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父皇,父皇万福。”赵钰行了礼也不管太上皇的反应,径自坐在床边。他看着父皇原本圆润的脸颊都微微凹陷,眼下也有些发青便道:“父皇也要保重身体才是。”
太上皇睁开眼,口齿有些不利落的说道:“这不就是你想看的吗?此处只有你我,不必装样。”
赵钰也不想与太上皇多说,只是静静的打量着。半晌才缓缓道:“虽然皇兄做错了事,但皇家的体统要紧,朕特意封皇兄为亲王,父皇不必担忧皇兄的下半辈子。”
太上皇的手颤抖着攥紧床单又缓缓松开,叹了口气道:“皇家子嗣不丰。”
虽然是长子害得自己落到如此境地,但...做父亲的却也无法真心实意的怨恨子嗣。那是自己最为亲近宠爱的长子啊!
想起那个孽子仍是恨的牙痒痒,但想到那孽子如今的下场也为他担忧。自己独处时每每想起他们一家三口在一起的和睦幸福,竟觉得是梦中的生活一般。
赵钰眼神凝了凝,没想到太上皇都到了这步田地仍是心疼大皇子,可见这些日子甄妃也没少下功夫。
他过来可不是看太上皇发散父爱的,只冷笑一声道:“忠顺查出几家勋贵早就投了皇兄,不如父皇猜猜都是哪几家?”
赵钰为太上皇掖了掖被子,语气中带着一丝幸灾乐祸道:“让朕想想,北静王、南安王、荣国府、宁国府?还有父皇身边的大太监康忠?”
太上皇有一瞬间的愣怔,却很快掩饰住自己真实的情绪。原先因为太妃和甄妃对自己的柔情关怀而有些软化的心也重新变硬,孽子竟是早早就开始谋划这些。
赵钰说罢就带着几分惋惜的看着圆睁双目的太上皇,摇了摇头坐在一旁的炕上倒了一杯冷茶。
“怪不得父皇屋里有些寒气,竟然没烧地龙。这里的太监宫女伺候的也太不尽心了,朕要好生替父皇责罚才是,不然让人见了岂不是笑话?”
太上皇闭上眼装听不到,他身边的心腹第一时间就被赵钰拔除了,现在身边伺候的全是赵钰调过来的人。他不信那些人这样怠慢自己没有赵钰的暗示,也不信赵钰会真的罚那些人。
同样是在宫中有过低谷的经历,他不信赵钰不清楚宫人是什么样子。今儿训了话,明日那些人就更是变本加厉,他们手上的阴招多着呢。只可惜自己瘫在床上,否则自己召见在宫外的心腹定能解去此难。
刘康也明白赵钰的意思,面色肃然的让人将明章宫的宫女太监集合起来训话。端得是义正辞严,却没有一星半点实质性的处罚。
赵钰心情颇好的看着太上皇不言不语的样子,却也没有完全放下戒心。毕竟做了几十年的皇帝,虽然做的不好却也很有几个心腹。
他提脚往殿外走去,却想起什么似的说道:“父皇不知道吧,朕才收缴了欠银,那些大臣也都乖乖交了。只是朕忙于政务也不清楚他们有没有扰了父皇的清净。”
说完便真的坐着辇离开,徒留躺在床上的太上皇面色青白。他当然清楚赵钰在收缴欠银,甄妃常来探望,也会说些朝堂上的事。
只是竟没有一个老臣来向自己诉苦!一个不被任何臣子放在眼里的太上皇,还有什么尊贵可言?
赵钰见了太上皇只觉得心情舒畅,再没有比看着昔日仇敌落魄更让人高兴的事了。当初母后惨死,虽说太上甄妃是凶手,但真正造成悲剧的却是太上皇。
若非太上皇一味偏信偏听,又怎会不待查明真相便处死苏家三族、又怎会让堂堂皇后惨死宫中?
亏他还标榜自己念旧情心软,有本事下地府对着苏家对着母后说!
刘康见赵钰心情颇好,想起刚刚喜春告诉自己的事,便小声道:“陛下,柳大人先前命人重新规整了御花园,还专门开了片儿种棉花的地,要不要过去瞧瞧?”
赵钰听到这话很是高兴,算算时间这棉花也种下十来天,应当出苗了。只是他政务繁忙不常出去,每日只听着系统汇报情况便罢。
“那就去瞧瞧。”赵钰语气轻快的吩咐着,随后问道:“柳安现在在哪儿?”
