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无所谓,大四很清闲,他的毕业实习早就已经做完了,回去领个毕业证就行,只是还要补一些专业课考试,会耽误一点时间,还可能会被陈嘉逮住,抓紧时间拉着他到处去玩。
这样的话,可能要等到过年才能回去了。
林涧盘算得差不多了,问道:“您身体最近怎么样,林叔呢?家里没什么……”
他话没说完,林城那边忽然应了一声:“诶,爷爷在卧室呢,还没睡,你过来吧。”
林涧停下话头。
通讯另一端传来啪嗒啪嗒的脚步声,紧接着一道含糊的童声响起:“爷爷,我难受。”
“大晚上穿着睡衣到处乱跑,你不难受谁难受?”林城凶了一句,一阵窸窸窣窣,“床上盖着,别把你那蹄子亮出来,感冒没好几天,你就敢穿着睡衣拖鞋到处晃了。”
“唔,我没有,”那道童声说,声音闷在被子里,听起来更模糊了,“我就是想来找爷爷一起睡。”
“跟我睡就舒服了?”林城没好气地说了一句,声音忽远忽近,大概是在给林烨盖被子,忽然响起什么,声音突然近了,“我跟你哥说话呢,你就这么进来了,来,叫声哥哥。”
终端对面静了两秒,软软的童声传来,乖巧地叫他:“哥哥。”
林涧“嗯”了一声,有点不太习惯。
他的社交能力很怪,别人社交牛杂,是对外人社恐,对亲近的人社牛。
但他恰恰相反。
他对朋友无所顾忌,对陌生人收放自如,唯独对着自己的亲人,总有种说不出的隔阂和陌生。
何况是……这个不太熟的弟弟。
一个独自活了十八年的独生子女是很难把突然多出来的弟弟妹妹看做是亲人的。
比起陪伴,这更像是他们生活的闯入者。
林城又把终端拿回自己那边,“你睡吧,我出去跟你哥说会儿话就回来。”
林烨声音很小,“好,爷爷晚安,哥哥晚安。”
林城的脚步声比林烨重很多,闷闷地在室内回响,很快变得轻而散,滑门滑动的声音格外明显,似乎是走到阳台上去了。
“你弟弟病了之后太缠人了,没有一刻离得了人,这不,睡觉都不愿意一个人睡,要跑来找我一起,小烦人精。”林城看似嫌弃地唾了一句,实则声音里满是笑意。
林涧也走到窗边,一把推开窗子。
夜空中一轮月亮雪白,远方的天空散发着暗色的红,仿佛夕阳还没结束一样,实则已经进了深夜。
夜风凉的就像冰块,吹在脸上,顷刻间清醒了过来。
他问道,“母亲呢,她最近还好吗?”
林城:“还能怎么样?天天到处飞呗,外边打仗也没耽搁她做空中飞人,不是去看展就是去参加慈善拍卖会,也不知道她哪里来那么多东西好看,前段时间倒是回来了一趟,结果你猜怎么着,你弟弟压根都都没认出她。”
“……您没给弟弟看过母亲照片吗?”
林城理所当然道:“我为什么要给他看,她在这住了三年,她儿子都认不出她,这能怪谁?她自己不管孩子,还要我拿照片教她儿子认妈?”
林涧无话可说。
关于爷爷的母亲之间的矛盾,他不是没尝试化解过,但双方都不配合,他也没办法。
“她还想教训你弟弟来着,被我拦了下来,她就说我不好好教孩子,把她儿子教的一点教养都没有,现在她跑去找你爹了,十有八九又是去告状的,”林城冷哼一声,“想什么呢,林誉还能给她撑腰,骂他老子?”
林涧一愣:“母亲来找父亲了?”
作为钉在边境的一颗钉子,林誉至今还驻守在白沙星,要等年底才会回首都星。
也就是说,他现在和他母亲在同一颗星球?
“对啊。”林城听出什么,“怎么,你不知道?她去白沙星一个多周了,都没告诉你一声?”
