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剑峰的时间限制向来严格,上一次弟子大会就有不少是下山没有按时回来的,虽然惩罚不重,但多少也不好看。
殷鹤点了点头,收了私印之后转身下山,目光并没有看到不远处的秦镜之。
秦镜之眸光微闪了一下,看到殷鹤离开之后才收回目光来,只是心中想着:殷鹤什么时候和藏书阁的守阁长老关系那么好了?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逝,并不是什么大事,秦镜之伸手缓缓合上了信封,思考起了正事。
问药谷的人来的和预计时间差不多,不过有两个药童背着药材要从别的地方过来,会提早到几天,需要按时派弟子去接上山。秦镜之思索了一下,就打算让执法堂的弟子去。
毕竟此次治疗所用的药物价值不菲,若是出了意外便不好了。
……
殷鹤不知道刚才秦镜之也在山上,在出了山峰之后才顺手把东西装好,只是他原本以为自己得到了期盼已久的下山的机会会很高兴呢。毕竟山下有戏台子,有茶楼,有甜点铺子还有各种各样的热闹东西,可是刚刚走到山腰的新鲜劲儿过去之后殷鹤就有点索然无味了。
他随意用剑拨着山上的草屑,慢吞吞半天才走到山脚,这时候天色都已经暗了下来。
周围村子里的村民收了东西回去,殷鹤叹了口气,御剑随便确认了一个方向,打算飞到附近的城镇上先去住一晚上。
耳边嘀嘀咕咕的声音就没有停过,殷鹤以为自己只是随便想想,却不知道谢弃云都听见了,这时候正看着他。
红衣青年半个时辰之后停下来,这才走进了附近的修真城镇里,随意递给了守城修士两个灵石当做路引。
刚准备转身,却忽然想起了什么。
“对了,这附近有没有酒楼?”
这地方是他随便御剑来的,之前没来过这时候才转头问了句。
守城的修士收了灵石,伸手指了一个方位。
“就在前面拐角的正街上。”
殷鹤本来只是随意找一个能吃饭喝酒的地方而已,然而守城的修士却以为他要看歌舞,随意指到了合春宗开设的店面之中。
殷鹤刚开始没察觉到不对,等到走到了位置之后才隐约觉得有些微妙。
这酒楼……怎么看着这么不正经?
舞乐脂粉的味道即使是刚走进大堂内都能闻到。殷鹤在小二迎上来的时候皱眉道:“有安静点的包间吗?”
小二见他衣着矜贵气质不菲,顿时热情了许多。
“有,当然有。”
“二楼有雅间,公子请跟我来。”
殷鹤皱眉跟着上去,越看这里布置越觉得奇怪。等到了楼上看到穿着舞衣的几位男修女修之后表情变了一下。
“等等,这不是酒楼吗?”
小二有些诧异回过头来:“确实是酒楼,不过因为是合春宗门下,因此多少是有些歌舞的。”
他见殷鹤接受不能的样子,立马补上一句:“公子若是不喜欢,小的就不叫人打扰了。”
殷鹤瞥了一眼,见里面确实只是歌舞,在迟疑了一下之后还是坐下了。
“好酒好菜都来一桌。”
“其他的不用人打扰了。”
见这位贵客出手大方,小二立马笑着收了灵石,弯腰下去叫厨房准备。
等到人离开之后,殷鹤才嫌弃的扇了扇香粉味儿。不过他一直对合春宗有些好奇,年少的时候没少听宗门里的师兄谈起过,今天没想到居然撞上了。
合春宗在几大宗门里也不算小宗,虽然修炼方法和其他宗门不一样,但是也不算是魔门,只是被正道人士有些瞧不起罢了,觉得都是些歪门邪道。
这里是古天门的地界,合春宗的酒楼能开在这儿,说明应该没干什么采.补的事情。
殷鹤放下剑,刚坐好就听到了外面的琴音,刚才上来的一楼大堂内有修士在台上弹起了琴。
清清泠泠的琴音响起,叫殷鹤意外的是忽然不是什么俗气的曲子,而且琴师还弹的不错。他虽然好多不会,但是出身世家大族鉴赏能力还是有的。
想着自己反正心烦意乱,干脆就听会儿舞乐也行。
在谢弃云看来,就是二徒弟来到合春宗酒楼之后听楼下的琴师弹琴入了迷。红衣剑修伸手倒了一杯酒,在嗅了嗅后一口喝下,被辣的脸色通红。
分明在玉寰城的时候便知道不能喝酒,却仍旧不引以为戒。
谢弃云眯了眯眼。
这时候小二陆续将点的菜送了上来,梨花木的圆桌被摆满。
“公子您慢用,有什么事情再叫我。”
小二弯腰退下,殷鹤这时候吃了颗花生伸手关上了门,等到再回到座位上想要继续听琴音时,却忽然有些晕。
喝醉了?
