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辞接过饼干没拆也没吃,放在手里揣了一路,直把柯眠晚看笑了。
不吃就还回来!
车上闲来无事偷瞄的时候柯眠晚发现晏辞的手掌似乎比他的要大上一圈,明明他们的身高也没差几厘米。
在他手上拿着还能看到饼干的包装,然而晏辞却能完全包裹住。
啧,真好。
想着想着,柯眠晚的思绪开始飘逸。
可惜上次拍打篮球戏的时候没注意,不然他一定要让晏辞试试单手拿球。
说起那场戏,柯眠晚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晏辞入戏过深的问题。
林鹿之司空见惯,他起先也为此担忧,但和角色混为一谈感觉从那天之后便再没有过,似乎没有林哥他们说得那么严重?
晏辞和韩昭的性格分明,他虽然对两个人的接触时间都不长,但不至于分不清楚。
不过角色分明……大概算好事吧。
黑色轿车缓缓驶进校园。
林鹿之需要和统筹组同步拍摄消息,晏辞也需要提前待命,柯眠晚则是熟练自领拿外卖的工作。滴溜外卖回到休息区的时候,柯眠晚大老远便看见站起来朝他这边挥手的叶子言。
叶子言这两天被调到另外一组导演那边拍摄,难怪最近片场安静那么多。
柯眠晚把粥拿给晏辞的时候恰巧看见林鹿之抱着个文件夹过来,他刚想上去打招呼,却听自己身后传来好大一声“眠眠”。他一愣,转身就看见叶子言飞奔过来笑得傻乎乎的。
林鹿之看着两只凑在一起有说有笑,心情也不自觉好起来,向晏辞汇报专业领域的工作时少了点惴惴不安。
“晏哥,最近我们工作室的财务收支详情我都整理好了。”他放下一个文件夹,“这个是上次两家水军公司的起诉进度,具体的晚点我发你文件。”
一口气说完,林鹿之自信看向晏辞,脸上的笑容一下僵住。
晏辞慢条斯理地拆开外卖包装,随意瞥了眼应声,明摆着心情不怎么样。
林鹿之心凉了。
他这次明明确认再确认,趁着他晏哥没入戏的时候给的报告,怎么又好像选中了一个要命的时间段!
温照怜爱地看了眼林鹿之。
他们的工作室有自己的法务部,但每次推进进度的报告必然会在晏辞这位同为法律系的专业人员面前走一遭,做二次核验。
温照犹记得林鹿之上上一次没选好时间报备,没过两天就获得了重写大礼包,汇报里的字句被晏辞修改得体无完肤,感觉在这位前大律师的眼里,每句话都有非常大的问题。
上一次汇报正撞晏大佬入戏戚总期间,报告刚递过去,晏辞刚一瞥,分分钟下手几个亿波动的压迫感震慑得林鹿之头皮发麻。
用了他这辈子最快的速度抽回报告死死抱在怀里,接着回去斟酌了一个星期基本又重写了一遍。
眼下此情此景,温照在心底给予祝福。
安心地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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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妨碍晏辞他们公干,柯眠晚被自觉的叶子言拉到比较远的地方,对后方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叶子言双手合十:“眠眠对不起我都给忙忘了,幸好你还在!”
见柯眠晚一脸茫然,叶子言歪着脑袋嘿嘿一笑:“感谢眠眠对我的照顾,作为回报,我给你整了两箱快递寄学校了!”
