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找你有事,现在人已经走了。”陈云舒说,“再来晚点,你就可以和你父亲一起去门口送客了。”
林涧:“抱歉。”
陈云舒眉心舒展开来,“还有一件事,你的医生来找过我,身体检查告我也已经看过了,之前受的伤基本已经痊愈了,但是毕竟伤的不轻,还需要修养一段时间,这段时间你就留在首都星,不要出去乱跑,等把伤养好了再说。”
体检报告?
林涧余光一瞥,果然看到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
棕色头发的医生蹲在不远处,白色桌布上碟子堆放,只露出一双眼睛,偷偷摸摸往这边看。
林涧:“……”
回去就找军部退货。
他冷静的说:“没有必要。”
陈云舒不认同:“你说好了就好了?你懂什么?听医生的。”
林涧不想听。
他正打算随便找个话题,把陈云舒的注意力转移开,但仔细一琢磨,又不知道该谈什么。
他和陈云舒完全是两个领域的人。
陈云舒喜欢画画,喜欢色彩,喜欢旅游,喜欢一切自由而奔放的东西,她是个淡漠的人,但她的精神世界丰富多彩。
林涧喜欢安静,平日里接触最多的就是各类武器和格斗技巧,和队友聊天也多是聊任务聊新出的武器配置,从外冷到里,最大的愿望是下辈子投胎成一棵树或者一块石头。
要不聊聊他爹?林涧面无表情地想。
他比陈云舒高,面对面站着的时候,视线穿过陈云舒肩膀,蓦地看到一双蓝色眸子。
晶莹剔透,纯洁无垢。
比陈云舒脖子上挂的那条价值上亿的蓝宝石项链还要动人心魄。
斐·西斯特。
蓝眼美人朝着他微微一笑。
轻轻眨了眨眼。
转回眸,似水眸子望着身前的人。
谢岫白背对林涧,手里端着一杯酒,正低头和他交谈着,两人时不时相视一笑,场面和谐动人。
美丽动人的小妈和年轻矜贵的继子。
似乎是斐和他说了句什么,他转回头,看了林涧一眼。
只一眼,他回过头去,低声回应了两句,笑容温雅浅淡,半点看不出之前那又疯又狂,威胁林涧掐死他的模样。
谢岫白把酒杯换了只手拿着。
故意展示似的,手指缓慢地变换方向,不是正统的握高脚杯的方法,而是四指并拢,拇指分开,虎口卡住杯身,形成一个“握”的动作。
他把酒杯握在了手里。
金色酒液在灯光下折射出绚丽光彩。
青年拇指指腹抵着水晶杯杯壁,指尖收紧,缓慢地摩擦了一下。
轻拢慢捻。
“听说小弟最近生病了,好点了吗?”林涧低头看着他母亲。
一听到小儿子,陈云舒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
她有些忧心的皱眉,“你弟弟的身体一直不太好,昨晚吹点风,还没入夜就开始发热,现在还小,以后上学了怎么办?”
“他还小。”林涧说,“分化之后应该会好一点。”
林灿的基因检测结果上,预计分化性别是alpha。
“也只能这样想了。”陈云舒点了点头,“回头让你爸爸找研究院那群人来看看,再不行的话,以后只能请家教来家里教了,对了……”
咔嚓!细微的声音淹没在大厅的声海里。
林涧抬眸。
谢岫白慢条斯理擦着手指,酒液顺着指缝流下,掌心一片黏腻。
林涧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刚刚忘了去洗手。
紫藤萝的花汁还粘在他手心里。
……也不知道整理衣服的时候,衣服上沾上了没有。
“……嗯?林涧?”
林涧:“嗯。”
陈云舒奇怪地看着他:“你怎么了?刚刚问你话你没听见吗?”
林涧:“您说。”
陈云舒浅浅抿了口酒:“我是问你,你小时候身体也不好,你爷爷是怎么带你?”
