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何等拙劣,漏洞百出的骗法,只要他和霸哥稍稍对一对,只要一点点时间,一点点,就能揭穿,这几个外来人真是一点都不讲究,简单粗暴,可他们掌握了骗法的精髓——信任。
让希望信任的人给予信任,让不希望信任的人互相怀疑。
他和霸哥之间,早就没了信任,不是可以交托后背的兄弟,自然也不会现场对一对信息,就算对了,也会认为对方在撒谎。
当联盟薄弱,信任不在时,一点点打击,都是倾灭之祸。
狗哥并不是楼里最聪明的人,但也不是傻子,他已明白,现在说什么都没用,霸哥已经有了判断,不管他怎么解释都不会相信,他接下来将要面对的,只有死亡罚局。
他已经看到了,霸哥转了转手上扳指,那是要杀人的意思,随着霸哥眼神,后侧方出现一个总是穿着黑衣,永远覆着面具,身上血腥味从来没淡过的‘行刑人’。
狗哥最知道这个人的手段,‘行刑人’三个字的外号,就是这人本事的真实写照,只要接收到了命令,就没有人能逃过他的手掌心。
霸哥决意杀了他。
狗哥闭了闭眼:“不管你信不信,从跟你的那一天起,我就从来没有想过背叛,今日一切,是你逼我的……我不想死!”
他转身就跑,对于霸哥的命令,对于霸哥的存在置若罔闻:“是我兄弟的,跟我走!”
竟然当场就反了!
现场死一般寂静。
霄酒给萧鼎使了个眼色。
萧鼎领会到,立刻扬高声音,阴阳怪气:“话说的好听,还不是立刻反了?你真无辜,到时好好解释啊,霸哥又不是没给你机会!”
‘行刑人’没听到霸哥制止指令,当然是执行任务,飞掠往前,朝着狗哥方向,薄如蝉翼,锋利无比的短刃已亮出。
狗哥用力奔跑:“若我死了,都是你害的——霸哥!你对不起兄弟!”
“背叛之人,不配同我做兄弟。”霸哥冷笑,离开椅子站了起来,“给我杀了这些叛徒!”
“是!”
两边立刻杠起来,呈对峙之势,刀光剑影中,融入了鲜血的味道。
萧鼎远远看着霄酒,一个劲的使眼色——
还愣着干什么,趁这时机,疏散整个楼啊!
霄酒严肃点头,眸底纯澈干净:对啊你怎么还不快点,这不是七哥你擅长的么?
萧爵就站在他身边,也不知怎么想的,明明霄酒没说话,他却像听到了霄酒心声似的,还煞有其事点头认可,还用眼神催促过来。
萧鼎:……
行,你们好样的。
不过也确实是他擅长的,他还嫌狗哥和霸哥不给力,场子不够热闹呢!
他当即跳进圈子,伪装客人:“闹事啦,杀人啦——快跑啊!”
场子里本就人心惶惶,刚才闹时就找了个地方躲着,现在本就更加不安,听到这样的声音,哪还静的住,立刻跟着跑了。
楼里出口封死是针对皇子们的,锁起来,出不去,但人群这么冲撞,怎么可能还锁得住,该砸开凿开的,全都破坏了,该跑就跑。
萧鼎引领着这个风向,自己却没跑,他还有其他的事呢,这么跑出去多没意思,同时也注意躲避走位,不让自己受伤,偶尔回头一看,豁,几个弟弟走位也挺风骚。
18比谁都贼,早就躲起来了,站在偏僻高处,根本不可能被人群冲击,还能笑看底下风云变幻;霄酒也还行,赖上了萧爵,自己能跑就跑,能躲就躲,躲不了就抱萧爵胳膊,让人带着搂着抱着;萧爵一身好武艺,在场子里腾挪纵跃,跟个仙似的,行云流水好不自在,危险是什么?不存在的。
萧鼎甚至怀疑萧爵是故意的,这会你怎么不上房梁安静坐着了,非得显摆显摆这矫若游龙翩若惊鸿的轻功是吧?就显着你那么俊那么美那么仙那么有本事?
呸!
萧鼎暗自唾弃这个闷骚的弟弟,不再看这些伤眼的画面,想着这里疏散的差不多了,要不要去找老头?柳娘子那边是老头负责,也不知道会不会遇到什么麻烦,要不要去搭把手?可能老头好像挺厉害的,之前说过能搞定……
场子乱象渐小,视野里没有了狗哥存在,不知道跑去哪里了。
萧爵带着霄酒落定:“你并没有担心过初七。”
霄酒站好,微笑看他:“九哥不是也没有?”
