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母亲也是这样评价？”张文远问。
那可是聂凤君。
当年凭借着自己的才华，一手一脚打拼出现在Q.L的聂凤君。
“嗯。”秦见鶴点头，“我母亲看过他的作品。”
闻言，张文远沉吟片刻。
“张老师，我知道您是担心我无法兼顾学业，”叶知秋笑了一下，说出一句让人震惊的话来，“但其实，大学几年的专业课程，我已经自修完成。”
“你今年……”
“我今年大二。”叶知秋含笑。
张文远点了点头，眼睛里透出毫不掩饰的欣赏来。
服设专业，课程重实操，远比其它大部分专业的功课要重要复杂得多。
如果大二就已经靠自修完成所有学业的话……
那么，这个孩子的自觉自律，以及对自己的严格程度，都是十分可怕的。
“张叔，”秦见鶴趁热打铁，“您就收了他吧，万一不行，再踢了就是。”
闻言，叶知秋在桌下踢了他几脚。
秦见鶴面上不动声色，可一只手却不动声色地探下去，握住了他还不老实的小腿。
那只手力量很大，叶知秋立刻就动弹不得了。
“看来是真得去练练。”察觉到他的挣扎，秦见鶴极低地笑了一声，凑近他低语。
叶知秋：“……”
“连你母亲都给了这么高的评价，”张文远完全没察觉到那两人的小动作，他沉思片刻，笑道，“如果我不收倒是我的损失了。”
闻言，叶知秋立刻坐直了身体，他一双眼睛紧张地张大了些，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那种诚恳与殷勤，是装不出来的。
“这样吧，小叶，”张文远说，“春节前，你先吃透我今天给你的这几本书，有不懂的就来问我，线上线下都行，前提是你能听懂。”
“好。”叶知秋点头。
“等过了春节，我会为你制定课程，咱们尽可能一周两节课，你觉得呢？”
“嗯。“强压住心底蓬勃的喜悦，叶知秋乖巧点头，“一切都听老师的。”
“来，”文苑端着汤从厨房出来，“正事儿谈完了，咱们先吃饭。”
她特意看向叶知秋，“小叶第一次来，千万别客气。”
“谢谢阿姨。”叶知秋嘴甜地说。
话音刚落，秦见鶴就在下面踢了他一脚。
“还叫阿姨？”他说。
“师母。”叶知秋立刻改口，“谢谢师母。”
两个人一唱一和，倒是把张文远夫妇逗笑了。
“你是不知道，”文苑笑着冲叶知秋道，“小屿啊，自幼性子就冷，这还是我第一次见他这么孩子气呢。”
“阿姨，”秦见鶴起身打断她，“我去帮您端碗。”
吃饭的时候，叶知秋的手机一直在口袋里震动。
但直到用餐结束，他和秦见鶴两人告辞出来后，他才将手机解锁。
无数条信息和未接来电堆满了屏幕。
孙薇的，罗旺舟的，其他同事的，金宝宝李少君的，甚至还有齐鑫的……
即便不用点进去看信息详情，叶知秋也知道，应该是金麒那边已经发动了针对VIA的行动。
果然，点进去微博，金麒买了不止一个热搜。
“VIA没落” “金麒赠品活动”“金麒手慢无”……
网友们的讨论亦是十分热烈。
VIA新品和金麒赠品同场活动的事情迅速发酵，被传得沸沸扬扬。
有些嘴毒的网友更是将VIA嘲出了花儿来。
叶知秋还没看两眼，电话再次响了起来。
是罗旺舟。
“师兄，”他坐上车，边接电话边扣上安全带，“我刚看到热搜以及金麒的官方公告。”
“怎么会出这种事情？”罗旺舟问，语气虽有淡淡的不悦，但并不浓烈，“你是不是早就预料到会有这种事情发生，所以才特意托老师联系我。”
“没有。”叶知秋说的脸不红心不跳，“如果明知是火坑的话，我怎么可能还要跳进去？”
叶知秋说的有道理，罗旺舟沉默了片刻。
“现在我老板的意思是，合作可以，但是条件还要往我们这边倾斜一点。”他有点头疼，“你能说服孙薇吗？”
