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箐箐愣了一愣。
随即她道:“……嗯。”
女人的语气太热情又太关怀,她实在没法说她不是担心自家艺人表现不好,是担心他又因为录制时间太长而低血糖。
并且她家艺人此时此刻正在C位上坐着,丝毫没有不自信的样子。
她认真而紧张地看着屏幕,听到解夕朝说自己准备的不是唱跳舞台时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而就在这时,耳边的歌声随着吉他独有的深沉饱满的音色一齐响了起来。
这是首会出现在小酒馆的民谣歌曲。
这是所有人听完第一句就有的反应。
男生的嗓音似乎有一种魔力,分明不是多得天独厚的音色,只是微哑,却一句就把人带入了某个特别的情境。
在这个情境里,应该有一场纷扬的冬雪,一栋不大的小木屋,还有几张深色木制的酒桌,以及一个在一旁的圆台上抱着吉他的年轻驻唱。
他唱“月亮落在荒原之上,飞船带走最后一把枪和纸做的玫瑰花。”
他唱“远方的旅人走在长长的公路上,尽头是麋鹿和被吞噬的夕阳。”
……
他唱很多。
纷乱的意象和奇诡却灵动的旋律交织,像是一场深沉的梦境。
一曲毕,方箐箐猛然惊醒,发现自己端着水杯,却迟迟没有喝下去。这会儿水杯满溢,已然在木桌洇出深色的痕迹。
*
吉他的声音真正结束之后的三秒内,整场依然保持着寂静无声。
季彦的同伴嘴巴长得大大的,好半天都没收回去,不自觉地拽住了季彦的手。
季彦被这一拽,终于回过了神。
他震撼又骄傲。
他就知道,他哥是宇宙最强的男人,干什么都一定行!
不对啊。
……他想。
他怎么欣慰得要流眼泪了。
难道他真的当老父亲上瘾了……
而他的身后,艾清源的神情怔然,迟迟没有回过神。
漫长的寂静之后,还是解夕朝没忍住,先拿了话筒开了口:“我唱完了,谢谢大家。”
他现在觉得自己的决定无比正确。
坐在这拿把吉他唱歌的难度可比唱跳消耗的体力少多了。
他一说话,窦昱就回过了神。
一向长袖善舞的顶流爱豆拿着话筒,但居然少有地词穷了。
好半天,他才来了一句:“……很好听。”
“特别好听!”一旁的李琳已经接过了他的话。
她因为长相清纯,走的是温婉小女生的人设路线,但其实性格很直爽,平时还会端着,这会儿终于忍不住了,大力夸赞,“真的。会是日推刷到单曲循环一天的那种!”
这夸奖实在是具体又接地气,解夕朝笑了,觉得对方还挺真性情的。
然后,他的目光看向了最旁边的蓝叶舟。
对方一扫之前迷茫得像是来误入这里的旅客,目光灼灼,他主动开口:“这首歌是你自己写的?”
“是。”解夕朝道,“作词作曲都是我。另外还有一个编过曲的最终版本。但是我觉得现场的话,清唱效果会更好。所以选了单吉他的这个版本。”
众人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睛。
这年头打着创作型爱豆旗号的艺人不少,但有的是真材实料,有的却是含了不少水分的。
一般来说,最初级的创作就是作词,毕竟文字这玩意儿大家平时都在用,当然,写得好不好那就另当别论。
而作曲就需要一定的乐理知识做支撑,至少肯定不可以是乐盲。
至于编曲……
那就是更高的一个级别。
作曲可以仅仅依靠一把吉他,几句人声,但编曲涉及的东西就太多太复杂了。这需要深厚的乐理知识打底。
而这仅仅只是基础,即便会编曲,也不代表就能出一首好歌。
蓝叶舟眼底的光已经快把解夕朝吞了。
他说:“你,呃,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解夕朝:“……”
“解夕朝。”他说,“解答的解读作xie,朝夕的朝,朝夕的夕。”
“你。”蓝叶舟说,“很好,非常好。”
解夕朝失笑:“谢谢蓝老师。”
他顿了顿,“我特别喜欢您那首《雨中的枯叶蝶》。”
那是蓝叶舟非常小众但他在电台直言过自己很喜欢的一首歌曲。
他彻底把解夕朝引为了知己。
一众导师开始商议评分,不多时,窦昱重新拿起了话筒。
“恭喜你,解夕朝练习生。”他道,“你的初评级是A。”
解夕朝毫不意外,笑了一下:“谢谢。”
他拿了评级表,就准备退场。
而就在这时,窦昱响起了什么,突然叫住了他。
“对了。”他道,“还没问你,这首歌叫什么名字?”