只是一杯而已,这酒劲儿怎么这么大!
他扶了扶额头,低头看着桌上的烛台却看到了几片光影,只觉得眼前晕晕乎乎的,下意识叫了“系统先生”。
低软的声音带着酒意,听着琴音的人脸颊殷红。
谢弃云却没有回应。
殷鹤有些委屈,不明白自己怎么叫了人还没有回应,而且这个人是系统先生就更委屈了!他眼底红红的,撇了撇嘴下意识地又抬手倒了一杯酒。
冰冷的烈酒灌入喉咙里从胃里火辣辣的升起,叫本就不清醒的头脑更醉了。殷鹤一杯又一杯,还想再倒却忽然被一只手压住了手腕。
抬起的手无法再动,他下意识地仰头想要看清眼前,但是却陷入了黑暗。
桌边的烛火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吹灭,整个空间黑漆漆的,就连修士灵敏的五感也什么都望不到。
耳边的琴音很近,却又仿佛被拉远了很多。殷鹤茫然的眨了眨眼,却被一只手握住了下颌。
“很讨厌我?”
谢弃云声音微冷。
醉酒的脑子里分不清眼前的人是谁,却叫他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不讨厌。”
握着下颌的手劲儿大了些,叫殷鹤有些吃痛,之前眼睛酸酸的感觉又来了,只是谢弃云望着他的双眸却没有再松手。
跑到合春宗的酒楼来喝酒,虽然没有接触任何人,但是……
谢弃云挑眉:“楼下琴音好听?”
殷鹤愣了一下,敏锐地察觉到了危险性。即使是喝醉了但小动物敏感的神经还是叫他察觉出了这句话不对。
只是……楼下的琴确实弹的很好啊,殷鹤模模糊糊想着,想要否认又有些迟疑,这时候只能眨了一下眼,果断闭上了嘴。
而这时,他因为喝酒而迟钝的脑子终于意识到问他这句话的人是谁了。
——是系统先生。
他怎么出来了?
他后知后觉的想着,自己在合春宗的酒楼里被系统先生逮了个正着,所以他在生气?他一点一点的恍惚猜测着,在茫然之后竟然这么直直的问出来了。
谢弃云定定望着他,忽然笑了一下。
“我确实在生气。”
“殷鹤,我说过什么?”
什么?
骤然被提问,殷鹤愣了一下却想不起来,不知道系统先生是什么意思。
谢弃云垂下眼:“合春宗多是男修女修.欢.情.之地。”
“殷鹤,我说过,在元婴之前.元.阳.不能丢失。”
微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盖过了泠泠悦耳的琴音和楼下来往的交谈声。殷鹤不知道怎么回事心脏骤然在这句话中紧绷了起来。
他看不清面前人的脸,只觉得往常冷淡的系统先生此时突然有压迫感了起来,好像露出了一丝“真正”的样子,叫他心中第一次有些紧张。
心跳“咚咚”的茫然响着,谢弃云嗅到他身上淡淡的酒香。他很少情绪如此起伏,已不知多少年了,如果不是殷鹤今晚实在破格他也不会现身。
合春宗中男女开放,若是真这样晕晕乎乎的喝醉在这儿第二日焉不知有没有.浑.肉.在。
便是这酒……他低头看了眼,都能从中嗅出是加了些暖身的东西的,殷鹤却丝毫没有看出来。
他指节下肌肤滚烫,像是要烧灼到心底,心里的怒火自寒冰中燃起,叫那双龙瞳危险无比。而被他注视的猎物此时一不小心就会被.吞.吃.下去。
殷鹤在黑暗中愣了一下,却红着脸像是喝醉酒后老老实实回答问题的人一样茫然道:“可是,.元.阳.不会丢失啊。”
“我知道——系统先生一直在看着我。”
第三十八章
谢弃云微闭了一下眼, 很难清楚听清这句话时的反应。只知道心跳陡然漏了一拍,在黑暗中被殷鹤醉醺醺的话影响微怔了一瞬,身上的冷意也逐渐淡了些。
察觉到系统先生虽然没有开口, 但是好像手上没有那么用力了。殷鹤眨了眨眼, 忍不住得寸进尺:“系统先生, 我下巴疼。”
刚才好大力气,他下巴肯定红了。殷鹤迷糊着顺着杆子往上爬。
“你看,肯定有印子了。”
谢弃云看着他没有说话。
殷鹤又道:“系统先生,你解开我禁制吧。”
“手也疼。”
手上被剑气禁锢着一动也不能动,面前的人委委屈屈的, 又很会撒娇, 好像是知道现在危机解除了一样, 什么要求都敢提出来。
谢弃云神色平静, 真正在想什么却无人知道,只在殷鹤半醉半醒时开口道:“殷鹤,这是惩戒。”
只有疼才能记住教训。
他没有看殷鹤下颌, 只是松开了手。
逼人的压迫感消失,殷鹤摇摇晃晃了两下, 终于站不住了。打了个哈欠在浑噩的酒意下就想要睡觉, 干脆一闭眼坐在了椅子上。
谢弃云眯了下眼, 还是第一次见有人能在他的威压下瞌睡。不过看着殷鹤连眼睛都睁不开偏头倒在桌前的样子,他指尖还是微动了一下。一瞬间这间包厢便被结界笼罩了,此时没有他的允许任何人都无法进来,而外面的那些琴音欢笑声也被隔绝了, 只剩下空间内这一片静谧。
醉酒的殷鹤好像真的像他话中说的一样, 因为有他在所以完全放心了,丝毫不管他刚才如何对他, 就这么毫无畏惧的睡了过去。
应龙幽深的瞳孔逐渐恢复正常,谢弃云看了他一会儿,垂眸遮住心底的情绪。殷鹤却在此时快要睡着的时候,忽然伸出一只手来。
不知道梦到了什么,闭着眼睛说梦话似的问:“系统先生,你会弹琴吗?”
