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知道那晚自己说的话顾言真一句没听,可是也没料到他这家伙行动起来如此迅速,还敢捧花单枪匹马杀过去表白,甚至不给他应对阻止的时间。
顾言真抿唇,低声说:“可是我只看上他。”
相亲大半年,见过的美人无数,可是别人都没有谢寒带给他的感觉好,他难得碰上个合心意的。
姚秘书语重心长耐心劝诫:"你好歹顾氏明面上的掌权人,怎么也不能自降身价去追个学生,纯爱不适合你们这样身份的人……"
“我没有自降身价。”顾言真辩解,“只是送了一束花而已。”
姚秘书叹气,就知道这厮有听没有懂。
就算是护短,姚秘书打心里觉得这个世上就没有顾言真配不上的人。那个谢寒除了皮相好了点,看着就是个不懂事的毛头小子,哪里值得顾言真亲自费这心思?
他不言语,顾言真于是又说:“是你告诉我要真诚,不能强取豪夺威逼利诱。”
姚秘书气笑了,他那天说了那么多,感情这位只记住了这句:“违法乱纪的事咱们当然不能做,可是我也没叫你把事情弄得人尽皆知。”
顾言真当然没想过要高调,但是他毕竟算半个公众人物,做什么总有人围观,他也不能因为活在别人眼里,遇到合心意的结婚对象也无动于衷吧?
“谢寒是难追了点,但是这也没什么。”顾言真不以为意,“越是相貌优越的人越该有些尖刺,这样才不会任人采撷。”
姚秘书明白多说无益,顾言真这个死脑筋决定的事谁也拉不回,他除了跟在后头收拾残局,也没别的办法。
第一次出师不利,顾言真却越挫越勇。
接下来的几天,谢寒每天下午三点半准时收到跑腿小哥送来的礼物。有时候只是几块漂亮的小蛋糕,有时是贵重的手表配饰,甚至今天还真的有给他送来黄白菊花。
时宴得知后哈哈大笑,连连拍着谢寒的肩膀:“我靠,这位顾总还真的信了!哈哈哈哈……”
谢寒一把拍开他的手,从花束里拿出一张卡片,署名果然是顾言真。
都说字如其人,顾言真的字迹笔锋凌厉,横折弯钩不偏不倚,干净利落当断则乱,不拖泥带水,也不会刻意卖弄,简简单单几行字就看得出他生性冷硬,还带着点不符合他实际年纪的古板。
“哼。”谢寒不屑的把卡片撕碎,连同那束可笑的菊花一起丢进垃圾桶。
托他的福,现在全校人都知道自己被顾言真看上了,有些看他不顺眼的家伙私下里给他造黄谣,谢寒虽然从不管别人说什么,可是被那么多人关注,就连去上课都被人围观,他就格外烦躁。
“敢跟他告密我的事,你就死定了。”谢寒警告时宴,他知道这两人加上了好友。
时宴耸肩,笑嘻嘻的说:“我肯定不会背叛你的。其实顾总和我也没怎么聊,他只问你平时作息和喜好,隐私的事可一句都没提。”
谢寒见他识相,懒洋洋打开电脑。他最近沉迷一款枪击游戏,枪杀画面非常逼真写实,他常常通宵后就会有种分不清虚幻现实的错觉。
他享受游戏里随意射杀他人的快|感,有时候杀红了眼连队友都不放过。所以只要他上线,总有人不远万里也要过来取他人头。不过那些都是菜鸡,根本不是谢寒的对手,他们也就只能在公屏上无能狂喷,谢寒都不理睬。
时宴看着谢寒熟门熟路开机登录游戏界面,盯着他的侧脸看了一会儿。
也难怪谢寒这小疯狗在外面有那么多人明知他什么德性还喜欢他,这张脸可真漂亮啊。上天好像很钟爱他,偏心的给了他一副完美无缺的皮囊。他的眉眼口鼻找不到一丝瑕疵,不言不语安安静静的时候像极了美术画室里的天使雕塑,尤其是那双清澈纯净的眼睛,看人的时候仿佛带了钩子,要把人的魂都勾走。
可惜这么好看的人是疯的。
“再看把你眼睛挖了。”谢寒头也不回,双手在键盘上翻飞,一边冷冷的说。
时宴轻笑,问:“今晚去不去喝酒?”