林涧抿了抿唇,勉强保持声线平稳,“她没跟我说。”
林城强压着怒气,“她简直……”
“爷爷。”林涧轻声说。
到底是孙子的亲生母亲,林城不好当着他的面骂人,不甘不愿地闭嘴了。
“或许是她在忙吧。”林涧一天都在看各种题目,这会儿突然感觉有些疲惫,闭上眼缓了缓,在床边坐下来,帮她解释了一句,“白沙星上也有很多具有艺术价值的遗址,她……可能在工作,暂时没来得及告诉我。”
他生怕林城又发怒,连忙转移话题:“您刚刚说弟弟前段时间生病了?现在怎么样了?林叔前天给我发照片,那会儿他还在打针。”
林城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就那样,好多了,感个冒而已,这小子长得跟你小时候一模一样,身体倒是比你小时候差的多了,三五不时就生病,也是臭小子一个。”
林烨从小身体不太好。
陈云舒生林烨的时候已经不算年轻了,查出怀孕的时候,她原本是不想要这个孩子的,完全是念在夫妻感情上,才勉强留下了林烨。
林烨出生的时候没能等到足月,是提前剖出来的,身体比足月的孩子要差的多。
不过alpha分化时能改善体质,差也就是小时候这会儿,长大了就好了。
但小时候经常生病是避免不了的,养的再精细也避免不了,稍微吹点风、吃口凉的容易上火的食物、换季……都容易大病一场。
林涧静静地听林城分享日常中的趣事。
这三年来,他们的每一次通话,都会在不知不觉间转移到林烨的身上去,林烨生病了,林烨长高了,林烨开始上学了……
明明才三年,曾经爷孙俩相依为命的日子却好像已经过去了很久。
他告诉自己这是好事,这样的话,爷爷一个人在老宅的时候,就不会感到孤单。
夜深了,林城又埋怨了林涧几句,说他半夜不睡觉拉着他说话,这会儿都不困了,才把通讯挂断。
林涧独自坐在床边,无意识地垂着头,盯着地毯,思绪不知道飘去了哪里。
过了许久,终端亮了一下,一条新消息展示在消息首页。
【晚安呀哥哥,我刷完牙睡了,明早见】
这条消息往上,满满当当都是那人发来的消息。
【出来刷题了哥哥,陪读怎么还偷懒?】
【十一点了还不回来吗?晚饭我放厨房了,先睡了,哥哥晚安】
【哥,你看这题脑补脑残,出题人写题的时候是睡懵了还是喝多了?】
【哥,你看这花,好丑哈哈,一朵花怎么能丑成这样】
【冰箱好像空了,我放学去买点菜,你想吃什么?不回?那我就按你以前喜好买了】
【好烦,不想上学,又是九个小时三十二分钟零五秒没见我最爱的哥哥了,这日子简直过不下去,我要回家】
满满当当好几页的聊天记录,只要打开联系人,那个人永远能把自己手动置顶。
好像整个联络列表就只有这一个联系人,有点什么鸡零狗碎的事都要分享给他。
就好像……那个人的全世界只有他一样。
林涧点在消息上太久,系统自动弹出删除询问框。
【您是否要删除该条消息?】
他挪动手指,移到删除消息的选项上,久久按不下去。
他不是看不出来谢岫白的那些小心机,有意无意的亲近,强横地排斥其他人,不愿意让其他人占用他哪怕一丁点时间……
从前他把这当成小孩子的占有欲。
现在……
黑暗里,林涧靠在窗边,垂眸注视着这条消息,眼眸如同一潭死水。
半晌,他移开手指,点了取消。
他该拒绝的。
态度强硬一点,就像陈嘉说的,直截了当拒绝他,既然不喜欢,就不要给人希望。
但是……
但是,除了谢岫白,还有谁是把他当成全世界来看待的吗?
还有谁……
是离开了他,就没办法活下去的吗?
林涧眨了下眼,捂着自己一只眼睛,轻声说:“真是个混账啊,林涧。”
第63章
林涧靠在飘窗上睡着了。
半夜。
月光撒在地上,淡淡的青白。
黑暗中,更浓稠的黑暗缓缓凝聚成一个高挑的轮廓。
谢岫白俯下身,没有碰任何东西,只是凝视着林涧阖眼侧躺的睡颜。
窗户半开,缕缕夜风吹进来,林涧歪头靠在窗台上,一条腿垂着,赤脚才在地毯上,纱帘在风中起落,不时拂过他的脸。
“怎么在这睡着了?”他说,继而又好笑地笑了一下,满是无奈,“好像只有这会儿看你,你才不会故意躲开我……”
为什么偏偏他们都是alpha呢?
他想。
如果他不是和林涧一样的alpha,会不会……就像曾经那个喜欢过林涧的omega一样?
只要愿意陪他一起学习,就能被他接受。
“凭什么呢?”
