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盛如珩名字的熟悉感来自哪里了,是女同学嘴里经常会讨论到的学校风云人物,昨天看到了打篮球,今天在食堂偶遇……说起这三个字,都会不自觉地压低声音,可是又红了脸颊,有抑制不住的欢喜从言语里漏出来。
“嗯?我不知道啊。”盛如珩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高中时喜欢他的女生是挺多的,抽屉里时不时就会收到情书和巧克力,巧克力他会分给同学,情书丢掉。也遇到过和他当面告白的,他都礼貌拒绝了。那时候的他满心都是训练、学习和裴聆,朋友和游戏都是往后排的,哪里还分得出多的心思给其他人。
不过想到裴聆竟然听说过他,盛如珩忍不住笑了一下:“你竟然听过我的名字,我刚才还以为我得把校训背给你听。”
裴聆看了他一眼:“你背一个。”
盛如珩张口就来:“明德至善,博学笃行。”
他说:“我们每天体能训练,跑步都喊这个。”
裴聆回忆了一下,问他:“39班是体育特招?好像不是吧……39班不是理科尖子班吗?”
他们那一届的尖子班特别好记,文科1、6和16,理科19、29和39。裴聆一想,觉得有些奇怪,盛如珩在尖子班,怎么每天还要参加体能训练?
盛如珩解释:“我是中考分数分进的39班,但我也是体育特长生。”
“那你是篮球队的吗?”裴聆记得,校队的篮球比赛最是热闹,他们班的女生每回去看都要临近晚自习了才回来。
“不是。”盛如珩说,“我只是偶尔和校队打球。”
“田径的?”
“也不是。”盛如珩想听他多说话,裴聆的嗓音干净又温柔,咬字吐词清晰,语调也是柔的,和他的性子完全不同,在隐隐约约的海浪声里,裴聆的声音就像是塞壬的低语,对他而言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他说:“你再猜猜。”
“足球?”裴聆顿了顿,“还是游泳?”
“游泳。”盛如珩失笑,“你快把我们学校体育特长生的种类都猜完了,才猜到。”
裴聆恍然:“难怪你敢救我,也不怕折在海里。”
“当时哪里想这么多。”盛如珩说,“想也没想就冲过去了。”
裴聆看向他,轻声道了句:“谢谢。”
不论如何,盛如珩救了他。
两人边走边聊,裴聆的话不多,大部分时间都是盛如珩在带话题,聊的也大都是高中时期的共同经历,比如年级同生间的轶事、那年盛大的校庆活动、热闹的运动会、食堂的饭菜……这些久远的记忆如今回忆起来,倒是让他们颇为感慨,也迅速地拉近了他们的距离。
不知道他们走了多久,已经听不到海浪的声音了,就连路过的车辆都是很久才能看到一辆,裴聆有些累,额角和手心都出了汗,脚步也有些发沉,终于看到了不远处的一排商铺。
有一家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还开着,盛如珩的车就停在商铺前面的停车位里。
一辆很酷的机车,像一只蛰伏在暗夜里的猛兽,插入钥匙车灯亮起来的瞬间,这头猛兽也醒了过来。裴聆眼里划过一抹惊艳——这辆车和他的主人一样酷。
盛如珩看了一眼旁边停着的另一辆车,跟裴聆说了声:“等我一下。”
然后朝24小时便利店走去。
拿了两瓶水,盛如珩到柜台结账:“老板,头盔能不能借我两天?过两天给您还来。”
便利店老板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人胖胖的,笑起来很和气,也是个机车发烧友,店门口停的那辆黑色的川崎Z900就是他的。
盛如珩常来这边夜跑,买水的次数多了,有时也闲聊几句,跟老板也就熟络了,问人借头盔倒也好开口。
老板抬眼看他,语气里带着揶揄:“你头盔被偷了?”
“没。”盛如珩解释,“带个朋友。”
老板没再多问,转身往店里走,从楼梯上阁楼,拿了个黑色头盔下来,还从手边的糖罐子里摸了两颗糖给他:“太晚了,骑车当心点。”
盛如珩垂眼看,薄荷糖,提神的。
他朝老板笑了笑:“谢谢。”
盛如珩一手拿着水和糖,一手抱着头盔从便利店里出来。
裴聆的视线落在他手里的头盔上:“便利店还有头盔卖?”