“其实吧…我问了她们半天还是没明白那个水粉呀水彩的有什么区别。”
叶子言挠挠头,顾自继续说:“她们说你是油画系的,我想着油画的你应该都不缺,她们就跟我说你们偶尔会留其他种类的作业。”
柯眠晚从愣怔中回神,听懂了。
水粉水彩各整了一箱颜料寄过来,听语气想必箱子已经在路上了。
毫无由头的礼物让柯眠晚有些不知所措,桌子底下的手扒拉着背包带子。
“怎么,突然…”柯眠晚的语言系统突然卡壳,“都…送的吗。”
“嘘——”
食指抵住唇,叶子言赶忙压低声音:“都送我要破产的!因为其他人都在圈子里总能见到的,可眠眠你之后完全不会接触娱乐圈吧。”
“嗯……”
确实如叶子言所说,尽管短暂地待了一段时间,还插足了一脚,但柯眠晚对这个圈子毫无留恋。
不过几天下来亲身体验到了各行各业的人的不容易,虽然不感兴趣,但柯眠晚会尊重彼此的选择和职业。
话不说死,柯眠晚笑笑:“我可以给你打投。”
叶子言爽朗的笑声十分具有感染力,柯眠晚跟着笑起来,同时心中油然而生出不忍的情绪来。
遇见和告别每天都会发生,说不定哪天的告别会成为最后一次相见。
也不亏是叶子言,能把告别礼物变成这么令人欢心的事情。只不过这么一来,柯眠晚是怎么都说不出拒绝的话了。
他或许有理由拒绝礼物,但没法拒绝纪念,也不忍。
很快,叶子言被揪去上妆拍摄,留柯眠晚一个人呆坐着出神。
世上最难的回礼问题该提上日程了,还有……
果然天下的老板一般黑。
明明昨天都到说再见的前两个小时了,他愣是一点都没感觉到不舍。
沉重的心情一直持续到午休。
第N次心不在焉的发呆时间,视野内忽然出现一只需要上保险等级的手挥动。
“怎么了,一整天状态不在线。”
柯眠晚懒得动弹,撑着脑袋转向看手的主人:“老板,现在是休息时间。”
请离员工的生活远一点。
晏辞无言笑了:“好吧,那我换一个问法,有什么烦恼想向朋友倾诉的话对面就有一个。”
柯眠晚忽然被逗笑了。
哪有人换一个身份接着凑上来的,一般来说有眼力见的都该闭嘴不问了吧。这么坚持不懈…他会忍不住想说的啊……
情绪慢慢上来。
柯眠晚不由得咬住唇,默默别过脸。
显而易见的不想谈论,可落在晏辞眼里,却只看到了一位还在硬撑的小大人。
“好歹在险恶社会多混过几年,我看起来有那么不靠谱吗。”
若是平常的柯眠晚,必定会故意恶狠狠地回一句“有”。
可在无处倾诉的负面情绪面前,一而再再而三的温柔乡足以让人溃不成军。
莫名的情绪陡然涌动翻腾,柯眠晚没忍住稍低下头平衡情绪。
说起来无奈,他似乎的确找不到比晏辞更适合的人选了。
不说柯眠晚平常不喜欢扩散负面情绪,偶尔对工作室里的两位学长的吐槽和抱怨都有关神奇甲方,至于娱乐圈的这些破事非但无法引起共鸣,那两个怕是巴不得他早些回去。
角落的低气压隐于周遭嘈杂的交谈声中。
晏辞静静地看着低下头隐藏情绪的小朋友,没再说话。
平日里人人称颂的乖孩子沉默地低着头,同样的乖巧,却让晏辞莫名感觉心脏被攥紧一般难受。
只是倾诉而已,没有任何人会因此受到伤害。这样一个简单的行为却显而易见地引发了小朋友的无数纠结。
故作坚强很难。
习惯之后的袒露更难。
一分钟,两分钟或者更长时间过去。晏辞终于捕捉到了一道轻如蚊音的声音。
“……告别好难。”
柯眠晚的声音闷闷的,也是那么的小心翼翼,好像封闭起来的盔甲静悄悄地打开了一点点的缝隙,试图在危险外界中窥探那一点点的温暖。
“嗯,很难。”
微风拂过,云彩聚拢连结,也悄悄地吹来了一道强有力的附议声。
柯眠晚看过去。
锋利的棱角悉数隐藏,像一位合格的倾听者,脸上的柔和展现出了独属于晏辞的温柔。
他似乎想说什么,却可惜被不和谐的电话铃声插足。
放在桌上的手机亮屏震动着。
所有的情绪在此刻化做无形无踪的风。
柯眠晚撇撇嘴,暗道结束兼职以后天崩地裂都别想让他再取消静音!
气氛和安排被无端打乱,柯眠晚接起电话后更是没好气,爱答不理地喂了一声。
听筒里传出段鸿的声音:“哎眠眠!能随时找到人的感觉真好。”
柯眠晚:“……”
对方似乎预料到什么,忙切入正题:“哎呀别挂!陆死脑筋不在,我悄悄问你老实说昂,你…你不是真被你那老板给包了吧?”
柯眠晚的无语凝噎给出了答案。
“不是他?那是谁…?”段鸿倒吸一口凉气,感觉手上的包裹比刚出锅的山芋还要烫手,“我刚在底下搞东西呢,送了一个快递过来。好家伙Geslich的油画颜料诶,掂着挺沉。”
“……嗯?”
