:“现在我说什么你都不否认是吗?”
余渊迷离的双眼布满红血丝,有些绵软地点了下头,“是。”
“什么要求都答应?”苏阳下意识脱口而出。
“答应。”
尴尬烟消云散,苏阳玩心大起,“口说无凭,我录下来?”
“好。”
苏阳去书桌上拿回手机,点开视频拍摄,摄像头对准余渊,“余总,博物馆项目能内定给我们公司做吗?”
“可以。”
苏阳又问:“那以后我说什么你都听吗?”
“听。”
苏阳震惊:“这都行,你都不能算酒量差,简直是酒精测试仪。”
“是。”
苏阳笑得不行,故意问:“你是什么?”
余渊跟着他勾起唇角,老实回答:“酒精测试仪。”
小白终于领悟游戏要意,凑过来,用鼻音哼哼,苏阳听懂了,余渊听不懂一点。
苏阳大发慈悲,对儿子取消禁令:“现在可以说话。”
小白立刻语速很快地问:“父亲,明天我可以不上课休息一天吗?”
“可以。”
“哇!好棒,好好玩!”小白兴奋地瞪大眼睛,像打开了什么新世界的大门,贪心追加砝码,“我想明天,后天,大后天,大大后天……”话还没说完被苏阳捂住嘴巴,“你够了啊,什么叫适得其反知道吗,小心明天挨罚。”
小白“哦”一声,“那叭叭你继续吧。”退到一旁,搭乐高去了。
苏阳意识到自己也有点过分了,遂关了视频拍摄,收起手机,自言自语般喃喃:“还好我不是别有用心之人,你这样有求必应,落在别人手里可怎么办好啊。”
余渊忽地从沙发上坐直,目光如炬地看着苏阳,像是已经清醒了般,可一说话就露了陷。他温柔地说:“不是别人。”
苏阳只觉得有趣,想也没想便问:“不是别人那是什么人啊?”
眼眸低垂下去,余渊不说话了。
书房门被重重推了两下,紧接着响起敲门声,伴随着钱忠急促说话声,“小苏,我是阿忠,可以开门了。先生他现在怎么样?”
苏阳转过身,正要往门口走,顷刻间,整个人被雪白绒毛包裹住,柔顺丝滑如绸缎般,却坚实有力,将他往反方向带,强势而不容拒绝。
宽大狐尾罩住两个人,狭小空间里他们几乎紧贴在一起,额头对着额头,鼻息交缠,心跳共振。
继而,苏阳耳畔响起余渊因醉意而有些低沉微哑的嗓音,他说:“是家人。”
小白被眼前情景快吓哭了,扒拉着密不透风的狐尾,声音都颤抖着:“叭叭,你在哪里?”越扒拉越急,完全不得要领,哇的一声哭出来,“父亲你太坏了,我再也不跟你好了,呜呜呜呜……快把叭叭还给我……”
苏阳隐约听到儿子哭,可浑身动弹不得,急切道:“快松开,放我出去。”
余渊红着眼,沉入更深的醉意,迟疑了下。
苏阳又道:“你不是说都听我的吗,怎么才几分钟就失言了?”
