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过去拉住兰榭手腕把他拉起来,皱着眉看了一眼兰榭带血的衣摆,不耐道:“他死都死了你还靠近做什么,惹一身血腥。”他知道兰榭很讨厌血腥。
兰榭很是失望懊恼,呆呆的看着跟他差不多高大的沧渊,说话也没了劲,“你这样对得起你父亲的初衷吗?”
晶亮的眼眸映出沧渊倒影,兰榭一眼不眨盯着沧渊:“你要变成第二个你父亲吗?”
“……你对得起我吗?”
对得起那么些年我替你平息的心魔吗?
魔族血液里的好战因素是与生俱来的,兰榭管了沧渊那么些年,好不容易让他不那么嗜血,不会见人就杀,除了偶尔血气翻涌手比心快,其他时间都是能控制的。
自从兰榭杀了老魔尊,两人反目成仇后,沧渊去哪儿再也不叫着兰榭了,兰榭也没管过他,只当他还是很乖,不会乱杀人。
今天当着兰榭的面杀人,沧渊有一丝懊悔,面对兰榭一脸窜的质问时更是心中羞愧。
他是对不起兰榭教导。
他放开兰榭手腕,沉默的离开。
六六小心翼翼跨过地上血污,瑟瑟来到兰榭身边,轻声道:“大人,您衣裳沾血了……”
兰榭低头看了一眼衣摆,洁净的白衣沾上星星点点的血渍,衣摆更是大片大片的红,都是从脚底下这个人族身体里流出来沾上的,几乎要灼伤他的眼。
他讨厌血腥,厌恶血腥,想要一个人死从来不会留活口,灰飞烟灭是最好,不会沾上鲜血,不会闻到血腥。
魏云锡说他不配白衣,任积雪也觉得不配,亏他还想着要跟任积雪穿一样颜色的衣服,真是吃饱了撑的,平白出去被羞辱一把。
可他也自觉真的不配,他早就已经深陷泥潭,身心俱疲。
他也就是表面死鸭子嘴硬,在别人面前撑着面子活受罪,刚回到自己住所就换回了紫袍,让六六把白袍烧成了灰烬。
魏云锡说得对,他真的不适合穿白衣。
白袍的灰烬还未完全散去,兰榭还觉得不爽,看魔王殿的所有东西都感到厌烦。
“这里的所有东西,全都换掉!但凡让本尊看见一丁点白色,直接提头来见!”
碧落带着几个小喽啰匆匆进来取下所有白色的东西,尽数堆在殿外的地上,还来不及抱到其他场地燃烧,就被尊上一把火烧了起来。
任积雪来时看见的就是漫天的大火,浓烈烟雾下,兰榭站在殿前双手叉腰一脸不爽,借着火势宣泄心里的不快。
他已经换回了紫衣,六六也换回来了,跟在兰榭身边不敢发出声音。
任积雪默默上前:“尊上,魏云锡死了。”
兰榭平静地看向他,火光映在脸颊,眸子里的血色更浓。“那又怎样?”
那又怎样……不过是死一个人而已,谁能把魔尊怎样。
兰榭从雅苑出去时任积雪也跟了出去,亲眼看见噬血的沧渊手里的长剑还在滴血,而兰榭蹲在魏云锡身边试图挽救。
任积雪知道不关兰榭的事,可是看见他白净衣裾上沾了大片血迹时,心里莫名不快。
任积雪神情恍惚,怪自己不该把魏云锡带出去,也怪魔族噬血,捏着佛珠的手不禁用了力,身心都感到疲惫,大失所望,心灰意冷。
他静静看着兰榭,试图透过血眸看看兰榭内心,可光是对上那双眼睛,就足够让人退却。
“人命于你而言甚至比不上一件衣裳……尊上,你不该是这样的。”任积雪道。
“本尊该是怎样用不着一个和尚来教,他不是死了吗?你不去给他超度倒有闲心来对本尊指指点点,再多说一句立马去灭了你的雁咕寺。”
山上刮起了一阵大风,魔王殿殿外的大火扔在继续烧着,随着风势越烧越旺,刮过来的火势掀起热风,吹开了兰榭眼前碎发,眸子映着火光忽明忽暗,熊熊火焰在他眼中热烈燃烧,无端掀起波涛,又被眼底的凉意熄灭。
不带温度的眸子,看淡生死的落魄,任积雪在他眼里看出破碎。
任积雪再度开口:“贫僧最后请求送他尸身回家。”
这个要求不麻烦,只是人族不能轻易踏足魔窟。人死不能复生,那个姓魏的家人来了后肯定会闹,兰榭守了魔窟五百年宁静,不能叫人轻易破坏。
长呼出一口气,兰榭偏过头去,“不准叫他家里人来,本尊最多能忍你叫几个和尚来,你回去写信,叫六六给你送到雁咕寺。”然后摆摆手让任积雪走。
连续几天的好心情都被毁了,任积雪走后,兰榭叹口气,默默顺着旁边的柱子蹲下,坐在台阶上一言不发,只盯着火光发呆。
……
六六在兰榭下方一个台阶处坐下。
“六六你看,魔王殿的风景还真是好看,这里有最美的日出日落,乌鸦山美景尽收眼底,如果此刻聚集在这里的是一群文人雅士,大概会吟诗作对赋诗几首,慨世间美景吧。”
“可惜现在站的是咱俩,既不吟诗也没心思赏景。”他突然嘻嘻笑着,笑里有种幸灾乐祸的恶趣所在,大有占了一块风水宝地却只用来荒芜浪费的意味。
“大人……”