盛如珩把手里的头盔放在车上,把水拧开瓶盖递给他:“问老板借的。”
他自己拧开了另一瓶水,连着喝了没几口,一瓶水就见了底,然后把空瓶子扔进不远处的垃圾桶里。
裴聆也渴,不过喝了半瓶就缓过来了,水拿在手里,盛如珩又递给他两颗糖:“老板给的。”
他抿了抿唇,拆了一颗含进嘴里,清清甜甜的薄荷糖的味道瞬间在口中漫延开。
盛如珩戴好头盔,把自己的那顶头盔递给他。
老板的头盔是黑色,只在侧面有几道白色的纹路,黑色的镜片遮住了盛如珩的眼睛,让他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得有些冷,还有些酷,裴聆一时看得有些发愣。
盛如珩看他愣着,就抬手把头盔给他戴上,扣好,问他:“你家在哪儿?”
“如画里。”
“挺远……你带钥匙了吗?”
“指纹锁。”
盛如珩长腿跨上车,偏头看向他:“上来吧,我送你回去。”
裴聆上了车,脚踩上踏板,手有些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盛如珩心跳得很快,语气却很稳:“抱紧我。”
裴聆还没反应过来,车子就发动了,如箭开弓脱弦,瞬间就驶出了很远,惯性的作用让他撞上了盛如珩的背,手也下意识搂住了盛如珩的腰。
被抱住的盛如珩身体有瞬间的僵硬,手指收紧,藏在头盔下的唇弯了弯,然后引擎轰鸣,再提速。
他心跳得更快了,浑身的血液都跟着心跳兴奋躁动起来,似乎有一道声音在他耳边诱惑低语,催促他再提速,再快点。
此时坐在后座的裴聆,心跳得也很快。
不同于刚才的牵手,男人宽阔又温暖的后背整个抵住了他的胸膛,这个姿势有些过于亲密了。裴聆本来想往后撤一些,车又开始加速,心跳又快又乱,他没办法多思考,像溺水的人攀附着浮木,他把盛如珩的腰搂得更紧了些。
盛如珩感受到腰间的手臂在收紧,理智顾及着身后的裴聆,他慢慢把车速降了下来。
风从衣袖衣摆里灌入,把裴聆的衣服都吹得鼓了起来,夜色深重,路灯都在夜色里变得微暗起来,可车灯的光却很亮,远远地照亮着他们的去路。
这一刻,裴聆倏然发觉,他原来这么鲜活地活着,会心跳加速,会觉得怕,会觉得刺激,会想靠近光。
车停到如画里的地下车库,裴聆下了车,夏夜里气温也不低,吹了一路燥热的夜风,湿透的衣服都已经干了,抱着盛如珩这个人形挡风玻璃,他也没有觉得冷。
就是车速太快,这种体验对他而言太过刺激,下车踩在地上的瞬间都有些没站稳。
盛如珩也下了车,锁车取钥匙,摘了头盔。
裴聆把头盔递给他,有些不解地看着他。
盛如珩把自己的头盔和老板的头盔在车上锁好,不看裴聆的眼睛,他说话的语气能理直气壮一点:“这么晚了,我救了你,又送你回家,不留我住一晚吗?”
裴聆是有点想拒绝的,他吹了一路的风,这会儿脑子清醒得很。大晚上的把一个刚认识的陌生男人往家里领,以他的性子,这种事怎么想都该拒绝,可他又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盛如珩救了他,这么晚了送他回家。而且,他心里面也有种说不出的直觉,觉得盛如珩不会伤害他。
裴聆犹豫了几秒,到底点了头,转身往楼道里走。
电梯一开,裴聆按了7层,习惯性地往角落站。盛如珩按亮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是凌晨2点多了,他精力再好,今晚折腾到现在,也觉得有些疲惫,把身体放松地往电梯壁一靠,抬手揉了揉眉心。
裴聆领着他进了家门,从鞋柜里拿了双新的拖鞋出来。崭新的拖鞋,拿出来的时候裴聆还有些晃神,想到原本应该穿上这双拖鞋的人给了他一句“分手吧”就拉黑了他,心里有些酸涩。
他深吸了口气,压下心头多余的情绪,又回自己房间拿了新的杯子、牙刷牙膏、毛巾和睡衣出来,甚至连内|裤都有新的。
东西都是他偷偷准备的,那时候脑子里还幻想着某一天男朋友,不对,现在已经是前男友了,幻想着那人留宿时看到这些的惊喜,结果现实兜头给他泼了盆冷水……
这些东西仿佛都在嘲笑他的自作多情。
盛如珩简单环视了一下裴聆家,看起来是新装修完没多久,家里的摆设布置比较简单,一切看起来都很新,但是也有一些生活痕迹,而裴聆拿出来这么多新的生活用品……
他接过裴聆递过来的东西,心里咯噔了一下——裴聆似乎不是一个人住。
作者有话说:
本人并不特别了解抑郁症群体,所以文中相关剧情设定都是瞎编,并不代表真实抑郁症群体的写照。
裴聆现在还不确定自己得病了,他只知道自己状态不对,但是他心里很抗拒去看医生,情绪稳定的时候他和正常人是几乎一样的,情绪爆发会有极端行为。
如果描写时有什么剧情上不合理设定,请默默念三遍:这是编的这是假的,看书图个开心。
第3章
盛如珩的心像是被人高高地抛了起来,开口的语气都有些紧张:“这些东西……”
“都是新的。”裴聆垂着眼解释,“本来是之前买给前男友的,但是分手了,你如果介意……”
盛如珩的心又落了下来:“不介意。”
他反应了一下,又愣住:“前男友?”