林涧回忆了下:“晨练十公里。”
“……我是说你三岁的时候。”陈云舒说。
“十公里,三岁的话,平地,不加负重。”林涧说。
他没有说谎,从他会走路开始,他爷爷就带着他跑步,能跑多远跑多远,跑不动了老爷子就把他抱起来跑,反正都是十公里,年龄大了之后就从平地换到了山林,再加负重。
林涧现在都还记得,他十岁那年,他爷爷买了匹纯血马给他当生日礼物,生日当天让他跟马赛跑,跑不过马就不用吃生日蛋糕了。
陈云舒不说话了。
林涧:“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不等陈云舒反应,他略一低头,从她身侧绕开。
接上修焠,回家睡觉,懒得送他了,让他去次卧跟医生挤一晚。
就这么办。
“林上校。”身后传来呼喊。
林涧回头。
被白色丝绸簇拥的美人追上来,喘了两口气,蓝眼睛里明晃晃的笑意,“好久不见。”
林涧客气:“好久不见。”
斐理了理自己银白色的长发,眉心轻轻蹙在一起:“我听说了,你们三个月前的那次任务,你的手……”
“已经没事了。”林涧道。
斐摇摇头,眼里闪过一丝愧疚,“但还是受了伤不是吗?还有你的队友,如果那次我跟着你们去……”
他姓西斯特,同样是联邦赫赫有名的家族之一。
有名的——O盛A衰。
西斯特家族盛产优秀omega。
比如斐。
十亿分之一的概率出异能者,其中百分之九十九点九是alpha。
而斐就是那百分之零点一。
联邦唯一的omega神眷者。
他拥有着极度稀有的治愈能力,不仅能治愈外伤,还能治愈疾病,如果他能力得到充分挖掘和培养,说不定有机会治愈绝症。
可惜强大的能力必然伴随禁锢,治愈别人的代价是消耗神眷者自身的生命力。
普通外伤还好,只需要修养几天,如果用来治愈绝症,超出他的能力范围,斐大概会被抽干。
这是一个让人疯狂的能力,为了自保,斐隐藏了自己的能力,外人并不知道,林涧也是偶然间得知这个秘密。
林涧多次邀请他加入翡,甚至不惜向军部递交申请,给翡扩充编制,增加一个队员名额。
重大伤亡不能治,轻伤只需要抬抬手。
有他在,整支队伍的持续作战能力将得到前所未有的提升。
但斐拒绝了。
斐说,如果三个月前那次任务有他在,林涧的队员或许不会伤亡得这么惨重。
但这其实不关他什么事。
战场本就生死无眼,士兵踏上战场那一刻,就有为联邦献身的觉悟。
特战部队是联邦军部升职最快的部队,原因就在于危险性,快速提升的军衔全是拿命换来的。
一直执行最危险的任务,游走在死亡的边缘。
林涧的小队已经是联邦折损率最低的队伍了,但还是避免不了伤亡。
神眷者也只是得到神明眷顾的人,不是神。
“和你没有关系,不用自责。”林涧说。
斐愧疚地低下头,两手交握,手指纠结在一起,眼底浮起一层水色。
美人垂泪,美不胜收。
林涧礼貌性地等候在一旁,见他寻找手帕擦眼泪,把自己前襟里的方巾递了上去。
斐接过方巾,握在手里,柔弱地道谢:“谢谢您,您真是一个绅士。”
收获好人卡一张,林涧眨眨眼,彬彬有礼地问:“如果我现在邀请你加入翡,你会同意吗?”
斐难过地抹了把眼角:“那我只能第三十二次拒绝您了,我还是觉得活着最重要,您不是要去忙吗,快去吧,我没事的,让我一个人哭会儿就好。”
“再见,”林涧颔首,“期待和您的第三十三次见面。”
斐:“……”
他盯着林涧的背影走远,喃喃:“我靠啊,要这么执着吗?但凡你是馋我的脸而不是我的异能,我都……”
“嗯?”谢岫白从转角走过来,把一方染了酒液的手帕递还给他,“您说什么呢?”