“那要看倾斜多少。”叶知秋不动声色，“VIA确实走过下坡路，所以这次合作对整个团队而言都十分重要，我相信魅蓝也了解这一点，只要条件合理，我相信VIA都可以接受，但如果你们的条件就是把VIA逼入死路的话，那我会收回我那几份设计稿。”
“那倒没有。”罗旺舟说，“只是，VIA这次可能要白忙一场了，魅蓝要求分割九成的利润。”
由六到九……
叶知秋笑了一声。
这个结果，他和孙薇之前其实已经考虑到。
而同时，这也已经是他们的底线。
魅蓝抓得可谓是精准至极。
不过，这个条件孙薇是答应的。
毕竟，活动后衣服还可以继续卖，新品也可以继续出，叶知秋还有十几套设计图没有来得及打版，这些都是翻身的资本。
VIA要的，是魅蓝带来的舆论支持。
“可以。”片刻后他说。
罗旺舟那边松了口气：“你说，怎么会出这么乌龙的事儿？金麒他妈的这么没道义啊。”
“嗯，”叶知秋含笑，“师兄以后找合作对象，要记得避开他们。”
“师弟，这件事儿你千万别怪师兄，”最后，罗旺舟叹了口气，“师兄也是身不由己。”
“明白的。”叶知秋说，“回头我请师兄吃饭。”
挂了电话，叶知秋就要拨给孙薇。
可秦见鹤打断了他。
“送你回家还是公司？”他问。
叶知秋微微沉吟，片刻后做出了选择：“回家。”
“你骗了对方吧？”秦见鶴说。
“嗯？”叶知秋愣了下，没反应过来他指的什么。
“金麒现在的举动，你其实一早就知道。”秦见鶴说，“你将魅蓝拉进来，不过是一箭双雕，既可以托住VIA又可以打击金麒。”
“为什么？”他问。
叶知秋：“……”
叶知秋安静片刻：“我有自己的理由。”
秦见鶴笑了一声。
“我没看出这件事对你有任何的好处。”他说，“如果是为了VIA，最开始不和金麒合作是最简单的选择。”
“不和金麒合作，没有昨天的直播，”叶知秋淡淡道，“魅蓝未必会同意和VIA合作。”
“所以你是说，你的设计连一场直播都不如？”秦见鶴问。
叶知秋垂眸，一时没有说话。
“叶知秋，”秦见鶴声音重新变得冷淡了起来，“你不该这样看轻自己，更不该将自己放进这样危险的境地里，拿自己的职业生涯来开玩笑。”
“什么样危险的境地里？”叶知秋挑眉，淡淡地与秦见鶴对视。
“并不是每个人都足够聪明，可以选到完全正确的那条路，”秦见鶴看着他，眸色深深，“如果魅蓝因为金麒不守规矩造成的负面影响而放弃和VIA合作，那么，你在时尚圈的口碑将会大受争议，那些关心你的人也会替你难过惋惜。”
“比如。”叶知秋笑了一声，“谁关心我？”
除了金宝宝，李少君和舅舅，没有人真正关心他。
而那几人根本不懂时尚圈这些东西，只要哄两句也就算了。
至于别人，他也根本不稀罕。
“比如孟达。”秦见鶴声音放轻了些，“昨天直播中，你设计的所有款式，他都认真做了汇总，上午工作忙完，午饭都没来得及吃就着急拿来给我看。”
“所以，如果我的口碑因此产生争议，”叶知秋凉薄地勾了勾唇角，“Q.L，孟老师，自然也会放弃我，不是吗？”
空气中瞬间安静了下来。
每一步，他都算过千万遍，绝不会出现任何纰漏。
可即便如此，现在叶知秋一颗心，仍一点点冰凉了下去。
“算了。”叶知秋说。
这件事情和秦见鶴本就全无关系，而他，其实也并不在乎秦见鶴的看法。
他推门想要下车，却被秦见鶴握住了手腕。
“不会。”虽然从未正式向叶知秋发出过邀约，但这句话秦见鶴却说的斩钉截铁。
“孟达，Q.L，还有我，”秦见鶴沉沉地看着他，“我们不会放弃你。”
第28章
这样深冬的夜晚，小区里连个人影都无，只窗外的风声呼啸而过。
而车厢内，那点轻微的木质香调也早已散得几不可闻，只剩下一片冷肃。
叶知秋平静地与秦见鶴对视，彻底撕掉了伪装。
那双漂亮的浅棕色眼眸中，灰调上升，格外冷漠。
好听的话，前世今生，叶知秋已经听过太多太多。