当时讲说计划的时候,时间有限,很多细节没法全部聊出来,有些萧鼎并不知道,但也不重要,萧鼎会照计划行事,不过明显,他们两个都知道对方怎么想的。
萧爵:“他们快来了。”
霄酒:“嗯。”
二人话音刚落,初七就来了,身后带着很多人,8号萧厚就在其中。
初七脸色不怎么好看,当即走向战圈,面目俱厉:“都给我停下——”
萧厚则抄着袖子,慢悠悠晃到了霄酒几人面前。
“你们不厚道啊,这么大的计划,不同我说,以为我是什么人?”
事到如今,他当然也猜出了一切,别人在找线索做任务,他也做了,霄酒和萧爵知道的,18号萧炆会知道的,他也连看带猜,知道的差不多了。
没第一时间和霄酒几人商量,不代表他不能丝滑融入,积极的配合,这边霄酒几人带着萧炆骗霸哥狗哥做局,疏散楼里,方便老头行事,他也没闲着,在这个关键当口,过去绊住了初七。
诚然,储君选拔赛他不可能放弃,为了过关他可以不顾一切,但也不是没有底线,家可以不管,弟弟可以不要,可国不能没有。
外族胆敢搞这种事,他绝不会放过!
萧鼎跳过来,吹了声口哨:“哟,小八弟弟不错嘛,长大了啊,知道帮哥哥们忙了!小酒酒还真没想岔了你!”
萧厚顿了下,看向霄酒,有些意外:“并不是计划出现了漏洞……你故意没管初七,是知道我会去?”
霄酒微笑颌首:“八哥显然值得我们信任。”
其实皇族这些人,都是人中龙风,受到的教育,自身的素质,远超旁人,他们身边环境的恶劣,和普通百姓不一样,他们衣食丰足,认知架构略高,匮乏感都来自于精神层面,追求的也是精神层面的满足,不管8号萧厚,还是18号萧炆,甚至7号萧鼎,你给予再多的溢美之词,再诚心的夸赞拜服,都不如信任他们的能力。
尔虞我诈的朝堂里,敢于信任,是一种难能可贵的力量。
信任你的聪慧,信任你的反应手段,信任你的德行,信任你做得到……
萧厚收加放在霄酒身旧的视线,声音有些瓮:“少废话,快说,你们到底怎么想的,这事怎么解决?别人能冲的出去,我们冲出去未必会算完成任务,而且这个楼秘密机关的很多,任务指向的门和钥匙恐怕只有一个。”
“怕什么?”萧鼎嚣张极了,意思意思压低声音,“我们有最强辅助,斥候尖兵王老头!他已经在装炸药了,一会儿我们连楼带机关一块炸了!楼都夷平了,敢说咱们没完成任务?”
萧厚:……
你们行的。
他知道这几个人胆子大,没想到胆子这么大,想想这样的结果也怪有趣的,也不知道朝堂那起的人会不会争,说他们不算?
场子里,霸哥处理完狗哥,已经回来,和初七对视一眼,感觉到了不对劲。
他面目阴沉的看向霄酒几个:“你们骗我?”
萧鼎不要太爽,甚至嚣张的吹了一声口哨:“比起你们骗别人的行道,差多了吧?怎么样,爽不爽?”
霸哥像是气的说不出话,又像是在忌惮什么,没说话。
霄酒则看向初七:“这里的楼主,其实是你吧?”
初七微垂眸,笑容温和,和进来时看到的热情掌事别无二致:“客人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都到现在了,就别演了吧,”霄酒微笑,“没有人能真的毫无目的,毫无私心,连点自己的小爱好都没有,毫无保留的对另外一个人付出,比起什么救命之恩,一生相报,你这条命是霸哥的,一辈子是霸哥的人,我更倾向于——霸哥是你的人,是你利用手段调.教引导出来,放在明面上吸引视线的楼主傀儡,这个楼真正背后做主的是你,对么?”
从绿队查任务人物霸哥,说霸哥和初七相处场面不分尊卑高低,他就有怀疑了,后来各种蛛丝马迹印证,果然如此。
他们为什么选择霸哥和狗哥做这个局,而不选初七,因为跑到霸哥面前说初七是叛徒,一定会穿帮,连霸哥都是初七的狗,狗怎么可以说主人是叛徒呢?
萧鼎喊话霸哥:“我说你可行了吧,戏演的过瘾么?以为搞几个刺青就能充老大,你看看你家老大有刺青么?”
初七眯眼:“我记得,我跟你谈了一个交易,你回馈的信息也都还对,符合预期,没想到是把我蒙在了鼓里。”
霄酒微笑:“怎么样,爽么?”
其实整个的任务期间,他都和初七保持着交易内容,时不时就会联络一把,还会以此为要求,让初七给他们方便,但自从警惕心起,他们给初七的东西都是表象,并非真实得到的,心里计划的,初七掌控着整座楼,自然知道他们这些外来人都干了什么事,知道了什么信息,但只要不触及核心,初七就觉得问题不大,只要整座楼尽在掌控就可以。
他应该想不到,自认掌控在手心的人或物,其实都是演的,是顺着他心意,认为应该如此,差不多是时候,送过来的。
“轰——”
巨大爆炸声传来,整个楼晃了晃。
霄酒明白,这是老头给的信号,柳娘子已经成功被救走,疏散工作也已完成,这个楼可以毁了!