裴聆也喜欢男人?
“觉得恶心吗?”裴聆自嘲地笑了笑,但是嘴角的弧度却不像是在笑,而是一种很悲伤的神情,“我是同性恋。”
“不恶心。”盛如珩皱眉,他突然意识到裴聆的状态哪里不对了,裴聆太消极了,好像所有的事情在他这里都是糟糕透顶的,包括他自己。
盛如珩笑了一下,像是随口一说:“我也是同性恋。”
裴聆看着他,脑子里响起的却是另一道声音,他说:“你也知道我女友粉很多,男粉也不少,如果公开我们的事,我怕他们会骂你黑你,我不想你受到伤害。”
“我们都是公众人物,尤其是我,出柜的话影响太大了……”
“我和他什么事都没有,他是我的粉丝,现在男粉也这样啊,喜欢叫人老公,评论给我表白的,私信给我表白的都那么多,难道你每一个都要我说清楚和他们什么关系吗……”
“我对天发誓我和他什么关系都没有,你为什么不信我。”
“我为了陪你连今天的直播都取消了,你就因为这么一点小事跟我闹吗?”
“我爱你,可是我真的感受不到你对我的信任,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你太敏感了……”
那些声音像是突然出现在耳边的,裴聆又开始觉得耳鸣了,然后他听到了盛如珩的声音。
“这很正常,爱情是不分性别的。”盛如珩说,“只是我们喜欢的人恰好是男人而已。”
他的声音有些低沉,却莫名的令人觉得信服。
裴聆低声问:“……我很正常吗?”
盛如珩肯定道:“很正常。”
裴聆摇摇头:“你在安慰我。”
其实他隐约能感觉到自己状态不对,可他也不知道能怎么办,父母的骤然过世,男友的断崖式分手,两个多月了……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撑着把父母的后事办完,每天照常生活的。
也不是照常生活。
他开始变得更加不爱出门了,他反复怀疑着自己,他变得敏感又自卑。社交软件信息经常已读不回,手机静音,电话也不接,做什么事情他都提不起兴趣,什么都不做也觉得倦怠。
但他还是举步维艰地拖着自己、说服自己照常生活。
晚上是最难的,他会莫名地焦虑,整夜失眠,无缘无故地就哭,想控制都控制不住。这两天他就开始反复地想:好难啊,他撑不下去了,死了就好了,死了一了百了。
于是今晚他出现在了海边。
遇到盛如珩,是他没想到的事情。
“先去睡觉吧,今天的你辛苦了。”盛如珩伸手抱了他一下,安慰地摸了摸他的头,“这才是安慰。”
把人搂进怀里,盛如珩在心里叹了口气,裴聆太让他心疼了,可他也不能为裴聆做什么,安慰的话说得再多,裴聆自己想不明白,就是废话。
除了这样拥抱的安慰,或许有些不合宜……但他只想裴聆今晚能不去想那些糟糕的回忆,能好好睡一觉。
裴聆被他的举动弄得怔愣住了,还有点无措。
“嗯,你也早点睡。”他深吸了口气,又长长地吐出来。这是他这段时间学会的调节情绪的方式,尤其是他常常觉得胸口发闷喘不过气来,他就需要做深呼吸。
盛如珩朝他笑了笑:“做个好梦。”
……
盛如珩洗完澡,把自己的衣服洗了晾起来,躺上床,却毫无睡意。
内裤的尺寸有些小,他穿着觉得不舒服,再加上脑子里在想裴聆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才会想不开轻生,所以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思绪从担心开始发散,盛如珩想到了高中。
他高中的时候是真的很喜欢裴聆,要说原因,也很肤浅,就是听声音就觉得喜欢,见到了人,更喜欢。
那时候的他还不知道有个词叫声控,后来知道了,可是再听到好听的声音他虽然会觉得欣赏,却不会觉得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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