经段鸿解释,柯眠晚恍然倒吸一口凉气以及开口咒他被包养的原因了。
Geslich是一家德国的小众高奢,主要方向和艺术八竿子打不着,但人家老爷子就爱画画,爱到让品牌单独辟出一条做艺术画具的分支来。
问就是Geslich不缺钱,全线纯手工制作且只出艺术家级的油画颜料,颜料覆盖能力好,反馈清一色的稳定好用。
不过品牌价值大于实用价值,在油画方向上的知名度不高,也就是段鸿家里总和各种品牌往来,涉猎多了些才知道。
柯眠晚听完本以为是送错的件,然后被告知收件人名称写的是“小艺术家”,当场破案。
成,又来一位颜料大使。
第44章 续费助理的第44天
夏风不止。
短暂聚在一起的云朵或快或慢, 总要飘逸分散。
柯眠晚挂掉电话,难以言喻的心情就像一盆菜打翻了酸甜苦辣咸各种调味料,五味杂陈。
前一秒他还在跟人吐槽, 后一秒就收到了那人也送了一套“毕业礼物”来。
“告别纪念?到早了吧。”
先前谈话的氛围顿时散得一干二净。
晏辞微愣, 马上反应过来小朋友指的应该是那盒颜料。
“不是。”
他下意识答道。
这下换柯眠晚愣住了。
不是?那还能是哪样。
晏辞修长的手指无声点着桌子, 似乎在想从哪里开始解释。
没多久,思考的敲击戛然而止,晏辞看过来的目光十分郑重:“算是我的赔罪。”他说。
像是想到什么, 晏辞忽而一笑:“你不是说过我脾气差?虽然不知道在你心里差到哪里去, 但我想说的是……这几天辛苦了, 就当是员工福利。”
和预想完全不同的话语一字不差地落进柯眠晚的耳朵里。
短时间内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相互交叉, 一时间没能走出来的柯眠晚愣愣地眨了眨眼,
先是叶子言的告别纪念, 结果当天就撞上了晏辞送来的,极度相似的两件事放在一起自然而然会归为同一类。
但其实……毫无关系。
是他理解错误,搞错了发泄对象。
柯眠晚愣愣站在半路进退两难, 倒是自领脾气差的晏辞表情如常,甚至贴心地替小朋友拉开椅子:“坐。”
不听使唤的手脚堪比短路的机器人,本应流畅的动作一卡又一卡, 怎么都别扭。
卡着走回座位带着尴尬坐下, 眼神看向地面,无处安放的手双双搭在膝盖上, 有一下没一下地描摹着髌骨的外侧, 半天憋出一句道歉:“对不起。”
柯眠晚乖乖坐在对面, 耳尖和脸颊绯意一目了然。
晏辞不由得勾起唇角。
有进步。
能够当面道歉是非常有勇气的行为。
想起小朋友对他的评价, 刚到嘴边的“没关系”被晏辞吞下。
他侧着身子双腿|||交叠,故作模样:“可我脾气挺差的, 怎么办。”
不痛不痒硬是找茬的回复偏偏柯眠晚怎么听怎么觉得像调侃,甚至都能想象得出晏辞带着笑意故意逗他时的表情。
“我才没说过你脾气差……”下意识反驳的声音越来越小。
实话,但心虚。
柯眠晚不由目移。
他当初指的是性格差,极度恶劣,好比现在。
“小人气王都这么说了,我又能怎么办呢。”晏辞放下腿,无奈笑着,哪里有一点生气的模样。
“收下吧,我得益。之前的就算一笔勾销如何?”
一次乌龙的道歉勾销晏辞往日让他无数次咬牙切齿的种种恶迹。
确实是晏辞赚大发了!
不过柯眠晚的犹豫另有原因。
那盒颜料的价格太过离谱。
小众的高奢品牌加成后的价格远远超过颜料本身的价值,标价是漂亮的999欧元。
柯眠晚有点心疼:“太贵了。”
晏辞笑了:“我没有艺术细胞,留下来只能积灰。况且…买都买了。”
最无法让人反驳的话之一:买都买了。
别的还能说赶紧去退,退高奢这种有损公共形象的举动实在是不兴干。
不过重点不在这里。
柯眠晚忍了又忍,终究没忍住:“你真的觉得有人买这么离谱价格的颜料目的是画画?”
晏辞不置可否:“可以是。”
……确实。
看,多新奇的事。
买回来的颜料还能画画呢。
“嗯还有。”晏辞忽而想起什么。
还有?
柯眠晚一下精神了。
晏辞笑着看向他:“如果觉得告别难,可以选择不要告别。”
写到一半的故事猝不及防地被续上了结尾。
亮晶晶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对上晏辞深邃的棕黑色眼眸。
“不是所有的分别都代表再也不见,只要你想,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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