他并不是不相信秦见鶴。
而是，相对于相信别人而言，他更愿意相信自己。
相信自己亲手撕开的那条路，而非别人口中的承诺。
即便对面是秦见鶴也不行。
“你凭什么，又或者，你有什么资格对我说‘不放弃’这三个字？”叶知秋问，“其实认真算起来，我们不过算是刚刚认识，甚至于，你连我是个什么样的人都不知道。”
对面毕竟是秦见鶴。
有着雷霆手段，可以将几年前差点没落的Q.L重新拉回到全球高奢前三的秦见鶴。
是因为好友孟青言进入娱乐圈，随随便便就投出了几部票房冠军，赚得盆满钵满的秦见鶴。
也是外界传闻，对人无情而冷酷的秦见鶴……
对这样的秦见鶴而言，他叶知秋又能算是什么呢？
不过是偷拍人家被抓了现行，所以才阴差阳错走到这一步的……陌生人罢了。
如果没有前面的闹剧，就算他们认识，也只会像那天在布料厂见到时一样，彼此客气疏离，再见也不过微微点头致意。
甚至于，秦见鶴可能根本都不会多看自己一眼。
在他眼里，自己和姜楠，和其他任何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就算自己在设计上颇有天分，可秦见鶴这个位置的人，又怎么可能没见过比自己更优秀更全面的人呢？
他不过是出现的特别，让他觉得新奇罢了。
“你问我凭什么？”秦见鶴丝毫不为他的冷漠所动，“凭我是Q.L的掌权人，凭我在时尚圈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不够吗？”
闻言，叶知秋笑了一声，移开视线。
“秦总可真会以势压人。”他说。
“我不是在压你。”秦见鶴淡声，“我是在告诉你，我的承诺究竟有多重。”
叶知秋抿唇，垂低了眼眸。
他脸上一派的冷肃，让秦见鶴完全无法判断，他是否有哪怕一点点相信自己刚刚所说的话。
这大概才是叶知秋的真面目吧，他想。
冷漠，尖锐，包裹在厚重坚固的壳里。
电话再次响了起来，铃声急促，叶知秋垂眸接了起来。
“孙姐。”他叫了一声，语气低沉。
两人之前对现有的情况早已做出过预估，所以孙薇的语气尚算平静。
“小叶，”她说，“你看到新闻了吧？”
“嗯。”叶知秋应了一声。
“对这件事情，我没想到金麒竟然会炒作到这么离谱的程度，各个平台都买了水军热搜，”孙薇语气里有隐隐的担忧，“我就怕魅蓝那边会被这阵势吓退，改了主意。”
闻言，叶知秋笑了一下，把刚刚罗旺舟电话里的内容复述了一遍。
“不用担心，”他说，“让他们再飞一会儿，飞得越高，摔得越狠。”
“那就好。”听他这样说，孙薇终于放下心来，“反正后天也就要见面谈判了。”
“嗯，辛苦您了孙姐。”叶知秋笑了下。
“有什么辛苦的？”孙薇说，“没有哪个品牌是一帆风顺的，谁不会经历风风雨雨呢？”
孙薇的话让叶知秋身上的冷冽淡了些，唇角的笑意也微微加深了些。
“嗯。”他笑着应了一声。
见他挂了电话，秦见鶴直接发动了车子：“我送你回家。”
“我……”叶知秋想说什么，却被秦见鶴无情打断。
“你……”他笑了一声，“我好心带你来见张老师，你倒好，跟我倒摆起谱来了。”
“要不，前面路口你还是把我放下吧。”叶知秋说。
“这么大冷的天，为了跟我赌气，自己挨冻，值得吗？”秦见鶴问。
叶知秋：“……”
“我不是在赌气，”片刻后他说，“我只是觉得，不该再一直麻烦你了。”
叶知秋顿了顿，“麻烦你太多了。”
麻烦的越多，就欠的越多，欠的越多，彼此间就更难牵扯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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