解夕朝没说,之后也没人问。但这是首原创歌曲,除了解夕朝,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
解夕朝停顿了两秒,然后他道:“这首歌叫《世界》。”
他眼里,走过的那千千万万个世界。
第8章
初评级最后在平淡中草草收尾。
解夕朝进场早,上场的顺序却靠后,之后的几组练习生表现得都不尽如人意。
当然,这也可以说是因为前面的太精彩所以衬托出来的结果。
结束的时候已经凌晨两点半。众人大多都昏昏欲睡,节目组倒是人性化,让人都回去睡觉休息,隔天再录制之后的环节。
季彦跟自己的同伴打了个招呼,非常狗腿地在人群中穿梭,追着不远处独自一人的背影:“欸朝哥你等等我!”
他的声音回荡在走廊,众人皆默默地看着他,但是这回眼睛里没有了好奇,取而代之的是……
微妙的羡慕?
季彦眨了眨眼睛,然后骄傲地挺起了胸膛。
听到他的声音,解夕朝停下来等他。
他的脸上已然没什么血色,熬夜熬的。
“节目组也真的会拖时间。”季彦嘀咕。
他心疼他哥。没有录制的时候他哥可是天天早八晚十一的好学生。
特别遵医嘱。
解夕朝说:“没事。”
反正结束了。
人潮慢慢地朝宿舍移动,两个人都不着急,不一会儿,倒是都落在了最后面。初秋的季节,深夜的空气里都透着微凉。
解夕朝稍微有些冷,倒是被这阵风吹得清醒了些,血管里那种舞台上沸腾的气息趁着这个时候平静了下来。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
“喂!”
解夕朝的第一反应是“第一我不叫……”呃跑偏了。
他回过头,总是眼高于顶的男生插着兜独自一人站在他身后。
艾清源。
他还没卸妆,身上也穿着那身突出的舞台服,衬得整个人身形修长,脊背挺直,眼神却很复杂。
然后,他缓缓开了口:“你说我失误,自己还不是投机取巧。”
解夕朝顿了顿。
一旁的季彦立刻就不服气了:“不是,你怎么能这么说,朝哥……”
艾清源轻嗤了一声。
“小跟班。”他说。
季彦:“……”
他算是知道为什么艾小公子脾气不好的“美名”会在圈内流传得这么广了,这根本完全就是他自找的啊。
他正要再说什么,艾清源却已经转过了身。
仿佛一直跟在解夕朝后面,就是为了说那一句话嘲讽般的评价。
-
回去的路上,季彦一脸郁闷。
解夕朝说:“要我帮你骂回来吗?”
季彦:“……”
啊?
他反应过来;“没,不用啦朝哥。我不是因为那个郁闷。”
“……不过你会骂人吗?”他有些怀疑。
解夕朝诚实地说:“不太会。”
但可以努力。
主要是,他不太想和季彦因为这种事产生隔阂。尽管他们好像其实连朋友都不算。
非要算,更像是吃饭和练习室搭子?
解夕朝定义了一下。
解夕朝从前也是有朋友的,不管是他还没车祸之前还是系统内。
但是相较于系统内交接休息的那段时间,每个任务世界的时间总是更漫长,以至于他几乎快忘了有朋友是什么感觉。
季彦:。
他就知道。
他说:“没事。”
“哥你不用学骂人。”他道,“你的存在已经够气人了。”
他突然想开了。
艾清源是什么人?