初七眼睛眯起,知道事情到现在,已没有什么好说,也没有时间说,直接冷笑:“以为这样就能搞我?来人——给我杀了他们!”
“是!”
真正楼主发大招,一令之下,别说霸哥这种就站在身边的人,楼里四面八方,不知道从哪个暗门出来,密密麻麻全是人,黑衣人,黑巾覆面,手执尖刀,小小的楼都快盛不下了!
萧鼎直接骂了句脏话:“卧槽——哪来的一堆蝗虫!”
看的他都要起鸡皮疙瘩了!
萧爵往前两步,将霄酒身形遮的严严实实,狠话都没放,上来就是干,直接跟这些人杠上,动起了手!
霄酒知道自己在这种事上不行,立刻退后,撤出更大的空间给萧爵发挥,萧鼎也没干看着,活动了活动手腕,直接冲过来:“呵,不就是干架么,老子还没怕过谁!”
敌人流水似的过来,局面紧张刺激。
和霄酒一样,8号萧厚,18号萧炆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没有上前,迅速后撤,131号萧远胳膊上还绑着包扎布条,却没退后,抢了黑衣人的武器,冲杀进圈,74号萧沅本来一路苟到了现在,看到被护的密不透风的庶弟霄酒,眼珠子又泛红了,就想冲过去,把黑衣人带过去,弄死霄酒才好,才冒个头,就被3号萧珪和84号萧恪拽了回来——
“你想死自己死,别连累别人!”
现场场面紧张刺激,且不怎么友好,初七放出的黑衣人太多太多,霄酒这边真正有战力的只有三个,哪怕个个都很厉害,以一敌十,可对方太多了!
“臭小子们玩不带我,嫌弃老头子是不是!”
头发花白的王瑭不知道从哪儿过来,腿脚功夫了得,随便一点栏杆,电光火石般冲到了场子里:“初七是吧,看看这个是什么?”
初七只看一眼,瞳孔骤紧:“玄字页名册——”
话音还没落,名册就成了灰,老头把它给烧了!
王瑭烧完,把灰一扬:“什么初七,你叫波昆吧?你只是生在初七,便有了这个化名,让我猜猜,波吉这个名字,你应该很熟?我记得十五年前涂平大战时,我家将军围了一波北狄贵族,里面就有个叫波吉的,不听话,不配合,还想刺杀我们将军,被我反手杀了,现在想想,他的忌日也快要到了,啧啧,你该不会是他儿子吧?”
初七目眦俱裂:“是你——”
王瑭吹了个口哨,别看他满头白发,年纪大了,这口哨吹的那叫一个悠扬有力,比萧鼎吹的还好听,气息绵长,举重若轻,半点不费事:“你说你,小小年纪怎么不学好呢?你爹只想让你好好活着,别学他蝇营狗苟搞什么名利,他死前还惦记着你这个初七生的儿子,你偏偏不听话,卷进你们国家乱七八糟的势力里,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怎么,好好的人不当,学着别人当狗?明明能过好日子,非要找绳子把自己脖子绑上,再递给你们那的人上人牵着,觉得这样很爽?所以你这些年过得顺利么,舒服么,得到你想要的了么?”
初七眼里都是恨意:“你、懂、什、么!”
他当然不顺,没有人愿意给别人当狗,可是不当狗,哪里有做人上人的机会?他才不管别人怎么苦,别人怎么难,他必须得先保住狗这个饭碗,还得打走旁边虎视眈眈的野狗!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世间人人如此,谁手下没有狗,谁没给别人当狗!
他才没有错,只要灭了这些人,他的狗饭碗就能再多保好几年!
“呵,真他.娘跟你爹一样,蠢到家了,老子现在就替你爹教训教训你!”
王瑭不知道从哪儿拿来一柄红缨长枪,直直杀进战圈,兵器讲究一寸长一寸强,他这一耍,直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没谁能近得了圈!
“知道为什么你爹当年被推出来,上了断头台么?因为他年纪大了,在你们那边,老了就该死是么?年轻时个顶个是人力资源,哄着捧着夸着使,老了是人力成本,送死卖命杀的毫不留情,随便怎么死都应该,无所谓是么?我们大安可不是这规矩!”
老头一头白发,长枪舞的虎虎生风:“女人不是靠抢的,老人不是要扔的,孩子不是要吃的!我们将军说,男儿俯仰天地,你都没有本事让女人愿意跟你,多长那二两肉干什么!我们公主说,老有所依,幼有所养,才是一族兴旺之始,你让别人寒了心,别人就会让你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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