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长:“他们并不需要被了解,他们只需要一个引领者。”
萧厚:“可外面的世界……”
族长突然笑了一声,笑声有点怪:“你和我那个儿子一样天真。好奇,向往外面的世界,可知道了又怎么样?”他看着萧厚,“小子,你们说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话对。当你走过一座新的山,穿过一条新的河,你的确见识到了更开阔的地方,可又怎样,一座山,一条河,走遍了也是一小片,论大,能比得过天地?”
萧厚没说话,当然不能。
族长:“世间浩渺,我无知,你也无知,谁也不要说谁浅薄,天地面前,所有一切都是渺小的,而作为人,你始终会发现这一点,几十年后知道,和现在知道,有什么区别?”
“纠结这些没有意义,重要的是眼前的生活,是能活着。”
“现在所有苦口婆心,付出精力的规劝,在未来看,都是不必要的,浪费的,那为什么还要做?既然你心活了,那便不能留——来人,给我拿下!”
族长下令,仰山族人立刻行动。
“哇哦,打起来了!”
萧鼎干完事,悄悄咪咪的走过来,绕过障碍物,靠近早一步过来,藏好的霄酒,兴奋极了:“瞧瞧瞧瞧,老八吃鳖了!这还是打你之后,他又一次还不了嘴的时刻!说话说不过人家,还被立刻反过来按住打,这老八不行啊,越来越拉了。”
霄酒:……
萧鼎煞有其事的苦恼:“咱们现在帮谁?帮老八吧,我不甘心,这玩意不会记人恩的,前番结的仇也太大,可是帮族长,岂不是不能通关比赛了?”
“再等等。”霄酒摸着小老虎的圆脑袋,“萧厚会明白的。”
萧厚反应并不慢,这一刻,终于悟了。
原本他想杀了族长,打破仰山族规矩,重立新则,一切可解,这个方向本来没问题,问题是重点是规矩,不是人。
族长死不死,其实并不紧要,就算族长死了,他这么多年根植下的,根深蒂固的理念还在,早已成为仰山族的信仰,在旧思想上根植一个新思想,何其困难?这么短的时间内,别人根本不会信他!
想要困住一群人,让他们画心为牢,困住自己就行了!
仰山族的设置真的够变态,这题几乎无解!他不该加入仰山族的!
看起来简单的通关捷径,实则暗藏着最大凶险。
“你也别想独、善、其、身!”
一片乱哄哄中,萧厚看到了蹲在一边的霄酒和萧鼎,竟然过来看他笑话,那就大家都别走,一起死在这里!
萧厚一声令下,他之前笼络的力量齐齐站出来,杀向了霄酒和萧鼎的方向!
“靠——你还来劲了是吧!”
萧鼎倒是仗义,立刻上前,护到了霄酒身前。
他的确武功还不错,足以抵挡来人,可架不住人多,别人撕条空子,就能越过他去搞小漂亮。
“不行——你倒是想想办法啊!”他提醒霄酒。
霄酒颌首:“不慌,我有后招。”
他揉了把小老虎,小老虎嗷呜一嗓子,就招来隐在暗处的大老虎,大老虎武力超群,只要它在身边,怕什么危险?
虎姐果然战力非凡,把霄酒护的密不透风,小老虎也昂首挺胸,兴奋的嗷嗷叫,骄傲极了,玩的不要太爽!
然而虎姐是只非常有时间观念的虎,到点了,儿子要上补习班,学习捕猎……
虎姐到点就撤,干净利落,叼起小老虎后颈就跑,挥挥爪子,不带走一片云彩。
正在打架的萧鼎:……
“这就是你说的后招?”
霄酒语重心长:“没办法,孩子的学习重要。”
一支冷箭放了过来。
萧鼎不得不把轻功运到极致,险而又险的飞扑过去,拎起霄酒领子,将他带出凶险:“快快,你再搞点后招,我真的扛不住!”
“放心。”
霄酒掏出了小弹弓。
他有非常靠谱的准头,再加上之前准备丰富,刷题得来的奖励,还真不怕。
红果子紫果子隐身果子,围堵他的人是羽毛怪,不必害怕,干就完事了,老八的人也一样,进了这仰山族,能在族里自由活动的,哪个没有改换阵营,成为羽毛怪?
萧鼎终于放了心,看着小漂亮拿着弹弓,咻咻咻地往外射东西,倍感安心,他就知道,小漂亮还是靠谱的,长了那么多心眼子总得有点用,不然也不可能走到现在。
然后他就发现,小漂亮的弹弓哑火了,不再咻咻咻了。
没东西了?
他一脸难以置信:“这好几天呢,你就搞到了这么点东西?”