万籁俱寂里,白天能压抑住的心情一股一股地往上冒。
谢岫白不甘心,抬手虚虚触到他眉眼面庞。
“你只是想找个人陪着你的话,为什么一定要是个omega?”
他靠的太近了,指尖几乎能察觉到睡着那人身上的温度。
但他不敢落下去。
他不喜欢林涧清醒的时候看他的眼神。
林涧忽然皱起眉,眼睫不安地颤动着,声音很小,“……对不……”
这声梦呓太过含糊,谢岫白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放下手,单膝跪在飘窗上,一只手支在他身旁,小心地靠近,深吸一口气,在他耳边诱哄似的轻声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林涧眼睫颤动的速度更快了,仿佛在挣扎似的,手指虚虚张握了一下,什么都没抓住,只得又重复了一遍,“对不起,我……”
他的话戛然而止。
月影朦胧里,林涧胸口剧烈起伏了一下,一双眸子忽然睁开,翠色的眸子蒙了层纱,就像古代宫廷里暧昧朦胧的烛火中照应下的古董翡翠,浓郁古艳,失焦地照着眼前的人。
灰蒙中,林涧茫然地看着他,“……你怎么在这?”
他醒了,谢岫白也就没了顾忌,虚抬着的手终于落在了实处,沿着他的脸滑下。
想到他刚刚说的话,手下力道又重了几分。
林涧的脸被夜风吹得冰凉,而他的手指一片滚烫,情绪激动下,连指尖都鼓噪着心跳。
林涧昏沉的睡意在这微妙的痒里消散得一干二净。
他握住谢岫白的手,止住他的动作。
谢岫白也不躲闪,缓缓靠近,隔着不到二十厘米望着他:“你在说梦话。”
林涧下意识:“嗯?”
很快,他反应过来,怔了下:“我说什么了?”
“你说……”谢岫白定定地看着他,忽然阖下眼,也不抽出被林涧按住的手,就这他的力道往前倾身,在林涧完全没有准备的时候,在他唇角轻轻落下一个吻。
林涧眼睛猝然睁大,“你……”
“没关系。”
他们靠的太近,连呼吸都交融在一起,林涧眼里的睡意全无,表情怔忡,完全没有回过神似的,按着谢岫白的手却松了力道。
谢岫白慢慢地把头靠在他肩膀上,环着林涧的腰,动作近乎依偎。
林涧整个人被人抱在怀里,肩膀到胸口被谢岫白身上传递过来的温度温暖起来,恍然有点明白自己说了些什么了。
——没关系。
对应的,应该是对不起吧?
他想起曾经告诉谢岫白,他只是把谢岫白当做一个替身,通过对他好来弥补另外的人。
谢岫白大概是误会了吧。
难怪……难过成这样。
林涧把人推开的动作停下了,抬起的手又放了下去,垂在冰凉的飘窗上,和肩膀上的温度对比明显。
他望着窗外一成不变的夜景,心想谢岫白是真的很会让他心软。
各种意义上的。
明明傍晚才想明白他不该这么自私,这会儿又变得犹豫起来。
但是很快,林涧就冷静下来。
“抱歉。”他说,“梦话而已,我……”
“我不在乎的。”谢岫白何其了解他,一个话头就看穿了林涧的意图,他抬起头,“你把我当做谁都好,我不在乎的。”
“可是不行的,小白,这对你不公平。”林涧疲惫地阖上眼。
曾经他和谢岫白只是普通的合作关系。
他给谢岫白提供衣食和教育,谢岫白给他提供情绪价值,在双方同意的情况下,这勉强算得上是一场交换。
但是谢岫白喜欢他。
在谢岫白不知道真相的情况下,这就太残忍了。
而他已经无知无觉地残忍太久了。
“你不就是想找个人陪着你吗?”谢岫白固执道,“难道就一定要是omega吗?”
长久的沉默。
林涧摇摇头,吐出一个字,“不。”
他凝视着谢岫白隐在黑暗中的轮廓,似乎是想笑,但他最终也没能笑得出来,只是很轻松地说:“我不想强求谁陪着我。”
就像当初那个omega。
强迫人家做人家陪着他不喜欢的事,人是会跑的。
“没有强求,我自愿的,”谢岫白抿唇,“我想陪着你。”
“你不明白。”林涧疲惫了,吹了半夜的风,他头都开始疼起来,听了谢岫白这近乎于胡搅蛮缠的话,更是觉得太阳穴都在抽疼,“你什么都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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