“去。”谢寒最近心情很差,又烦顾言真,正好也很久没去酒吧,去发泄一下也好。
晚上天黑,谢寒和时宴去了大学城的酒吧一条街。因为是开在学校附近,这里的酒吧里大多都是学生,价格也合理,很多学生晚上三三两两约好一起来蹦迪喝酒,气氛很好。
这条街一共五家酒吧,每家风格都不太一样,谢寒从不会去那些清吧,软绵绵的歌听得人昏昏欲睡,一般女孩子和文青多些。他常去的是另一家叫做‘焦土’的酒吧,驻场的乐队是死亡重金属风,还没进门就能听见里面震天响的打击乐声,夹杂着一群男女欢呼惊叫的嘈杂。
谢寒推门而入,环顾一圈后自顾自找个位子坐下。酒保认得他,将他寄存在这里的酒拿了出来,笑着打招呼:“谢先生,好久没见你了。”
“嗯。”谢寒不喜欢和人攀谈,冷淡的开了酒瓶后就不搭理对方。
时宴接过话,和酒保笑着聊了几句。
来这种酒吧的年轻人大多喜欢寻求刺激,也有不少人抱着艳遇的想法过来“捡尸”或者一夜情,彼此看对眼出了酒吧就直奔宾馆,所以很少有乖巧老实的学生会来这种地方。
不过谢寒来这里的目的纯粹为了喝酒,对其他人根本不感兴趣。又或者说,他对所有人都没兴趣,更别提和谁上/床做那些恶心肮脏的事。
常来焦土的人也大都知道他的脾性,一般不会轻易招惹,但总有新来的人不清楚,每每要闹出点风波。
一段时间没来,果然就有陌生的面孔不识趣的凑了过来。
时宴一抬头,三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围着谢寒坐下,其中一人打着唇钉,眼上还画着粗黑的眼线,满身酒气,他熟稔的伸手握住谢寒的肩膀,流里流气的嬉笑:“美人,一个人来吗?”
时宴被冷落在一旁,好心提醒道:“你们最好别惹他。”
他的话让对面其中一个男人不满,那个男的穿着身黑色皮夹克,拉链大开,露出裸着的胸膛,他凶神恶煞的道:“这儿有你什么事!?”
时宴耸肩,低头喝酒。
谢寒举着酒杯轻抿一口,原本稍稍平复的心情在这一刻落到谷底。
搂着他的唇钉男还没来得及自我介绍,忽然搭在谢寒肩上的手一阵钻心的疼痛。
谢寒抓着他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指反向折叠,然后大力将他的胳膊摔桌上,接着摸过果盘里的水果刀快狠准的钉入他的掌心,顿时鲜血四溅,喷了他一脸。
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唇钉□□本没时间反应,还不等他惨叫一声,脑袋又被砸下来的酒瓶打得头晕眼花,倒在桌上昏死过去。
他的两个同伴惊呆了,没想到这看起来柔柔弱弱菟丝花似的美人会突然发疯。他们也不过就是来猎艳,看看能不能交好运带走一两个合眼的对象而已,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谢寒缓缓抬头,从时宴手中接过纸巾擦拭脸上的血迹,一边对着那两人露出森森白牙,笑问:“还玩吗?”
听到这边打斗的动静,酒保和经理第一时间赶到,在看到现场流血后急忙疏散客人,又紧急叫了救护车把受伤的人送去医院,并且迅速把谢寒带离,生怕他再发疯。
时宴唉声叹气的坐在更衣室,埋怨道:“你就不能下手轻点?”
“是他先惹我。”谢寒面无表情的把玩手机,没有半分伤人的愧疚。
“待会你哥又要骂你了。”时宴抬头看着天花板,长吁短叹。
说曹操曹操就到,谢寒手机响了。
看着来电显示的“李予之”三个字,谢寒果断按掉,继续玩游戏,假装没听见。
第六章
即使把人打得头破血流,谢寒也根本不慌,因为他知道反正会有人帮他善后,他什么都不用操心。而酒吧经理不仅不敢责备一句,还殷勤送来新的果盘,嘘寒问暖后被他不耐烦的赶了出去。
本来是想散心,没想到遇到个败兴的家伙,谢寒也没了心思,穿好外套随即离开。时宴也想跟着,接收到谢寒投过来的冷漠眼神后,识趣的自己找乐子去了。
出来后,谢寒才发现外头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雪。雪花在路灯下漫天飘扬,道路两旁光秃秃的树桠上也铺了浅浅的一层白,在灯光映照下晶莹剔透。
他身上还穿着轻薄的大衣,在雪中昂然屹立,双手插兜立在路灯下,仰头出神的看着飞舞的雪花,好像真的化身成画室里的石膏雕像。
而此时,顾言真还在加班。
姚秘书敲门进来,手上拎了一个保温饭盒,低声说:“顾总,吃点东西吧。”
“嗯。”顾言真头也不抬,眼睛仍然盯着手上的文件,随口应了一句。
姚秘书把饭盒放在办公桌旁的茶几上,轻轻打开盖子,顿时一股鸡汤的香味飘散开来。汤色清透明亮,上头飘着一层淡淡的油花,还点缀着几颗枸杞,看起来就很好喝。
闻到香味,顾言真立刻放下手头工作,鼻翼微微耸动,笃定点头:“是钟姨熬的。”