霄酒也有些意外,低头看了看自己装东西的荷包,捏了捏,又掏了掏,嗯,空了。
再一仔细看,荷包边上有个牙印,很熟悉。
熊孩子老虎崽偷吃他的肉干还不够,还把果子都叼完了?
霄酒面无表情把坏了的空荷包扔掉:“无碍,我还有后招。”
萧鼎气的磨牙:“那、我、就、等、着、了!”
霄酒看他一眼:“淡定。气大伤肝,这里不好找大夫。”
萧鼎:……
行叭,老子等着!你要是敢摆烂不动脑子,等死吧!
萧厚这边,不可能没有任何备用计划,一招不成,还有后策,他朝手下弟弟使了个眼色,少年很快消失,没多久,祭坛突然传出巨大动静——
“砰!”
爆炸了!
这人竟然悄悄埋了火药!
祭坛爆炸的威力相当大,连有准备的萧厚自己,都被冲击波推的没稳住,跌趴到了地上,何况别人?
萧鼎直接顺着冲击波,飞的离霄酒越来越远,就算自己能稳得住,也根本来不及救人。
他眼睁睁看着小漂亮这弱鸡似的体格扛不住,被甩飞到了半空,又抛跌往下,惨,真的惨。
可就在这时候,一道玄衣身影突然出现,长长的胳膊勾住小漂亮腰身,一旋,一转,一卸力,两个人同时,稳稳的,落到地上。
萧鼎瞳孔地震,出离愤怒:“这就是你的后招么!”
让老子亲眼看着你和新勾搭的汉子亲亲热热!
霄酒谢过萧爵,眼神真挚的看过来:“我真有后招,真的,你再等等就行了。”
“老子信你个小赖皮狗!”
萧鼎不信了,磨着牙恨恨道,干脆自己单干,熬一嗓子冲出去,撞上了一个人——
“你他娘谁——”
靠!
对方没说话,他吞了口口水,小漂亮竟然没撒谎,这真是个后招!
大杀器!
第27章
摔到怀里
来者竟然是当时霄酒在牢房的邻居!
虽然洗了脸,梳了发,看起来人模人样的,但衣服没有换过,萧鼎去牢房找过霄酒好多次,根本没法忽略这位主好么!
“羊,羊丰年!”
小漂亮越狱成功后,他悄悄过去检查了一遍,看有没有什么疏漏需要圆,就发现这个邻居的门开着,他当时就觉得不太对劲,小漂亮绝对不会做多余的事,这人一定有问题……
他转头就去打听了这个邻居,发现大家对这个人讳莫如深,不太愿意多说,费了好大功夫才知道这个人叫羊丰年——而仰山族世代族长,都姓羊。
他知道小漂亮会揽活儿,没想到这么会玩,这个羊丰年竟然是族长的儿子!还偏偏不听话,想法很叛逆,要跟亲爹对着干,被亲爹关进了牢里,一关就是好几年!
这是想干亲爹的猛人啊!
羊丰年在这个时机来到祭坛,怎么可能风平浪静父子和谐平安无事?
再看他到来之后,原仰山族人表情的微妙变化,对峙气氛的改变,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娃造反,比老八可靠谱多了!
萧鼎悄悄看了眼不远处神情淡定的霄酒,默默让开了位置,给猛人发挥。
羊丰年一步一步往前,原本列队而站的的仰山族人流水一样,让开了一条道路,抬眼看去,祭坛还是那么大,还是那么古朴,以前总觉得这里太高,太威慑,现在看其实也就是一个建筑物,并不算高,也没什么伟大气质,还因陈旧,散发着略神秘的,腐朽的岁月感。
离开牢房后,他并没有逃跑,和霄酒一样离开仰山族,他对这里更为熟悉,隐匿起来也更为方便,他一直躲在暗处,看人,看这个世界。
他会听人苗们说话,听他们讲外面的事,他会到卷宗书房看族里这些年的大事记,会悄悄探望一起长大的发小,看他们现在的处境和困扰,在为什么焦虑,为什么难过,有过什么遗憾难以挽回,是否还对明天存有期待……
他很痛心,也有些迷茫。
直到方才不久前,霄酒来找他。
少年骑着老虎,过细的腰身和单薄的身材在壮硕大老虎的对比下,更显孱弱,纤细的脖颈根本不够人血盆大口咬一下的,可一人一虎就是能安静和谐,甚至连落在他们身上的阳光都更加灿烂。
为什么?
明明是天敌不是么?凶猛的野兽和脆弱的人类,就算身怀武艺者,对上大老虎都会谨慎恐慌,为什么他们却可以和谐相处?