据说节目组导演看见他都要客客气气的,就这样的人,特意跑过来嘲讽他哥,说明了什么?
说明了他真的破防了啊哈哈哈!
艾小公子开天辟地头一回破防,喜事啊.jpg
“就是节目组怎么不让哥加试。”季彦道,“哥你明明跳舞也很不错的。”
解夕朝说:“不会。”
“嗯?”
“节目组不会让我加试的。”他道。
他清楚地看到窦昱有一个调整耳麦的动作,他知道,那是节目组下了指示。要不然,窦昱会让他加试。
*
两人这会儿终于走进了大楼,电梯前挤了不少人。宿舍在三楼,两人默契地往一旁的楼梯走。
一边走,解夕朝一边咳嗽了一声,季彦还没回过神,他问:
“……为什么?”
他想了想:“因为时长?”
每个人的时长基本是固定的。
解夕朝刚开始进场选座位的那段肯定要放出来,这就占了一部分。加上表演结束,蓝叶舟和解夕朝聊了许久,虽说可以剪辑,但有前因后果的对话也很难剪。
解夕朝的公司肯定撕不到出道位,他又是没有粉丝基础的素人,节目组不可能给他太多时长。
解夕朝“嗯”了一声,然后道:“还有一个原因。”
季彦想了想。
又想了想。
他先是看了下解夕朝,又仔细地回忆了一下刚刚的表演。
最后……
想到了小学生一样特意来放狠话的艾少爷。
他回过味了。
“艹。”他笑骂了一句,“哥,节目组怕你争C啊?”
解夕朝说:“小朋友不要说脏话。”
季彦:。
“哥你就比我大一岁叫谁小朋友呢。”季彦丝毫没有被他吓住,他越想越觉得这事儿真是绝了。但是如果这样,就真的说得通了。
一方面是时长。
另一方面,偶像,唱、跳、rap,加上舞台表现力,基本算是综合评判的一个标准。
而解夕朝的表现太突出了。他的自作曲足以让他突破“偏科”的桎梏拿到最高的等级,如果加上别的呢?
节目组当然可以剪辑,但是……
解夕朝把现成的理由递给他们了。
身体不好?
身体不好那就下去休息吧,跳舞什么的,多累啊:)
↑
季彦敢打赌,以上绝对是节目组那个时候的真实心理活动。
“哥你就不该说那句话。”季彦道,“我真觉得你比艾清源强。咱索性争个C得了。”
解夕朝笑了笑,没有说话。
他这个意味深长的反应,季彦又觉得自己想少了,他挠了挠头,正琢磨着,他们的寝室已经到了。
看到寝室门的刹那,季彦就短暂地把想不明白的问题抛在了脑后。
他说:“哥,那你和倪鑫的赌,倪鑫输了啊?”
话音落下,面前的门“唰”地拉开,男生面色难看地站在门口,脸黑得像锅底。
*
解夕朝是真忘了还有换寝室这事。
那天打完赌他就没放在心上,主要是他后来才想起来,初评级之后,还会按照评定的等级重新分配寝室。
本来是觉着倪鑫他们吵才想换的,现在这中间也就差了两三天,换没有什么太大意义。
他顿了顿:“早?”
倪鑫脸色难看:“你现在是不是很得意?”
解夕朝:“……”
那就是吧。
“然后?”他问。
一旁的季彦:“……”
得。
他哥又开始气死人不偿命了。
他退到一旁跟其他室友一起看热闹,对方看了眼他,默默挪了位置。
得到了解夕朝的肯定,倪鑫愈发愤怒:“你就是故意的!”
“故意整天病怏怏的,让大家都对你放松警惕,然后你踩着我们上位!”他越说越气,“你还跟我打那种赌!”
解夕朝:“……”
这位朋友,说话就说话,能不能注意一下用词?
那种赌是哪种赌?
话说到这份上,他也明白对方的意思了。
他说:“是啊,所以呢?”
倪鑫:“你!”
他确实是气急了,准确地说,是又羞恼又气。
气急败坏之下,他把锅全甩给了解夕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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