谢弃云:……
……
殷鹤一觉睡醒只觉得头痛.欲.裂,整个脑袋像是要炸开一样。
额前一阵一阵的抽痛,他遮了下眼睛,在窗外的阳光照进来时还有些茫然。这是……怎么回事?
他怎么在桌子上趴着?
殷鹤愣了一下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一直到瞥见手边的酒杯时迟来的模糊记忆才灌入脑海。
他昨夜误入了合春宗酒楼,喝醉酒了,还被人捏着下颌……
脑海中的一幕幕闪现而过,即使是整个过程时不时的还有些断片但却叫殷鹤瞬时睁大了双眼。
昨天晚上系统先生出现了?!
他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反应这酒有问题,还是该为昨天晚上的事情茫然。系统先生好像很生气,最后怎么样了?
脑海中微微滞涩,殷鹤想不起当时到底发生什么了,只记得最后自己好像说了什么,后面又莫名其妙的睡了过去。
他说了什么啊?
居然能把这么生气严格的系统先生哄好?
殷鹤这时候自己都有些好奇了,他隐约能察觉到系统先生对于某些事情十分不悦,但是居然让他一句话安抚了一些。
心里的好奇这时候像是猫爪子一样,在他心口挠的七上八下的,只是任由他怎么想也想不起来。
更尴尬的是,昨晚好不容易哄好,这时候更不能问系统先生了,万一又生气了怎么办。
他只能暂时按捺下好奇心,在发了会儿呆后想起正事来,忽然沉着脸猛地一拍桌子,该死的店小二,他都说了什么都不要。
这家伙为什么给他加了东西的酒?
他眯起眼睛,一把拿起了桌上的剑站起身来。
一个时辰后……殷鹤气势汹汹的从酒楼里打了出去,一脚将给他酒里放东西的小二踢出了店门。
围观过路的修士瞥见,震惊地转头想要看看是谁这么大胆敢惹合春宗。
虽然无法与正道几个大宗门相比,但是合春宗的势力在修真界中也不小,能在古天门安店说明也有点东西,至少有一两位高阶修士坐镇。
然而一直到殷鹤大闹了一场也没有人出来。驻地酒楼的元婴期老板不知道是被谁给警告了,这时候缩在里面完全没有露面。
看热闹的人群看了半天没看到有人出来,不由有些可惜的收回目光来。
“这个小哥还真是厉害啊。”
连合春宗老板都能镇住。
几个修士窃窃私语感慨着,不过却也有人看到了殷鹤身上的衣料,猜测殷鹤也是某个不下于合春宗的世家子弟所以才敢这么闹。
殷鹤没管那些看热闹的人,出完气之后眉梢才松了些,看着跪地求饶的小二冷哼了声:“活该。”
小二鼻青脸肿连连点头:“是是是,是小人的错。”
“小人自作聪明了。”
“公子大人有大量,饶过我这一次,不跟我计较。”
谁要跟他计较啊,他现在当场就打了。见闹的差不多了,殷鹤目光在四周环视一圈,见大家都不敢再看热闹了这才持着剑离开。
他一身红衣实在太过显眼,即使是在这个偏离了悬剑峰的小城中也十分引人注目。更何况刚才的闹剧叫附近的人几乎都跑来看热闹了。
其他人没有认出来,但是被派来接问药谷两个药童的执法堂弟子却认出来了。
远远地看见立在人群中的殷鹤时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这是殷师兄?”
“我没看错吧?”他看向同伴,却见到对方也是一脸震惊。出山门的执法堂弟子神色疑惑,他怎么从合春宗的酒楼里出来了?而且还和合春宗的修士打了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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