“顾总您真是厉害,一猜就准。”姚秘书调侃道。
“我家的阿姨,能猜不出吗?”顾言真眼中颇有得色,似乎对姚秘书的夸奖很受用。
他起身走进办公室套间内的洗漱间洗手,又返回沙发前坐下,姚秘书已经掏出碗筷替他盛好鸡汤摆好。顾言真从来不是吃独食的人,他很大方的把鸡汤分了一半给姚秘书,两人围着茶几对坐,分享钟姨熬了两个小时的参鸡汤。
姚秘书捧着碗轻抿一口,又往窗外看了一眼,感叹着说:“今年的第一场雪终于来了。”
“雪?”顾言真一愣,随即转头看向落地窗,果然看到外头飘扬的大雪,一时恍惚。
他最近一直忙着年底前的各种总结工作,早上进公司到现在,除了吃饭和洗手间,根本没工夫转身看看窗外,都不知道居然下雪了。
“喝完这碗汤,您就先回去吧,剩下的我来做。”姚秘书看着他眼里熬出来的血丝,劝说道:“每年到这时候都是最忙的,没必要一天就将事情处理完,身体重要。”
顾言真低头喝一口汤,摇头:“怎么能把事情都交给你一个人做,我才是真正对公司负责的人。而且,这点工作也算不上什么。”
姚秘书默默看他,恍惚中忽然觉得时光仿佛倒流回很多年前,对面依稀还是那个穿着藏蓝色校服,青涩寡言叫他“学长”的少年。
他笑到:“说起来,咱们也很久没回学校看过了,我还记得高中那会,你最喜欢下雪的时候出去踩雪玩,每次把鞋子弄湿了又不肯走路,最后还要我背着你上车。”
“没想到,这一转眼都十年了。”
听他提起陈年旧事,顾言真也跟着回忆起了遥远的过去,脸上神色渐渐柔和,唇角微扬:“还说呢?那时你仗着自己个子高力气大,拿那么大的雪球追着我砸。”
姚秘书轻笑:“谁叫你那时候又瘦又小,偏偏嘴又不饶人,宁愿被砸得满头包也不求饶。”
两人间的气氛轻快起来,因为有了共同的回忆,此时他们不再是上司和下属的关系,仿若回到了曾经学长学弟的时候,讨论起曾经认识的很多人。
姚秘书脸上满是怀念:“还记得你那时跟我说,如果将来不必背负整个顾氏,可以由你自己选择的话,你想做个大厨。整天闷在后厨,也不用跟人接触,一边颠勺一边偷吃。”
“还说到时把我也带着,专门给你当剥蒜切菜的小弟。”
顾言真脸上一红,恼羞成怒:“姚文辛,我都让你不许再提了!”
姚秘书笑出声来,顺手把眼镜拿了下来。
没有眼镜用以维持假象,姚文辛的相貌气质大变,不复人前的斯文俊秀。他的五官其实颇具攻击性,高眉深目五官凌厉,不言不语的时候比顾言真还像个邪魅霸总。
以前他和顾言真出门应酬,甚至有些合作商还会把他错认成顾总,闹出不少笑话。
也是从那之后,姚文辛在外开始戴眼镜,让自己尽可能的看上去温和内敛,完全贴合一个秘书的身份。
顾言真盯着他看了一会,而后低声说:“学长,那时……谢谢你。”
当年刚从国外留学回来的顾言真,接手家业后面对的就是一个庞大而复杂的集团公司。父亲离开时什么都没有跟他交代,只让他做好分内的事,然后匆匆奔赴国外和母亲妹妹团聚。
彼时的顾氏还背负巨额外债,又因为交接工作没做好,底下那些资历老的高层都不服他,一个个明里暗里找事,还有人偷拿内部核心数据卖给竞争对手。
顾言真当年也才21岁,刚刚毕业毫无经验,内外夹击忙得焦头烂额,一度劳累过度到胃出血住院,得了所有霸总都会得的胃病。
那时的他身边没有一个能信任的人,腹背受敌之下,他只得找上昔日的学长。
姚文辛听后果断辞掉了当时的工作,不顾前上司的挽留,毅然决然来到顾氏与他并肩作战。他本身不是文秘专业,却咬着牙边工作边自学考了证书,而滴酒不沾的他在频繁的应酬中也慢慢锻炼出了海量,到如今半斤高度白酒下肚依然面不改色谈笑风生。
这些年,是他陪着顾言真从无到有,一点点站稳脚跟,打下偌大江山。
“当年是真苦啊。”姚秘书笑提起那段往事,脸上却没什么阴霾,甚至还笑着说:“有一次我们出门,车子被人动了手脚,我差点就跟你死在一块儿了。”
提到这事,顾言真还是很愧疚:“对不住。”
集团后来稳定后,他毫不犹豫的给了姚秘书股份,可他心知就算给再多,也比不上学长当年对他的鼎力支持。
“这有什么。”姚秘书混不在意,“我从答应你的那一刻起,咱俩就已经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
“我从不后悔。”
顾言真心里感动,勉强却哼了一声,嘀咕道:“谁是蚂蚱?”
好在那么艰难的岁月总是过去了,如今顾氏摆脱了外债危机,也稳定了内部团结。出卖数据的人被送进监狱,闹事的老资历被迫交权退休,企图谋杀他的人现在还在监狱捡肥皂,顾氏在顾言真手里正向着好的方向发展,欣欣向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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