“柳大人现下正在御花园,陛下过去刚好能见见。”刘康本想多说什么,但赵钰显然很喜欢柳安,他也不便去自讨没趣。
御花园属于后宫,哪里是外臣能常出入的地方。但柳安到底有奉命在御花园种植棉花的圣旨,众人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现在后宫也没妃嫔。
赵钰没想那么多,快到御花园时远远见着柳安俯身看棉花苗便道:“朕下来自己走走,仪仗不必进去。”
刘康和喜春等沉默的跟在赵钰身后一同往棉花地的方向走,柳安在宫人请安的声音中才反应过来是赵钰来了,连忙转身行礼。
赵钰伸手示意刘康他们停留在原地,慢慢走向柳安道:“起来吧,朕也是闲着过来瞧瞧。”
柳安顺从的跟在赵钰身后一步远的位置,提醒道:“小心脚下。”他对着赵钰笑道:“农人说棉花苗喜温,所以推迟了几天才播下去。”
赵钰点点头,看着面前两块儿地里的苗似乎有些不同,指着那个比较稀疏的地说:“那里面种的是什么?”
“陛下,那边是咱们乾朝最好的棉花种。臣不懂种植,私以为该在同样的条件下对比一番才命人种下。”柳安又指着一边带有小木牌的棉花苗道:“那边编号的都是陛下给的。”
赵钰没想到柳安还有这样细腻的心思,有些好奇道:“户农司也是这样种的?”
柳安摇摇头,面不改色道:“户农司有往年棉花种植的资料,我问过章大人,大人说有资料对比以及有经验丰富的农人勘查。”
赵钰沉默了一下,还是说道:“你的法子好些,往年的种植条件与今年的未必相同。户农司有经验丰富的农人在也出不了大差错,但到底不如你的法子直观。”
柳安听罢面上便带出些笑意,嘴上自谦道:“这是个笨法子。”
赵钰用手指点了点柳安的头,笑着调侃道:“你若是笨的,天下怕是没人敢说自己聪明了。”
明明没有用力,柳安却装作疼痛的样子委屈道:“陛下这样说臣可不行。陛下弄疼了臣,还得补偿才行,不然臣可不依。”
赵钰无奈的笑了笑,正色作揖道:“是寡人冒犯贤臣,还望您大人有大量不计前嫌。”
说完两人对视一眼都笑开,柳安的耳廓带着一丝微红,看着赵钰的目光更是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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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告密
两人说笑一会儿才正经起来,柳安边走边给赵钰一一介绍这些棉花苗。
其实不需要柳安一一介绍,赵钰只用眼睛看这些苗都能看出来哪个是自己拿出来的。系统给的种子出的苗更粗壮、挺拔些,一眼就能看出与乾朝的不同。
待赵钰一一看过后柳安才住口,转而笑着恭维道:“陛下不愧是天命之人,就连那些种了一辈子棉花的农人都说没见过这样好的。”
赵钰只是笑笑,他并未对外解释过棉花种的来历,其他人自然也不提。不过他倒是觉得说自己是天命之人是真的,寻常也不曾见谁这般好运。
“这儿做的不错,皇庄上如何了?”赵钰对宫里的这些很是满意,只是不知道宫外筹备的如何了。
柳安恭敬垂头道:“外面的事也都料理清楚了,过些日子陛下出宫便可去皇庄一观。”
他这些日子两头跑,上午在皇宫下午就跑去皇庄,皮肤都有些黑了。万幸这些事儿都解决了,每日只看着棉花种生长即可。
赵钰闻言点点头,见他额头上带着些细密的汗水便道:“正巧时辰也差不多了,今日你留下来朕请你用午膳。”
柳安的肤色白皙,在太阳光的照射下接近透明,再加上细密的汗水,看上去颇有些...赵钰扭过头不去看柳安,心里暗骂自己禽兽。
柳安察觉到赵钰的态度似乎有些不对,看着赵钰的背影眯了眯眼,嘴角带着些许玩味的笑意追上赵钰道:“那臣就多谢陛下圣恩。”
刘康心里总觉得这位柳大人似乎有些问题,但又想到柳安也算是苏家的后人便按捺住自己的思绪。他一个无根之人对情爱颇有些敏感,抬头看看赵钰心想要催着陛下立后了。
他不可能眼睁睁看着陛下和一个男子往来亲密的,否则依着陛下的性子怕是不会娶妻。
柳安和赵钰一起用过午膳后便打算出宫,只是忽然想起什么便低声问道:“陛下,戎狄递交国书的使者应当快到了,陛下心里可有章程?”