信守承诺,答应的事从不食言,是刻进余渊心肺的信条,狐尾收了力,消失得无影无踪。
苏阳跌落至软榻上,回过神后,连忙去给钱忠开门。
钱忠见门开了,闪身进书房,复又锁上。他并不急着去照料余渊,而是关心苏阳,“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倒也不至于受伤的程度,苏阳不知如何应对,只答:“我没事。”
钱忠下一秒才注意到哭哭啼啼的小白,心疼得去安抚:“哎呦,小宝贝,别哭别哭,是不是被吓坏了。”
苏阳这才抱起儿子,让他趴在自己肩膀上,“忠伯,那我先带小白出去,这里就交给你了。”
钱忠一叠声应下:“哎哎,好。就去二楼上次那间卧室,已经让罗阿姨收拾好了,今晚就住下吧。”
苏阳往里侧看了眼,此时余渊安静靠着沙发闭着眼似乎已经睡着了,到底事情是因自己而起,就这么走了也不合适,他默许地点了下头。
苏阳哄睡了儿子,再下去书房时,已经空了,微信上问了钱忠,钱忠只说一切都好,让他放心。他辗转反侧至后半夜才睡着,一夜平静,无事发生。
晨光微露,天空刚泛起鱼肚白,睡梦中的苏阳便被敲门声吵醒。他睡眼惺忪着去开门,门打开,醒酒后的余渊站在门外,眸光已然恢复清明。
余渊双目眨眼间变得赤红,一瞬不瞬盯着苏阳,蛊惑地说:“你昨晚没见过我,更没见过我醉酒的样子。”
他穿墨蓝丝质睡衣套装,外面还披了件同系列睡袍,腰间绑带扎得仔细,脚下拖鞋是从公寓借走的那双。但怎么看,都不像没醒酒的样子。
苏阳双臂抱至胸前,倚靠在门框上,莫名其妙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意味深长地笑了下,幽幽道:“大清早神神叨叨干嘛呢,我不仅见过,还拍了视频作证,要看吗?我不介意传给你一份。”
第38章
余渊刚才说出这句对白时有多游刃有余, 这会儿就有多狼狈。
他四平八稳的漫长一生,在这一秒钟里悉数崩塌,心止不住得慌乱,并非单纯的羞愧, 夹杂着对不可控的恐惧和挫败感。
他早该知道的, 眼前这人有多特殊, 儿子的存在就是最好说明。
视线仓惶移开,余渊竭力维持着表面上的平静,“打扰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三楼卧室的,复杂心绪缠绕在一起,一颗心虚实不定地起起伏伏着。
余渊长久沉浸在这种情绪中, 而后飘悬着的心逐渐回落。如果意外和不可控注定要发生,那在这一切之前冠以苏阳的名义,似乎就变得没那么难接受了。
直到下午离开榕园,苏阳都没再见到余渊一面。
钱忠携司机送父子二人回公寓,一路陪至门厅电梯口, 仍没有要离去的意思。苏阳看出他的欲言又止,特意请他上楼坐坐。
钱忠满心欢喜地应了, 想着替先生挽回一点形象, “先生安静沉稳, 暴虐绝不是他的本性。”
苏阳在餐厅吧台冲茶, 听得云里雾里, “暴虐?”
钱忠倒吸一口凉气,暗暗责怪自己措辞太重,虽然事实上‘暴虐’二字完全不足以形容那时候余渊的状态。他“呵呵”两声, 顾左右而言他,“我相信小苏你一定不会怪他, 况且这种情况发生的概率很小。”
苏阳更不解了,“我什么要怪他,他挺…………”端着茶壶走向客厅,俯身给钱忠倒茶,边斟酌了下用词,“挺乖的。”
哪怕用暴虐形容也比乖合适吧。
钱忠惊得茶水都差点撒了出来,以为自己已经到了失聪的年纪,眯起眼睛,不敢相信地问:“挺……乖?”
“嗯嗯。”一旁玩机器人的小白插话,“父亲除了最后把叭叭藏起来,前面都很乖,我们说什么他都…………”
苏阳不自然地咳了一声,打断儿子继续说下去,“总之,没有发生什么忠伯担心的事。”
钱忠反应很快,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可以肯定不是自己想得那般,拼命往回找补,“那就好那就好,可是藏起来是什么意思?”
这下轮到苏阳顾左右而言他,“忠伯留下一起吃晚饭吧?”
钱忠见目的达成,自然没有再赖着不走的道理,礼貌起身告辞:“不,不,晚上还有点事,那我就不叨扰了。小苏你以后有空多来榕园吃饭。”
苏阳这次没有直接拒绝,毕竟昨晚那三本书才刚翻了几页。
接下来几天,苏阳每次交接儿子时,都没见到余渊。他心里七上八下,琢磨着是不是自己说话失了分寸,还是玩笑开得太过火,把人惹生气了。
几次想在钱忠那里探口风,却没探出个所以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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