“我看了这里的风景好几百年,早就腻了,唯有权势依旧新鲜,咱们什么也不用干,看谁不顺眼就灭了他,饭来张口,衣来伸手,我一个眼神就有人懂,你总能看出我的心思。”
眸子突然黯淡下来,“但是六六,于我而言魔窟是遍布荆棘的牢笼,我每天都在挣扎。于是荆棘刺进心里,我们都会死在牢笼里。”
这些想法六六都知道,只是这是兰榭第一次亲口说出来,蕴着万般无奈,又不得不坦然接受,那种无力感始终盘旋于心,六年前六六也有这种感受。
“大人,您如果死了,我就死在您身边,下辈子还服侍您。”想起六年前与兰榭的初遇,六六嘴角露出幸福的笑来,仿佛是世上最幸福的孩子。
“大人,我不怕死。”
兰榭逗他:“那我下辈子投身乞丐怎么办?”
“那敢情好,我熟啊!”闻言六六突然骄傲起来,眼睛都亮了,挺直腰杆把胸脯拍的啪啪作响,“我知道怎么装可怜要吃的,大人您放心,外出乞讨的事情就交给我,保证不让您饿着!”
兰榭噗嗤笑出声来。
刚见到六六那会儿他就是一个小乞儿,偷了东西被狗追到树上不敢下来,兰榭偶然路过看见树上哭唧唧的小孩儿,下意识朝他伸出手,让他跳下来。
然后就被赖上了,要死要活非要跟着兰榭。
此刻兰榭忽然恍然大悟,隐隐有种被这小孩儿骗了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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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 2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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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云锡的尸体还摆在雅苑之外,有人在他身上盖了白布,移到不起眼的暗处。
任积雪如兰榭所说写好信交给六六,转身给魏云锡念经超度,傍晚兰榭又来到雅苑时还没停止。
兰榭短暂的睡了一觉后精气神好多了,围着锦鲤逗了一会儿,手里变幻出鱼钓,盘腿坐在池边钓起了鱼。
任积雪回来时看见的只是一个背影,如墨的长发垂到地上,没有六六在身旁叽叽喳喳,兰榭永远是一个人,孤寂如影随形。
兰榭爱干净,此刻享受钓鱼的兴致,也不顾衣裳脏乱,坐在地上一坐就是好久。
“老药翁说这池锦鲤不是用来吃的。”任积雪说。
听见有人说话,兰榭扭头忘了一眼,握着鱼竿的手淡淡把鱼线抛起,露出没有鱼钩的线头,“我知道啊。”
无钩鱼线化作云烟消失在手里,兰榭站了起来,拍拍衣服上灰尘,“魔二又不知去了哪里,只能来找你下棋了。”
淡然的样子仿佛白天不曾亲眼见证一条生命的失去。
任积雪收起一闪而过的失望,随兰榭进去。
说实话,兰榭棋艺是真不怎么样,就跟稚儿初学一般,跟谁对弈都没有胜算,偏他爱玩,屡战屡败,屡败屡战,越挫越勇。
今日任积雪不让着他,他便一次也没赢过,次次以输结尾。
然而即使这样也不恼,反而更加专心对待下一局,任积雪问他:“尊上就甘心每局都输吗?”
兰榭反而不解的看他:“这有何不甘心的?这些年我跟魔二对弈就没赢过,跟你这才几局,我都不慌,你慌什么?”
任积雪一下子被怼住,不知说何是好。
等到夜风透过窗户吹进来,吹起肩上几缕发丝,兰榭才意识到已经很晚,犹豫是直接对弈到天亮还是给任积雪时间休息。
他咬了下唇,想起六六还没回来,突然也不想回魔王殿了。余光飞快扫过任积雪,眉宇间好像有些倦意。
兰榭想了想,还是觉得要给任积雪休息时间,听说寺里的休息时间都是有规定的,任积雪能熬到现在已经很伤身体了。
唇瓣微张,刚说出一个“任”字,一个守卫匆匆来报,说柳肃首领正在门外闹事。
兰榭蹙着眉出去。
“大半夜发什么疯?”
柳肃终于见到兰榭,稍有满足,又心有不甘,一脚踢开拦住他不让进静尘室的守卫,离兰榭近了些,目光幽怨,开口道:“尊上,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去休息?属下得知消息赶紧赶来,生怕您遭遇不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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