他当时这么想的,就直接这么问霄酒了。
霄酒回答他:事在人为。有些事最重要的不是能不能,而是想不想。
想不想……
随着人流的散开,来人的靠近,祭坛前方,帽簪黑羽的族长沉了脸:“你竟还敢走到我面前?”
羊丰年掀袍跪下:“儿不孝,累父亲多有操心,但族里不能再这样继续了。”
族长脸色更沉:“你今日来此,就是为了说这些话的?”
“父亲,无知,真的是一件好事么?”
羊丰年抬头,看着族长:“前方有天堑大险,族人不必知道,因为你会带领族人绕道避开;两个月后,密林毒植丛果落籽熟,族人不必知道,因为你会下令压制族人,不准大家在那段时间出门;外界有战乱,族人不必知道,因为你会下令封山,断绝所有来往信息……”
“族人什么都不用知道,一切你都会安排好,你觉得大家避过灾祸,平平安安就是福气,也不用解释那么多,解释来解释去很麻烦,族人心志不一,根本不会懂你的顾虑,反而会一个接一个问很浅薄的问题,你觉得麻烦,你觉得没必要,稚儿终会长大,渐渐被世事磨平棱角,变成庸庸碌碌的大人,白发苍苍的老者,到时候终会理解你的苦心……可真的是这样么?”
他眼眸干净,有种倔强的执着,和说不清的遗憾:“你培养了族人的钝感,让他们失去的,是探知前方凶险的敏锐,应对意外来临的知识和经验,学习成长的能力。你觉得天地面前,谁都渺小,不必说太多,死时终会了然,可渺小的人,也是要度过属于自己的一生的,他们不应该有自己的体验和感受么?人都是在一次次挫折中成长,一次次失败后强大,你总是在保护我们的纯真本性,希望我们能成熟,聪明厉害,可不历练,哪来的厉害成熟?”
“河山有沧海桑田,王朝有兴衰更迭,人们看着史书,跟着前辈的经验教训,一代一代传承,越来越繁荣,可我们仰山族,传承了什么?耕读大儒,还是一技之长?”
“……都没有,我们有的,是一年年增加,越来越多的新族规,是越来越穷的日子,越来越少的人口,越来越被打压的志气,眼里越来越少的光。”
羊丰年不明白:“你想保护一朵花,难道不是要先让它盛开么?纵然因此它需要经历风雨,可能要和严寒或酷热对抗,但之后舒展的枝叶会更坚韧不是么?”
“我想带着族人过不一样的日子,尽管前方有风雨,有很难很难的困境,可能需要付出生命,但得到的东西,会更珍贵。”
萧鼎听着这些话,差点要鼓掌了。
对!就是这个味儿!他就说怎么感觉这么耳熟,这不就是小漂亮的话术感觉么!羊丰年一定被霄酒调.教过了!
祭坛侧,老八萧厚也忽的看向霄酒,眼神犀利。
因离的不远,他直接就低声问了:“你教他的?”
“怎么能说教呢?”霄酒谦虚一笑,“不同境遇下,人心的滋长走向,遇到的困境和问题,八殿下不是最明白?”
萧厚在仰山族待了这么久,怎么可能不知道这里的问题,但这并不是现实,而是比赛设置,被投放进来的人演的再真,也只是一种任务方向引导,根本没必要说透,没什么用。
“为什么?”他是真的不理解,只是通关比赛而已,方法很多,为什么要全都撕开,弄的这么麻烦?
霄酒看他,视线平静:“我只是平等的讨厌一切不尊重人的行为。”
等级,圈层,蔑视,淡漠,唯利益论,视人命如草芥……
我们社畜惯懂逆来顺受,服从性强,可发起火来,也是很可怕的,会掀桌子的。
这显然是萧厚完全未预料到的答案,第一次,他非常认真的,仔细看着霄酒的眼睛:“我终是小瞧了你。”
霄酒:“八殿下谬赞。”
萧厚手负在背后,微微一笑,眼底仍然有浑不在意的嘲讽:“可你在这里,要这点尊重有什么用?待出去了,还不是一样?”
人的位置不会变化,背后的利益联盟不会变化,站在上位的人仍然站在上位,站在下位的,仍然冲不上来。
霄酒也笑了,明亮又自信:“你会学会的。”
我会让你们记住我是谁,让你们尊重我的存在,让你们不敢不好好听我说话。
前方,羊丰年已经站了起来:“我知道的,父亲,我知道活着很难,可我不想蒙昧混沌度日,我想知道自己是谁,为了什么而活,将来能成为什么样的人,仰山族,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了——想跟随我的人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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