当初他们进京自然是带着戎狄的降表来的,只是算不得正经契约。还要等戎狄使者带着国书进京商议投降条件,两国正式交换国书才行。
虽然他们都清楚这不过只能管用十来年,但仪式感还是要有的。况且乾朝讲究出师有名,到时候就可以根据这些出兵。
提起这个赵钰也有些头疼,让戎狄献上金银并不太现实,若是换成战马只怕戎狄也不肯给。按照常理推断,戎狄定会献上牛羊。
他曾想过要让戎狄家家养牛羊放弃养战马,只是一直想不到一个长期消耗牛羊的好办法。怕只怕自己和戎狄签订了契约,转头自己守着一大群牛羊无处使用。
柳安见了便宽慰道:“陛下不必着急,最无奈不过照着前些年来罢了。不如等使者过来咱们再考虑,省得现在费心。”
他自然不会傻的干等着使者来再考虑,只是看陛下心里压着事有些心疼所以宽慰一二罢了。若是什么事都要陛下考虑,那群臣就都该辞官了。
赵钰心下有些慰贴,笑着点头道:“你说的是,快快回府休息去吧。”
柳安这才离开,心里却还惦记着赵钰。他颇有些甜蜜的想,多亏了表哥才有自己的今日,否则自己早就被继母磋磨的不成样子了。
这会儿已经是睡午觉的时间了,只是刚用了午膳就休息对身子不好,赵钰才坐在龙椅上歪着看书。正看到精彩处时刘康进来道:“陛下,老太妃宫里的贾女官过来了。”
赵钰不感兴趣的摆摆手道:“收下东西把人打发走。”
“贾女官说有话要对您说。”刘康并未急着把人赶走,他觉得贾元春很可能是个突破口。毕竟这位在太上皇后宫中这么多年,他自然也把人查清楚了。
说是贾家歹竹出好笋也不为过,男人们都一个个不成器,这女孩儿瞧着却很有几分智慧手腕。既然是个聪明人,自然就可能打破僵局,拿出关于甄家的罪证。
赵钰这才有些感兴趣,将书倒扣在桌子上道:“带她进来。”
贾元春可是贾家的长女,难道是荣国府有什么想法?贾家甄家可是世交,定然知道不少密辛。若是贾家愿意挑头指正,甄家想必很快就能被摁下去。
这次他们家二姑娘正好到了婚配的年龄,想来是等着入宫或是寻个勋贵家嫁过去的。无论哪种情况都是想着求个赐婚的,只是自己不敢放他们回江南才一直不曾召见。
甄家人谨慎,忠顺借着游玩的名义到江南去查甄家的底子却也查不出什么来,只能慢慢细磨安插人手。如果贾家能说出些什么来...
赵钰面上带着几分亲和的笑意,见贾元春进来也颇为和气的问道:“可是老太妃要让你带话?”
贾元春心里自然也紧张,她左右看看便垂下头不肯开口。刘康正要说话,赵钰便轻轻摇摇头制止,让他将殿里的人都带出去。
赵钰面上带出些许肃然,定睛看着贾元春道:“是荣国府要让你带话?”
其实这并不寻常,贾家又不是没有男人了,贾赦寻个由头递牌子入宫也不打眼。何苦要让女子传话?若是嫔妃也正常,可贾元春不过低阶女官,替外面的家族传话未免不妥当。
贾元春咬了咬唇,面上有些尴尬。她没办法开口说家族不同意,只能竭力镇静下来平静道:“是臣有话要与陛下说。”
赵钰皱了皱眉,有些不明白贾元春的意思。
贾元春膝行上前两步,垂头道:“陛下,臣知道老太妃将甄家科举舞弊、卖官鬻爵、官盐私卖等犯案的证据放在哪儿。”
赵钰的面色刷的一下变得极为冷厉,盯着贾元春的头顶道:“你说的是真的?”
是真是假他心中自然有判断,能将这些罪名实打实的说出口,说明贾元春应当是亲眼见过这些。
他面上忽然笑开,站起身走到贾元春身前,绕着她转了两圈。贾元春的视角只能看到赵钰的靴子,她知道自己正在做一件极为叛逆的事情,但这是为了救贾家...这是为了救贾家。
“哈哈!好!不愧是荣国公的后代,果然有魄力。”赵钰心里有些兴奋,心说总算找到突破口了。“既如此你将实情一一道来,若是情况属实,好处少不了你的。”
贾元春此时反而镇定下来,大胆抬头看着赵钰,端庄温和的面容此时却带着不符合仕女标准的执拗。“若是臣有功,可否放过荣国府?”
她知道现在并不是谈条件的好时机,毕竟主动权一直都在这位年轻的陛下手中,此时温顺的将所有见闻说出口才是讨好这位陛下的正确方法。
但她需要这样。只有让陛下感觉被冒犯才会知道自己是个笨人,才不会在事成之后将自己圈禁或是灭口。
赵钰并不因此生气,他也从不觉得当了皇帝别人就都要顺从他。他只是坐回龙椅,冷声道:“只要你有功,赐荣国府不死也并非难事。”
贾元春跪的笔直,将听到的老太妃与太上甄妃在对话中透露出来的信息、那些证据所在的地方一一清晰的说出来。
赵钰开始有些欣赏贾元春了,该说不愧是贾代善那个老狐狸的后代吗?况且先前她曾说是自行告密,这样的果断与智慧当真有将门之女的风范。
在这个以家族为核心的时代,家族中关于站位向来是族人共同商议的,再由掌权人最终确认的。如今贾家的主事人名义上是贾珍贾赦,实际上却是辈分最高的贾母。
若自己所料不错,贾元春应当已经与贾母就站位问题交流过一遍了,但想来结果并不理想。而贾元春显然并不认可家族的决定,这才有了今日以个人身份告密的一出好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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