“在考虑给你死去的爹戴绿帽呢,我的傻儿子,乖,别来打扰小妈红杏出墙。”蓝眼美人没有接手帕,见他走近,嫌弃地往后退了一步,“给我干嘛,脏了就扔了啊。”
谢岫白手伸在他面前,“碧波星空运的丝绸,着名画家量身设计,大师亲手刺绣,六位数一块。”
“花的是你爹留给我的遗产,我不心疼。”斐微笑,“别这种表情看我,我只是一个柔弱无助美丽优雅且腰缠万贯的寡夫。”
谢岫白瞥到他手里拿的方巾,熟悉的纹路让他皱起眉:“谁给你的。”
斐双手合十,交握在胸前,无限憧憬:“我未来的出轨对象。”
“鬼扯,”谢岫白说,“小妈,想不想让你继承的遗产里多出一笔六位数的巨款。”
斐:“如果你要买的不是我手里这块方巾,我愿意。”
“你六位数没了。”谢岫白无情道。
斐彬彬有礼地表示他并不稀罕。
毕竟腰缠万贯。
第7章
林涧到休息室接了修焠,直接离开了林家庄园。
想起化妆师的嘱咐,他半路停下来,临时买了瓶卸妆油。
小翠把精致的小瓶子揣在兜里,高高兴兴地跟着队长回了家。
林涧以为,他和他母亲已经说得够清楚了。
但有些事,他显然还是高兴太早。
第二天一早醒来,林涧正准备带上赖在客房里不起床的小翠同学,回军部继续准备下周的任务,终端上忽然收到一条新消息。
来自指挥中心。
[已收到您的身体检查报告和病假申请,经指挥中心检测,申请通过。
即日起,您的岗位调动为德里森军事学院三年级教官,为期半年。
半年后,您可再次向指挥中心递交身体检查报告,指挥中心会为您办理回归原职的手续。]
他什么时候递交的病假申请?
林涧一条消息发过去,指挥中心很快回复过来。
申请记录
申请时间:联邦历年103年。
5月16日,11.30.PM。
申请人:林誉
林涧一个电话给他爹打了过去,足足半分钟才接通。
他问:“父亲,你昨晚提交了我的病假申请吗?”
小孩哭闹的声音和林誉无奈劝哄的声音传来,“好了好了,不闹了啊,哥哥找爸爸有事,你先乖一点……”
过了好一会儿,林誉才把小儿子安抚好,走到安静的地方。
“对,你妈已经跟我说了,体检报告我也看了,你现在有伤在身,不适合上战场,去了也是拖累别人,还要让别人照顾你,老实在首都星呆半年,等你的身体完全养好了再去。”
林涧:“我说了不用。”
“你母亲也是担心你,你那么大个人了,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吗?别仗着年轻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儿戏,你也懂事一点,别老让我们操心。”
“可是……”
“我不要吃药!我不要吃!拿掉,拿掉!”小孩特有的尖利音调,哭的喘不上来气,“爸爸,我要爸爸!”
林誉忙去安慰他,“好好好,爸爸来了爸爸来了。”
林涧安静下来。
他在终端上简单操纵了几下,猝然抬眼:“你关了我的申请通道?”
林誉的军衔比他高,虽然两人不在一个部门任职,但林誉的职位囊括了特战部门。
他有权限把林涧从前线调走,自然也有权力让他不能自己申请调回原职。
林誉心不在焉:“对,让你好好休息休息,半年后就自动开了。”
“我……”
“好了,家庭医生过来了,我这里还有事情要忙,你弟弟刚刚才睡醒,我要带他去打针,你那边就这样吧,在首都星先呆着,等过段时间,你母亲开巡回艺术展的时候,如果你恢复的好的话,再考虑让你回去。”
林誉声音变得遥远模糊,似乎是把终端拿开了,“好了好了别闹了,跟你哥说个事,灿灿乖啊,打了针就好了,别动……”
林涧闭上眼。
足足过了半晌,他吐出一口气,一言不发,挂断了通讯。
客厅没有开灯,只有落地灯笼罩着沙发边的小木桌。
林涧坐在沙发里,一动不动。
小木桌上,造型简洁的小闹钟时针缓慢走到了七。
仿佛按下了什么开关,人造太阳徐徐升起,大片阳光洒满客厅。
修焠顶着毛巾从客卧探出头:“老大,你家客卧里好像没有洗发水,我可以借一下你的吗?”
褐发医生做贼心虚,昨晚没回来,小翠同学独自占了一张床,在老大家两米宽的大床上幸福地打滚,一觉睡到了天亮。
林涧睁开眼:“过来一下。”
修焠不明所以,顶着雪白的大毛巾乖乖走到他面前。
“想不想骂我?”林涧问。
修焠:“????啊?”
起猛了,老大居然问他想不想骂他。
“我天天强迫你们超负荷训练,人没累死就往死里练,你们不是一直在背后骂我冷血无情吗?给你个机会,当面骂。”林涧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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